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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文学文化文学批评论文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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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文学文化文学批评论文

一、以“险”构诗歌奇境

明清诗学对于以“险”构诗歌奇境,有更为明确的论述。明末清初冒襄《杜少陵夔州诗选序》说:“夫不奇则非殊胜,不险则不奇,不僻则不险,人境文境诗境无不比然。”[3](P564)诗歌不险则不奇,“险”可以构奇境,诗文皆然。清代金堡《陈彦达诗集序》也说“:情交于境而发为诗,情不极其郁勃则诗不奇,境不极危且险则情不郁勃。”[4](P399)金堡直指诗歌境险,才能出奇诗。从具体的诗歌批评来看,明清诗学标举了“险”对于建构诗歌奇境的意义。明代陆时雍《诗镜总论》说“:司空曙……‘穷水云同穴,过僧虎共林’,昔庾子山曾有‘人禽或对巢’之句,其奇趣同而庾较险也。凡异想异境,其托胎处固已远矣。”[5](P1418-1419)司空曙《送曹三同猗遊山寺》“穷水云同穴,过僧虎共林”所展现的意境与庾信《园庭诗》“樵隐恒同路,人禽或对巢”相似,但庾信诗歌更“险”,就奇境而言,超过司空曙诗歌。清代法式善《梧门诗话》“:袁子才令陕西,日登华山。《青柯坪诗》云:‘白日死崖上,黄河生树梢。’奇境奇语,可与孟东野‘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句并传。”[6](P53)诗歌以死、生指称白日、黄河,极“险”,故法式善称之为“奇境奇语”。以“险”构诗歌奇境,亦有一定限度。清代贺贻孙《诗筏》指出:苏子由云:“子瞻文奇,吾文但稳。吾诗亦然。”此子由极谦退语。然余谓诗文奇难矣,奇而稳尤难。南威、西施,亦犹人也,不过耳目口鼻,天然匀称,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便是绝色。诸葛武侯老吏谓桓温曰:“诸葛公无他长,但事事停当而已。”殷浩阅内典叹曰“:此理只在阿堵边。”后代诗文名家,非无奇境,然苦不稳,不匀称,不停当,不在阿堵边。[7](P140)诗歌之“险”与“稳”本是相对的,但亦应辩证结合,正如“奇”与“正”相对,亦要相辅相成。以“险”造诗歌奇境,同时要达到“奇而稳”。有奇境而不稳当,则落入下乘之境。诗歌之“险”并非生搬硬造,应该是遇境而生。以“险”构诗歌奇境,亦要求得自然。明代李日华《紫桃轩又缀》卷三说:立言必贵典雅坦明,即有奇险,亦遇境而生,非强凿所就,自然行远。扬雄《法言》《太玄》,至今在传不传间。若唐卢殷之文千余篇,李础之诗八百篇,樊绍述著《樊子书》六十卷,杂文九百余篇,皆不传,以其艰深晦塞,纵有奇,非人情所通好故也。[8](P97)李日华主张奇险要“遇境而生”,不可强凿而就。他指出卢殷、李础、樊绍述的诗文正因为过于奇险,艰深晦塞,以至于不传于后世。明代瞿佑《归田诗话》也说“:戴式之尝见夕照映山,峰峦重叠,得句云‘夕阳山外山。’自以为奇,欲以‘尘世梦中梦’对之,而不惬意。后行村中,春雨方霁,行潦纵横,得‘春水渡傍渡’之句以对,上下始相称。然须实历此境,方见其奇妙。”[9](P24-25)诗人实历奇境而造诗歌奇境,才能见其奇妙,才能奇得自然。

