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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整合理论也叫概念融合理论,是第二代认知科学的新发展。此理论所揭示的形式和意义的关系,概念意义生成的科学机理对科学发现及其技术革新的推动力引起国际认知语言学界的高度关注。作为一种普遍的认知操作,心理空间和概念整合理论提供了一种有力的研究工具和很好的理论指导。不过在国内对概念整合理论的研究主要还是体现于语言学领域,或置于认知语言学的研究框架之下。翻译理论研究从不同角度对翻译的规律、原则进行了探讨,但是更多的是思索翻译的标准和原则,不注重对翻译过程的思考。文学翻译中,翻译原则通常把形象与概念,即文本与语义对等列为首位[1]。然而,真正意义上的对等是不太现实的。概念整合理论对翻译,特别是文学翻译具有极强的解释力;它可以将对具体翻译技巧的讨论转移到对翻译过程的研究,注重对语言的认知本质研究;它以身体体验和认知为出发点,以概念结构和意义研究为重点,探求语言背后的认知方式[2]。用概念整合的思维来处理翻译过程的文字符号意义、原文和译文文本的关系,为文学翻译研究提供新的理论视野和理据。
一、概念整合理论
概念整合理论(ConceptualIntegrationTheory)又称概念融合或者交织理论,是认知语言学家福柯尼耶(Faucon-nier)在心理空间理论的基础上提出的一种新的意义构建理论。心理空间是人们思考、交流时为了达到理解与行动目的而构建的概念包[3]。概念整合是基于心理空间的一种人类基本的、普遍的认知方式,是综合不同认知域框架的一系列的认知活动,也是进行创造性思维和活动时的一种认知过程。其整个过程包括了类推、递归、心智建模、概念范畴以及建构框架等[4]。概念整合理论关注4个基本的心理空间之间的映射。四位空间模式包括两个输入空间(InputSpaces),一个类属空间(GenericSpace)和整合空间(BlendingSpace)。两个输入空间的共有结构及其共有的抽象信息被投射到第三个空间类属空间里;而同时,在这两个输入心理空间的基础上,通过跨空间地部分映现、匹配并有选择地投射到第四个空间-整合空间。整合空间从两个输入空间中提取部分结构,形成层创结构(EmergentStructure)。这样,这4个空间通过投射链彼此连接起来,就构成了一个概念整合网络[5]。概念整合过程可分为3个基本过程:第一是构建过程(Composition),即从输入空间投射到整合空间的过程。第二是完善过程(Completion),即输入空间的投射结构与长期记忆中的信息结构相匹配的过程,它是层创结构内容的来源。第三是扩展过程(Elaboration),即根据它自身的层创逻辑,在整合空间中进行认知运作的过程。合成空间理论是一种在线的、动态的、创造性的认知活动。福柯尼耶认为,“概念整合”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认知操作,是心理空间理论的延续和发展;是人们进行思维和活动,特别是进行创造性思维和活动时的一种认知过程。
二、翻译的概念整合观
福柯尼耶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论为意义成因机理的探索做出了里程碑性的贡献;对语言、符号学、形式和意义、概念的映射与整合、新创机构和新创意义等重大理论问题提出了理据性的阐释。概念整合思维模式引导人们从一个新的视觉去认识世界、认识心智空间、概念空间、意义生成、表现与内涵、外部世界与人的心智世界;概念整合理论跨越了语言学、哲学、心理学、社会学、自然科学等领域。此理论对翻译特别是文学翻译也具有理论指导价值和研究意义,其根本原因源于目前我国翻译界理论研究的侧重点以及概念整合理论对文学翻译过程研究的极大解释力。传统的翻译隐喻观将翻译看成是一个具有明显的方向性的过程,即从原文到译文。翻译就是将源语言中的意义和信息投射到译入语中去。