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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审美文化心理分析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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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审美文化心理分析

一、中国古人的圆形崇拜

再来看我国古人对天地的崇拜。“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由于认识水平有限,中国人对天地的最早设想是天为圆而地为方。甲骨文中“天”这个字,常见的写法是在人的头顶上顶着一个圆点或圆圈,这是有记载的“天圆”之说的较早证据。古人有“盖天说”,认为高高在上的苍天就像一口圆形大锅笼罩着四野。另一种“浑天说”则认为天地形体就像鸟卵,天包于地外:“浑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转如车毂之运也。”①“天圆地方”观念在我国古代器物、钱币、建筑等很多方面都有所体现。例如在古玉器中,环、壁、琮、瑗等造型都与圆有关,其中祭祀用的礼器玉琮,外部为方,像地之形;内部为圆,像天之貌;中间的圆柱形穿孔象征着天与地的贯通。在古代建筑中,最能体现天地方圆观念的当然要属天坛和地坛了。天坛的圜丘圆形造型为祭天所做,表现了天圆思想,圜丘台阶有九层则象征着九重天界。与此相对照,地坛平面的方形则体现了古人对大地形貌的理解。为什么会产生天圆地方说呢?最早可能来自于视觉的直观感受,人们看到苍天笼罩着大地就觉得天应该是圆的,这样才能把大地罩住,而大地又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后来这种天圆地方观又被衍变为一种宇宙阴阳观。天道圆,地道方。天为阳,地为阴。天地有别,阴阳各异,圆方不同,它们互为依托。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虽然中国古人提到了“地方”观念,但是在古人的思想意识中,“地”就在他们身边,与之非常熟悉、亲近;而“天”则离他们非常遥远,就会显得神秘莫测。从心理学的角度讲,神秘的事物更容易让人觉得尊贵并心生敬畏。《系辞•上》说:“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天对应着阳,为男,为君,为父,为夫;而地对应着阴,为女,为臣,为母,为妇。所以人们认为“天”的地位要远远地大于“地”。因此,“天圆”在中国古人心中要重于“地方”观念,这也正是本文在这里重点探讨“圆”而非“方”的原因之一。而这种天圆思想无疑对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心理有重要意义。最后来看中国古人的生殖与生命崇拜。我们的原始人类对生命的感知充满了敬畏感。古人往往用圆形饱满的女性乳房、动物腹部造型来表现对生命繁衍生殖能力的崇拜。西安半坡遗址出土的带有蛙纹的彩陶盆器中,蛙形腹部鼓胀、近乎圆形,虽然看起来有点滑稽与夸张,但是却蕴含着中国古人对多子多孙、后代繁盛的生殖能力的膜拜,也表达了他们渴望延续后代、种族繁衍不灭的美好心理。还有生育力强的其他生物,比如鱼的形象也较多地出现在原始器物中。在我国西藏日土县任姆栋岩画中,左侧画了一条大鱼,首尾相接呈圆形,腹内有十条小鱼。还有许多原始岩画,象征子宫、女阴的图像也多是圆形或椭圆形的,有时还会在女性人物图像周围画上诸多个圆点,以此来暗示旺盛的生命力和繁衍能力。这些迹象表明,圆形和人类生殖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再来看我国古人的生命认知———由于科学知识的匮乏,人类的思维经验受到局限,对生死现象无法给予合理的解释,他们的认知更多靠揣测和想象。人们往往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一个人死去后其魂灵犹存,并且会默默庇护自己的后人。所以,在我国供奉祖先、设立亡人牌位的规矩一直延续下来。早期社会中,人们会用直观的人像尤其是圆形的人面像来表示逝去的亡灵,有的地方则是用抽象的圆形、椭圆形人面像。也许是因为人的脸部和眼睛、鼻孔、口唇等都接近圆形,人们便把人的生命和圆形联系起来。在我国贺兰山岩画的考察中,考古学者们发现了一幅画:一个貌似跪在地上、举起双臂的简易人形,右上方则是一个螺旋线构成的大圆。学者们分析,这里的螺旋大圆应该是具有神性意味,代表祖先或者生命;此人做出顶礼膜拜的动作,可见当时人类对圆神的崇敬。因此在中国人的传统心理中,生命力和圆形有着密切的联系。

二、圆形崇拜所体现的中国人审美文化心理

巫术崇拜就像人类童年阶段的梦,它们在潜意识间表达出当时人类的心理活动与向往追求,并逐渐延伸扩展到审美文化和艺术创造领域,圆形崇拜也是如此。我国古人对日、月、天的崇拜,最早来自于它们在人类生活中的重要性。由于它们的外观形体为圆形(日、月),或者人们最初认为它们呈圆形(天),继而产生了人类对圆形这种抽象形式的崇拜。生殖崇拜中,圆滚滚的事物本意味着饱满多子,后来也将这种崇拜抽象化为对圆形的喜爱。于是,中国古人的文化心理有了归一性,那就是圆形心理。从以上所述的日月天地、生殖生命等巫术崇拜及衍生艺术的视点考察,中国人的这种圆形审美文化心理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特征:一是对圆满备全的向往。试想一下,太阳的光辉若不能普照大地,万物便会失去生机和温暖。月亮假如总是弯弯的残月,则显得残缺有憾、光芒黯淡。如果某种雌性生物的肚子瘪瘪的,生命的后代就难以得到延续,这是一种生命力弱的体现。相反,圆形的事物则寓意饱满。《吕氏春秋•审时》曰:“是以得时之禾,长秱长穗,大本而茎杀,疏穖而穗大,其粟圆而薄糠,其米多沃而食之强。”①高诱在这里注:“圆,丰满也。”钱锺书也曾说:“窃尝谓形之浑简完备者,无过于圆。”