二、以“变”构文章奇境

“奇境”与“正境”相对,文章奇境主要通过“变”的方式构境。王葆心《古文词通义》卷九“:包世臣称读文之境所见有迁变,故作文之境亦自有迁变,文家公例,莫不如是。明清文学盖必有变境始有进步。”[10](P7493)作文之境有迁变,这是文家的公例,只有变境,作文才能进步。文章不变则庸腐,只有“变”才能令人耳目一新,开辟出奇境。清代吕留良《吕晚邨先生论文汇钞》说“:昔人论作文,只是一个翻案法耳,此说甚浅,然议论文字须用此法,乃有奇境开辟。尽将从前呫哔璅说翻驳一新,拔赵帜而立汉帜,固非辣手不办。”[10](P3345)翻案法是文章之“变”,它脱出窠臼,出人意料,故而能开出奇境。文似看山不喜平,故吕留良《吕晚邨先生论文汇钞》又说“:山无峰峦起伏,即为顽山;水无波澜荡洄,即成死水。文章佳境,亦只在起伏荡洄处得意耳。”[10](P3347)山水无变化,则无灵性,文章亦如此。文章的佳境、奇境,只有通过起伏荡洄之变,方能达到。同样是以山水喻文,吴曾祺《涵芬楼文谈》则说:大凡文之至者,境以奇险峭拔为胜,音以激切凄戾为工。譬之言山者,峰峦耸拔,壁立千仞,而委迤绵亘者,无足言也;言水者,湍流激射,一泻千里,而溁洄荡漾者,无可言也。盖必如此而后使人惊叹骇绝,心魄俱震。彼夫台阁之文,舂容大雅,渊然金石,以之歌咏太平,自见洋洋盈耳,然试与之究世故之险巇,状人情之变幻,则有不及喻者矣。独有逐臣羁客、劳人思妇,心思所极,穷无复之,而阅历既久,智力渐生,无所发泄,一切托之于文章,离怪惝怳,神与之通,往往非人力所能至。吴曾祺推崇文章奇境,认为至文“境以奇险峭拔为胜”,这就好比高山以耸拔陡峭为胜,流水以湍流激射为胜,如此才能令人惊叹骇绝。而文章奇境,需要通过“状人情之变幻”来达到,这也是主张以“变”构奇境。从具体的文章品评来看,明清以来的文章批评强调以“变”构奇境。比如,《孟子》长于论辩,其中有“变”。《孟子·梁惠王下》: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清代方宗诚《论文章本原》卷三评论此段说:“‘王之臣’章,亦书说体也。‘四境之内不治’是主意,却含蓄不先说出。首段起得飘忽,令王不测其意。次段从对面刺入,亦令王不测。三段忽上正面,令王无从嚲闪,亦奇幻不测。‘王顾左右而言他’,忽然放开,又令人不测。此章文境,最奇纵变化。”[10](P5669-5670)孟子要批评齐宣王治国无方,却不先说,而先从友之不可托、士师不治士说起,令齐宣王不测其意,入其瓮中,最后以“四境之内不治”批评齐宣王,以至其无言以对。方宗诚认为这种文境最是奇纵变化。《孟子》中类似之处颇多,又比如方宗诚评论《孟子·公孙丑上》:“此章至‘圣人复起,必从吾言’,意已尽矣,下复作一大翻澜,文境更阔,广引诸贤,以配前段,广引诸子,中间多少波澜,文境奇肆之至。”[10](P5673)这是以“文境奇肆”评价《孟子》波澜起伏多变。韩愈古文有新创,《送孟东野序》用三十八个“鸣”字,参差变换,文境奇崛。唐文治《国文经纬贯通大义》评论说“:用三十八‘鸣’字,参差错落,处处变换,文境如雷电风云,一时并作,又如百川归海,万派朝宗,可谓神乎技矣。”[10](P8283)这正指出韩文“处处变换”的特点,如此则文境必奇。王葆心《古文词通义》卷六也说“:非尽百家之美不成一人之奇,非取法最高之境不能开独造之域。此惟韩退之能知之,宋以下皆不讲也。”[10](P7325)他对韩愈古文之奇境评价颇高。苏轼的四六矫变,摆脱了隋唐五代的拘囿,开辟出了奇境。清代孙梅《四六丛话》评价说“:东坡四六,工丽绝伦中笔力矫变,有意摆落隋唐五季蹊径。以四六观之,则独辟异境;以古文观之,则故是本色,所以奇也。”[10](P4966)孙梅指出苏轼四六正是以“矫变”来“独辟异境”。文章固然以“变”构奇境,但文章之“变”也要遵循一定的规矩。吕留良《吕晚邨先生论文汇钞》指出“:一题众拈变格,势所必至。但变而仍当于理法,正是文人弄奇,妙境无穷处,如不当于理法,虽正格无益也。”[10](P3356)文章“变”是大势所趋,文人弄奇,妙境无穷,但不能违于理法,否则无益于文章。