传统的翻译观过于局限在两个概念域之间客观意义的单向投射上而忽略了人的因素。概念整合网将翻译带入一个动态运作系统,其同类空间相当于源语言和译入语共享的文化心里图示,因为有了它源语言向译入语的投射才有可能。概念整合之所以能将翻译带入一个动态的运作系统就是因为交织空间中有层创结构存在。翻译的概念整合观改变了人们对翻译的看法,动态交织运作很可能会比较容易地解释传统翻译观中一直难以解决的矛盾,诸如意译和直译、等值与可译性等。翻译过程超越了传统的“编码、传达、解码”,而是一种言语交际行为,中间涉及了广泛的认知运作。原文作者和译者构成一对交际的双方,译者和译文读者又构成了另一对交际者。翻译是译者通过原文文本与原作者及潜在的译文读者进行交流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译者即时进行在线空间合成和概念整合。译文正是经过多次合成、整合后的层创结构,与原文和译者空间都不同的新显形式。整合空间中的层创结构是概念整合之所以能将翻译带入一个动态的运作系统的原因。
三、文学翻译中的认知运作
翻译的过程是译者将源语空间与译者空间进行创造性整合的过程,译文是源语文本的思想内容与目标语表现形式在第三个概念域内的整合。由于文化差异的存在,翻译时译者通过投射链动态地将源语和目标语两个心理空间连接起来,这种认知运作机制正是翻译整合观的体现。文学作品的概念整合翻译是一个由阅读、体会、沟通、整合到表现的审美创造过程。源语言的符号反映到译者的大脑转化为概念,由概念组合成完整的思想,然后发展成为更复杂的思维活动,如联想、评价、想象等等。英国翻译学家纽马克(New-mark)最早关注了文学作品的隐喻翻译问题。他在Ap-proachestoTranslation(《翻译问题探讨》)一书中辟专节讨论文学翻译大环境下的隐喻翻译方法[6]。我们认为文学作品的翻译认知运作是个复杂的动态创造过程:1.源语文本空间:译者对源语言文本的解读,分析原作者的创造心理空间及与原文相关的信息。源语文本空间主要由源语文本结构及相关的文化心理图式构成。2.译者空间:译者创造过程中将与解读文本相关的百科知识、生活阅历、审美倾向、文化底蕴、社会历史知识等输入此空间。译者空间主要由译者文化心理图式及其语言表现形式构成。3.类属空间:译者和原作者共享的意义和心理图式构成了类属空间。4.整合空间:经过源语文本空间与译者空间之间的相互映射,融合,有选择地投射到最后的整合空间,并产生译文的层创结构,最终创造出翻译作品。以上步骤只是翻译中概念整合的大致构成,具体的翻译操作时译者还须根据具体的情况,通过投射链动态地将源语言和目的语空间连接起来,进行多次整合才能达到比较理想的译文[7]。下面以红楼梦的不用译文实例来探析概念整合在翻译过程中的运作。例一:(凤姐)又向平儿笑道:“我如今是骑上老虎了……”《(红楼梦》55回)。译文1:She(Xifeng)changedthesubjectthen,contin-uing,I’mridingonatiger’sback…”.(杨宪益译)译文2:XifengpausedforamomentandsmiledatPatienceconfidingly:“Butit’slikeridingatiger…”.(霍克斯译)“骑上老虎”是民间广泛流传的简短的谚语,表达灵活,却常常蕴含丰富的寓意和哲理。显然,这里“骑上老虎”不是描述现实发生的状况,所以必须通过概念整合理论将源语言中的文化情境投射到整合空间才能探明隐藏在源语中的深层含义。而上面的两种译文都是忠于语言形式,追求字面意义的一致。按照福柯尼耶的概念整合理论分析,“骑”激活其内在槽孔(Slots)的默认值(DefaultValues)形成潜在的输入空间,即“骑马”空间。另外一个输入空间是显性的“(骑)虎”空间。“(骑)马”空间中包含了马的普通属性,例如:温顺、迅捷、倔强、食草等,而“(骑)虎”空间包含了虎的普通属性,如:凶猛、飞奔、不驯服、食肉等。
