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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学者对人“幽了一默”,说:“人,是穿衣裳的动物。”寓庄于谐,寓深于浅,直击人的本质:人,是文化的动物;衣,是人的文明程度的标识。诗人发现了这一点。你看,三千年前产生的《诗》中,竟有三分之一作品是与衣密切相关的。后代诗人对此不断有所创新,历代诗中,无不衣中有诗,诗中有衣,新意迭出,多彩多姿。“两重心字罗衣”——以第一印象中衣裳的一部分,抒写她或他所一见钟情的他或她;“日暮兮不来,凌风吹我衣”——以晚风吹动衣襟写怀春女儿春心的骚动;“留得当年离别泪,终年不肯浣衣裳”——以珍惜“当时”留在衣中的温馨气息,抒写终身难忘的柔情蜜意;“偷理绡裙,自惊腰衩”——以衣带渐宽,抒写“为伊销得人悴憔”的刻骨相思一个寻常“衣”字,成了多少可以意会而难以言传的意象,成了多少人的微妙心理的载体,成了多少不便与人诉说的千种风情的隐语,成了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思想、情绪的符号。而在“衣”的所有篇章中,最扣人心弦、耐人寻味的,大概是那些寄衣的诗词了。谓予不信,请读下边几首小诗。白居易《寒闺怨》:寒月沉沉洞房静,珍珠帘外梧桐影。秋霜欲下手先知,灯底裁缝剪刀冷。这是一首写闺中少妇哀怨的诗。洞房,指许多房子后边女子的住房。“庭院深深深几许”,已经很幽深、冷清了,再加上凄冷的月光,房子里越发秋意袭人了。透过珍珠帘子,影影约约可以看到窗外叶子已经落尽的梧桐树影。独坐灯前的女子手持剪刀准备裁剪、缝制衣裳。冰冷的剪刀使她忽然想到:已经是深秋时节了!“胡天八月即飞雪”,在远方戍边的丈夫依然不能归来,应该赶快给他寄寒衣去了。秋霜欲降,而御寒衣裳尚未做好、尚未寄去,这怎不让人心急、焦躁、自责?白居易的这首诗写深闺少妇的内心情感。一连串的柔情蜜意,都从衣上引出。
寄寒衣佳作,唐代最多、最妙。张仲素《秋闺思二首》(其二):秋天一夜静无云,断续鸿声到晓明。欲寄征衣问消息,居延城外又移军。唐代府兵制规定,应征士兵要自备衣裳。家中将衣裳存在兵库中,换衣时节由兵库发放。但衣裳,特别是冬衣,依然是母亲、妻子十分牵挂的。所以,唐诗中这类题材的作品很多。中唐诗人张仲素这首《秋闺思》,写一位准备为丈夫寄征衣的女子起伏思潮,彻夜不眠。夜是多么寂寥,夜塞连一丝飘动的云都没有。多么难忍的兰闺索寞啊!万籁俱寂,惟有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鸿雁鸣声一直伴随着她。为什么对鸿雁鸣声如此关注呢?一为鸿雁是候鸟,它们按时南迁北返,从不失时;二为传说中鸿雁是忠实的信使,它们总是不远万里,不辞辛苦,为人们传递书信。此时此刻,这位妻子多么需要这样的信使啊!——她正急于要为远征的丈夫寄送寒衣。但是往哪儿寄呢?本来打算寄往他原本驻防的居延城的,但战事那么吃紧,他们总是频频迁徙,也许衣到居延关,人已不在那里了。看来,必得先打听打听消息再说。