三、以“幻”构小说戏曲奇境

小说、戏曲这类叙事文体中的奇境,不同于诗文以抒情、议论为特点的奇境,其奇境主要通过“幻”来获得。小说是想象、虚构的产物,其特点之一就是“幻”。由“幻”而构小说奇境,这是小说创作中的常态。清代潇湘馆侍者《浇愁集自叙》说:“《 洞冥》亦是寓言,《庄》《骚》半多托兴。非非想处,即现天宫;种种光中,别开世界。每意来而境造,当情至而文生。”对于小说家而言,“弹指而现化城,刻骨而摹幻相”,这是他们构造小说情景的基本能力。清代王韬《淞隐续录自序》 指出,志怪小说中的奇境幻遇,自成一世界,不必真有其事。他说:心能入乎境之中,而超乎境之外,且能凭虚造为奇境幻遇以自娱其心。……今将于诸虫豸中,别辟一世界,构为奇境幻遇,俾传于世。非笔足以达之,实从吾一心而之所生。自来说鬼之东坡,谈狐之南董,搜神之干宝,述仙之曼卿,非必有是地有是事,悉幻焉而已矣。幻由心造,则人心为最奇也。小说的文体特点之一就是“幻”,以虚构的方式可以创造小说奇境。而“幻”是人心创造的,小说奇境说到底就是人的奇情的反映。清代姬金麟《六合内外琐言序》也说:“情至生文,意来造境,问天有对,漱地成形。即此尘尘念念之因,无非怪怪奇奇之事。”小说奇境的生成,是小说虚构性特点的反映,更是与小说作者的奇情奇意紧密相联。从小说评点来看,小说“奇境”往往指称异特不凡的场景,它对于小说情节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比如《三国演义》第三十五回“玄德南漳逢隐沦,单福新野遇英主”写道“:却说玄德跃马过溪,似醉如痴,想:‘此阔涧一跃而过,岂非天意!’迤逦望南漳策马而行,日将沉西。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清初小说评点家毛宗岗夹评:“忽然别出奇境。”又比如《水浒传》第四十一回“还道村受三卷天书,宋公明遇九天玄女”写宋江返家,赵能、赵得率兵追捕宋江。是夜,月色朦胧,路不分明,宋江只顾拣僻静小路去处走。约莫也走了一个更次,只听得背后有人发喊起来。宋江回头听时,只隔一二里路,看见一簇火把照亮,只听得叫道:“宋江休走!”宋江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不听晁盖之言,果有今日之祸,皇天可怜,垂救宋江则个。”远远望见一个去处,只顾走。少间风扫薄云,现出那轮明月,宋江方才认得仔细,叫声苦,不知高低。看了那个去处,有名唤做还道村。前写月色朦胧,路不分明,后写风扫薄云,现出明月。月暗、月明,呈现出不同的场景。明末清初文学批评家金圣叹夹批:“写得妙。月暗月明,翻入奇境。”上述两例均是以虚构的奇境推动小说情节的发展,而这些“奇境”并不是怪俶诡幻,它们在小说的整体结构中呈现为突然而至的平常情景,它们是因突然而“奇”,并非因诡怪而“奇”。正如清代许道基《原李耳载序》评论小说源流时所指出:“夫天下之奇,不在奇事在常事,且在常理。鲸吆鳌掷,牛魅蛇怪,为味转浅。”这种视“目前常事,转出奇境”为天下之至奇的观点,显然代表了明清小说批评对于奇境的基本审美趣味。当然,这种目前常事,皆是虚构的结果,它体现出虚幻而不失于艺术真实的特点。戏曲奇境也是由“幻”而造,亦是强调幻不失真。明末清初戏曲家袁于令《焚香记序》说:兹传之总评,惟以“真”字足以尽之耳。何也?桂英守节、王魁辞姻无论,即金垒之好色,谢妈之爱财,无一不真。所以曲尽人间世炎凉喧寂景状,令周郎掩泣,而童叟村媪亦从而和之,良有以已。然又有几段奇境,不可不知。其始也,落魄莱城,遇风鉴操斧,一奇也;及所联之配,又属青楼,青楼而复出于闺帏,又一奇也。新婚设誓,奇矣;而金垒套书,致两人生而死,死而生,复有虚讣之传,愈出愈奇。悲欢杳见,离合环生。读至卷尽,如长江怒涛,上涌下溜,突兀起伏,不可测识,真文情之极其纡曲者,可概以院本目之乎?袁于令所谓戏曲之“真”即艺术真实之意。《焚香记》中,桂英守节、王魁辞姻、金垒好色、谢妈爱财,这些情节都是提炼人世间存在的事件并经过艺术加工而成。《焚香记》有四段奇境:一是落魄莱城,遇风鉴操斧;二是所联之配属青楼而复出于闺帏;三是新婚设誓;四是生而死,死而生。这四段奇境一方面体现出戏曲叙事的虚构性特点,另一方面又体现出戏曲结构的突转性特点。戏曲奇境纵然虚幻,然亦不失于艺术真实。明末戏曲家王思任《西厢记序》指出了戏曲之奇对于戏曲传播的意义,所谓“事不奇不传,传其奇而词不能肖其奇,传亦不传”,又指出戏曲之奇必须达到艺术真实,虚构的事件场景,要达到“起当场之骨,一一呵活眼前”的效果,才能真正传之后世。这需要戏曲家具有“无中造有”的出众艺术才能。戏曲亦是强调从目前常事,转出奇境。王思任所谓“本一常境,经之即奇”,即是此意。朴斋主人也说:“是剧结构离奇,熔铸工炼,扫除一切窠臼,向从来作者搜寻不到处,另辟一境,可谓奇之极、新之至矣!然其所谓奇者,皆理之极平;新者,皆事之常有。”家常事中有大量的戏曲素材可供参演,李渔《风筝误》之奇体现在结构上,扫除窠臼,另辟一境,并不是牛鬼蛇神之奇。综上,明清文学批评对于诗、文、小说、戏曲的构境之途有深入探讨,概括来说,诗歌以“险”构奇境,文章以“变”构奇境,小说戏曲以“幻”构奇境。这些理论概括,体现了不同文体在构境上的迥异特点。诗歌之险要不悖于自然,文章之变要合于理法,小说戏曲之幻要不失于艺术真实。这些主张又反映出明清文学批评在构境上的独特审美趣味,其中所揭示的规律性、真理性的内涵,具有超越时代的普适性,对于今天的文学构境而言,依然具有理论生命力。

作者:陈玉强单位:河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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