马和虎都是动物,都受到人类行为的制约和影响,这一共性反映至类属空间,成为概念整合的前提基础。两个输入空间中的基本元素“马”和“虎”及其属性成分在认知活动中进行跨空间映射,这些属性被投射到整合空间,当然属性的投射是有选择的,选择性投射通常基于具体的社会文化情境。投射完成后,通过“组合”可以把来自于输入空间的元素(“马”和“虎”)糅合在一起:都是动物,都有难于驯服的一面。然后通过“完善”和“精化”进行整合:骑马有时都很难驯服,更别说是骑老虎了。完善过程需要掌握一定的背景知识,从而发现这些元素之间的相似之处:迅捷—飞奔;倔强—不驯服,然后通过“精化”实现真正意义的概念整合,获得“呈现结构(Emergentstructure)”,即:使(某人做什么)很为难,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骑虎难下”。当然,具体背景不同,概念整合的认知结果就不同,翻译出的译语也就不同。如果这话的文化背景是凤姐有靠山,说话时信誓旦旦,底气很足,这时“骑上老虎”应理解为“攀上了权贵”;如果凤姐是利用他人权势压制他人,那么“骑上老虎”应理解为“狐假虎威”了。所以说,认知整合离不开背景空间的作用,充分考虑背景空间参照点和默认值因素的制约,使输入空间的成分在整合空间内正确整合并合理构建“呈现结构”。例二: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钦石自沉音。毫端运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诗歌是一种再现人类思想情感的文学艺术,抒情性是诗的本质属性。而意象又是诗歌的灵魂,并具有隐喻思维的特征。隐喻意象在诗歌创作中起着多种衔接作用,将诗歌语篇衔接成一个意义的整体[8]。概念整合理论可以全面的、立体的解读诗歌意象隐喻,将诗歌的意象隐喻和常规隐喻相互映射,叠加,结合而构成一个立体的隐喻的结构或者意义空间,从而表现诗歌的主题思想。所举之例是“大观园”中潇湘妃子(林黛玉)所作“咏菊”。
诗歌中“菊”的空间和“人”的空间反应至类属空间,即菊的属性:不与群芳斗艳,独自绽放于萧瑟的秋天,以及人的品质:高尚的君子之风。通过跨空间映射,投射到整合空间形成这首诗歌的意象隐喻:人即菊,或者说高尚的人品是花的高雅特质。诗歌的意象隐喻形成了诗歌主题—概念隐喻,基于这种认识,我们需要重构诗歌翻译的等值内涵。也就是说,“如果原文的概念隐喻被成功地移植到译文中,可以说译文成功地表达了原文的主题,反之则是失败的”[9]。霍克斯的译文,walks,drives,tell,lock,attain,havetried,hymning,grief,brush,mouth等概念构建的意象是人,而sweet,scents,autumn等形成“菊”的意象。但是从整个诗篇来分析,显然这两个意象空间构成的映射关系不足,即在整合空间中“人即菊,菊乃人”的融合元素表征不明显。而杨的译文构建了两个意象输入空间,“人”的意象空间(poetry,men,write,facing,croon,sorrow,self-pity,sung)和“菊”的典型意象空间(thefence,therock,sweet,autumn,flow-er),整个诗篇中两种意象的相互映射以人和菊的对应关系为基础,人以诗赞美菊花。两个输入空间与类属空间之间通过跨空间映射构成的“呈现结构”是“菊”的属性隐藏于咏菊者的行为中,从而很好的再现了原诗的主题。
概念整合理论具有强大的认知解释力。该理论的广泛应用使人类对自身思维以及语言与心智的关系有了更深的了解,极大地推动了认知语言学的进一步发展。近些年来,概念整合的应用研究也发展迅速,对文学翻译的指导作用使得翻译视角更加豁然开朗,翻译手段更加丰富多样。译者基于一定的社会文化因素,充分考虑参照点和默认值,重新对源语进行认知;通过空间成分的跨域映射,译者选择投射,挖掘呈现结构,实现认知整合,最终实现从认知学角度探究文学语言的深层意义并将其恰如其分的显化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