她正是为此而思绪万千,坐卧不宁,直到天明,该起床服侍公婆了,于是思绪断了。到中唐以后,初唐、盛唐时期那种“功名只应马上取”的昂扬豪情已渐渐消沉,诗人们也不再泼墨挥洒,倾抒胸臆,而往往用婉曲之笔,抒写种种惶惑落寞的情绪。张仲素的这首诗正是这种社会情绪的集中反映。陈玉兰《寄夫》: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否?诗题是《寄夫》,而不是《寄衣》。这表明,衣虽然是必须寄的,但是,妻子要寄出的不只是衣裳,还有她的满腹愁怅,一腔不满。她几乎是毫不掩饰,实话直说的。作为年青的夫妻,丈夫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戍边,而妻子却在江南吴越,当第一缕秋风吹到她身上时,她感受到的首先不是自己身上的秋凉,而是丈夫身上的寒冷。他正在那“八月即飞雪”的“胡天”里哟!于是她墨泪双流,给丈夫写信。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归结到最牵挂的事情上头:严寒已经到你身边,冬衣到你身边没有?全首诗都是这位心直口快的妻子的独白。因为有怨有恨,心潮起伏,所以每句诗中间都有一个大转折。以形式上的变化,展现她思绪的跌宕起伏。长期分隔天涯,又处战乱之中,作为妻子,她的心怎么能平静呢?作近体诗,诗人是力避同一字在诗句中重复出现的。但这首诗前半却句句都有重复的字。在品味这些诗句时,我们仿佛鲜明感受到这个女子在表达她的不满和怨恨时,已有些急不择言了。这就使诗的内容和形式高度统一起来,使我们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与之产生强烈共鸣。
许浑《塞下曲》:夜战桑乾北,秦兵半不归。朝来有乡信,犹自寄寒衣。陈玉兰笔下那位少妇的怨与恨,只是一己私情吗?不!绝不!它是有其充分的社会现实依据和时代心理依据的。读了许浑的这首诗就明白这一点了。桑乾河边的一夜激战,一半士兵战死了,再也不能归来了!在这些战死者中,有一个战士,在战死后的第二天早晨,却有一封家乡寄来的信送到军营,说:给他御寒的衣裳就将给他寄来。真令人不忍卒读,不忍回味!诗人似乎是在痛定思痛之后下笔的。他以极冷静的笔墨,缓缓叙说了这个悲剧。战士已在昨夜战死,寒衣却就要寄到了。值万金的乡书、温暖的衣裳、亲人的关切,都将化为满天悲凉。千千万万活着的士兵将怎样面对那战友冰冷的尸体和温暖的寒衣?封建统治者又将怎样面对那位战士冰冷的尸体和温暖的寒衣?“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绝非特例,所以诗人只有沉痛,只有饮泣,而没有诘责,没有慨叹。无声的“衣”里所蕴含的思想、情感,奇崛而深沉。寄衣的人物、寄衣的对象、寄衣的情景是多种多样的,寄衣的诗自然便是多种多样的,杰出诗人李商隐有一首另辟蹊径的佳作,读之亦令人感叹。李商隐《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剑外从军远,无家与寄衣。散关三尺雪,回梦归鸳机。李商隐的人生是很不幸的。年青时便遇上了朝廷内的“牛李党争”,他又娶了“李党”人物王茂元之女为妻,这就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终身受到牵连,“处处风波处处愁”。但他是个情种,和王氏情意深笃。但是,“家有贤妻天不永”,还不到四十岁,爱妻便撒手人寰,离他而去。就在丧妻几个月之后,李商隐为东川柳仲郢所招,洒泪揖别妻子之墓,去东川梓州赴任。伤痛未息,又要离家远行,心情可想而知。行至大散关,偏又遇上大雪,不得不羁留驿馆,真是雪上加霜!于是产生了这首诗。真所谓“文穷而后工”也!梓州在剑阁南边,去梓州路遥、天寒,真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此情此景之中,怎能不引发思家怀亲之情。如果有妻子这时给自己寄来寒衣和家书该有多好!然而妻子再也不会给自己寄衣了。“孤灯异乡人”,“寒梦不离家”,生活中的一切悲辛都涌入梦中。梦见妻子正坐在她往日常用的织机上,忙着为他织布、制衣。孤苦飘泊,身心冰冷,偏偏做了这样一个温馨的梦!有家的温馨,越发反衬出无家(丧妻)之凄苦。而这一切,又都浓缩于织布、寄衣之中。“莫道男儿心如铁”,寄衣诗题,在他也是十分沉重,“一寸相思一寸灰”的。
鲁迅先生说:诗到唐代已经做绝。宋诗宋词中,像唐人那样的寄衣杰作,为数确实很少,但佳作还是有的。姑且撷取两篇来赏析。罗与之《寄衣曲三首》(其二):愁肠结欲断,边衣犹未成。寒窗剪刀落,疑是剑环声。罗与之生活于多灾多难、屈辱不断的南宋后期。朝廷偏安于江南,朝廷内,既有“只把杭州作汴州”之辈,也有“怒发冲冠”,“醉里挑灯看剑”之士。罗与之这组《寄衣曲》选取一个少妇的寄征衣的心路历程,反映了当时人们复杂而沉重的心理。郎君北上抗敌已经几年,如今秋风又起,“我”不得不再次为他赶制寒衣。“征客近来音讯少,不知何处寄寒衣”,连一封报平安的家书都盼不来,那么,“生离”与“死别”还有多少区别!这种揣测,对一个少妇来说,是多么沉重、多么不堪啊!愁肠百结,度日如年,秋风已起,寒衣却还没有做成。于是强忍愁情,夜以继日,独坐窗前,赶制征衣。也许过于疲惫,剪刀滑落到了地上。那剪刀落地之声,是那么惊心动魄,仿佛是丈夫在与敌军厮杀时剑环的撞击之声。她的心已飞到丈夫身边去了。平静下来之后,她说她只有一个愿望:倘若自己能活下来,等到丈夫平安归来,就心满意足了,“我”岂敢怨天尤人?在沦陷区里,“居民忍死望恢复”,“我”怎么敢抱怨丈夫归来无期?这样排解思考之后,她产生了另一种心声:但愿坚守边防线上的郎君,能像“我”缝制的这套征衣一样,密扎严实。锦衣当得铁衣穿。她或许也产生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骑度阴山”的想法了吧?在宋词中,“寄衣”之类的作品是少见的。著名词人贺铸一举填写《古捣练子》六首,分别咏唱一位少妇做衣、寄衣等活动历程,历来受到人们的推崇。且读其中的寄衣一首。贺铸《古捣练子•望书归》:边堠远,置邮稀,附与征衣衬铁衣。连夜不妨频梦见,过年惟望得书归。这首词是《古捣练子》六首中的压卷之作,写得沉着而沉痛,读之令人心碎。边堠,是古代边防前线上监视敌方的土堡。一位独守空房的少妇诉说道:她的丈夫所在的边防前线不但遥远,而且是人烟稀少的地区,邮递设施极少,因此,长年累月,难得见到一次邮递人员。所以,现在“我”见到了他们,除了捎上家信,还附上了一些衣服,让丈夫穿在铁甲里边抵御严寒。为此,“我”一夜中竟然多次和丈夫梦里相见。实际上,只要一年后能收到他的一封家信,我也就满足了。这就是说,这位少妇是并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的。她已把人生的企求降到了最低限度:让丈夫归来的事都成了奢想,甚至连希望丈夫常有信来的想法都不敢有,她仅仅希望一年后能有他的信来。“敦煌若定远,一信动经年”,“十书九不到,一到忽经年”,她怎么敢奢望能很快收到丈夫的信呢?就这样,年复一年,不知多少美梦被击碎了,不知多少热望化为死灰了,她的心也就渐渐碎了、冷了。但是,让丈夫的铁衣里能衬上她亲手做的厚实的棉衣平安过冬的事,她却是时时牵挂在心的。“征衣一倍装绵厚,犹虑交河雪冻深。”她把自己的爱,全部给了丈夫。到底什么时候,方能给妻子一个寄寒衣的确切消息呢?
一代有一代文体,元曲中的寄衣之作,表现出了独特的风致。且读伟大戏剧家关汉卿写崔莺莺、张生故事的套曲中的一首。关汉卿《崔张十六事•远寄寒衣》:想张郎,空僝愁。缄书在手,写不尽绸缪。修时节和泪修,嘱咐休忘旧。寄去衣服牢收授,三般儿都有个因由:这袜管束你胡乱行走,这衫儿穿的着皮肉,这裹肚常系在心头。这是演唱崔莺莺、张生婚恋故事的套曲中的第十五篇。这个故事,自唐代诗人元稹写成传奇小说《莺莺传》之后,历代文人争相吟咏,产生了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王实甫杂剧《西厢记》等名作。作为戏曲大家,关汉卿以《崔张十六事》为题,写出了特色极浓的这个套曲。在老夫人的强迫下,张生不得不离开莺莺赴京赶考。莺莺日夜思念情郎,无限烦恼、愁怅。别无办法,只能靠鸿雁传书。信已写好,但却心存写不尽的缠绵情义。她要告诉张生,自己是和着眼泪写这封信的。千言万语归结成一个叮嘱:你在京城,可千万别忘了旧情义。她更嘱咐张生:我给你寄去的衣服呀,你要牢牢收藏着,我寄去的三种衣服呀,都是各有深深因由的:穿上我做的这双袜子,希望你管住自己,不要胡行乱走,休去寻花问柳;这件衫儿你要紧贴身儿穿;这个兜肚儿,你要常系在心窝上,日日夜夜体念着我的柔情与蜜意。整个曲子都抒写莺莺对张生的相思深情,她最担心的是他忘记旧情,另觅新欢。在长亭送别时,她已谆谆嘱咐过他:金榜题名后,万不可“停妻再娶妻”!现在她更担心此事,所以和泪修书,叮嘱再三;又别出心裁,寄心思于衣,件件衣物都有特定含义。女孩儿的款款深情和良苦用心,都绝妙地体现出来。与唐诗宋词中的文人代言体,是完全不同的,别具一种艺术魅力。姚燧《寄征衣》: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征”,是有多种义项的,一是“征伐”的意思,一是“远行”的意思。元代姚燧的这曲《寄征衣》中的“征”是远行之意。比如外出经商、游历、读书、打工、做官等。服兵役劳役、参与征伐的人,是不能因寒衣而决定去留的,而经商等外出人员的去留则是有相对自主权的。他们当中有些人长期外出不归,把妻子抛撇家中,因而也会产生寄衣的有关问题。“西风砧杵日相催,著破征衣整末回”。空守闺房的妻子心中也会有种种苦恼、怨恨,需要倾诉、渲洩。特别是秋风骤起,寒气日增的时候,她们对久留外地不归的丈夫的心情也是复杂、微妙的。姚燧笔下的这位少妇便是这样的。
独坐灯前为丈夫赶制寒衣,她的内心是很矛盾的:天凉了,“我”当然应该把秋冬衣服缝好给丈夫寄去;不过,转而又想,“我”如果把衣服给他寄去,他有了御寒的衣服,还会急于回家来么?这么一想,她便犹豫起来了。她多么希望丈夫早日回家团聚啊。若是不给他寄衣服去,他或许会早些回家的。可是,这样做妥贴吗?如果不寄衣服去,他是要挨冻受寒的呀。盘算来盘算去,她终究拿不定主意。做妻子的,难呀!通篇都是这位妻子的内心独白,或者是她在喃喃自语,也许,她是把你当作知音,把自己内心深处的隐秘心思都向你倾泻出来了。或许她要问你:“你看我应该怎么办?”衣中有诗,诗中有衣。平常一个衣字,蕴含着多少诗!时至今日,如果衣中无诗,这衣还有多少价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