天是广阔无边、巨大包容的,我国的古人认其形状为圆形,也就肯定了“圆”所具有的周全备足的特性。也许正是受这种圆满心理的影响,中国人渴望团圆。到了重大民俗节日如春节、中秋节,不管你身在何方,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尽量回到家里与家人团聚,大家围坐在一起聚餐、聊天,感受团圆的幸福。正月十五时要吃元宵———元宵又叫汤圆、圆子,其圆形的形状是取其团团圆圆之意。与之类似,除夕吃团圆饭、冬至前夜搓丸(每人用手掌把糯米面搓成像桂圆核一般大的丸子)等地方风俗也来自于这种抽象的圆满心理。不仅是民间风俗,艺术创造也是如此。我国古代的戏曲艺术作品总是喜欢安排“大团圆”式的叙事结局,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并不圆满的悲剧故事,像在一般传说中被镇在雷锋塔之下的白素贞,到了《雷锋塔传奇》中也被安排成最终功业圆满升天。这种结局安排,体现了中国人对美满生活的盼望。传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心理,在这种人为设置的“大团圆”结局中得到了应验,这可看作中国圆形心理的体现之一。在文学方面,齐梁之际的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多次谈及文章写作要圆备浑厚的要领。例如《熔裁》篇提出选材时要首尾圆和、条贯统序,即使手头有好的素材,为了文章的统一也要割舍。《丽辞》篇中谈到假如文章缺乏异采、碌碌平庸,就很难引起读者的注意,所以应该使文章理圆事密、联璧其章才可。《知音》篇则从文章鉴赏的角度出发,要求鉴赏者从“位体”、“置辞”、“通变”、“奇正”、“事义”、“宫商”等多角度全方面地考察作品,不要拘泥于个人的喜好,要有亲身的创作和批评实践的体验,达到“圆照之象”:“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③这种体现在文章写作中的圆备理念,其实也是中国文人所具有的圆形心理的一种表现。

二是对和谐均衡之美的追求。从“圆”这个图形本身来看———从圆心到圆周任何一点的距离都是相等的,穿过圆心任何一条直径都能把圆分成完全均等的两部分。所以,圆形从视觉角度看是一种高度对称与均衡的图形,这是一种和谐的美。我国古代民俗艺术中有许多团花图案,很好地展现了圆的和谐美感。作为中国传统装饰纹样,团花纹样在织物、陶瓷、铜镜、绘画、结艺、剪纸中都会出现,它主要指以各种花花草草、飞鸟鱼虫、龙凤和其他动物等组成的圆形纹样,寓意着吉祥如意等美好内涵。这种圆形花样在形式方面最大的特点就是和谐均衡。团花图案往往单纯中包孕丰富,疏散中有密集,枯中有润,开中有合,将多样性的统一做到极致。北京故宫坤宁宫顶棚的龙凤呈祥团花图案中,龙与凤首尾相交,周围又有两圈环形纹样,可谓对称中有变化。一些由吉祥文字变形而为圆形的图案,也可以看作团花的一种。古人常用的吉祥文字有“喜”、“禄”、“福”、“寿”等,它们经过圆化的艺术处理以后,圆形化的外观形式与内在和谐圆满的寓意交融在一起,被人们广泛使用。大英博物馆藏清代的青花五福捧寿如意纹盘,是一个圆形的青花瓷盘,盘中除了两圈圆形如意纹饰之外,中间图案是五只蝙蝠(和“福”谐音,寓意幸福)围着一个圆形的“寿”字,形成“五福捧寿”的主题;还有一个黄釉绘彩多福多寿盘,二十多个圆形的“寿”字有规律地组合在盘中,不仅形式均衡有序,其祝福多寿的寓意也包容其中。此外,隋唐以后发展起来的宝相花纹样也大多呈圆形或类圆形,它的纹路往往从中心向外呈发散状,花瓣层层交错,比刚才提到的团花纹饰更显得繁富端庄,而其对称、均衡造就的和谐效果显而易见。还有一些民间的泥塑、陶塑玩具,也多塑成圆形或团形。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些玩具多用于人们放在手中把玩,而圆形的东西没有棱角,放在手中感觉光滑圆润,更便于玩赏。以上讲的都是形式上的和谐,从另一方面看,正因为圆圆的事物给人一种匀称不偏斜的感觉,视觉的和谐又会进一步造就人际关系的和谐以及心理满足的和谐。每当圆月当空,我们的内心深处往往易产生一份稳定感。这也难怪人们常常把农历十五看作团圆之夜,其实体现的也是一种关系的和谐。苏州近代有一些桃花坞年画,画中的大阿福不仅形态圆润,而且手拉一张条幅,上书各种吉祥祝语:和气吉祥、一团和气、恭喜发财等。用和美的祈福与圆形外貌相结合的纹样,来展示老百姓对和谐生活的企盼,圆形的民族心理内涵更丰厚了。

三是运转与生生不息的思想。中华民族是一个智慧的民族,古人在观察自然奥妙的过程中,也在用心思索着天行之道。日升日降、月出月落、天地变幻、生命更迭,体现出世界与人类发展变化的循环规律,由此也延伸出圆形的灵活圆转、周旋运动的象征意义,这使得古人对圆的认识更深化了。古字“圆”与“圜”相同。“圜”在许慎的《说文》中被解释为“天体”,天体的运行自然是循环往复的,可见圆具有运动流转的特性。这种思想最终形成了一种圆道观,或者叫圜道观。《周易》思想就建立在天地万物均在不断运动变化的认识基础上。这种观点认为,宇宙万物都在永恒不断地进行着循环往复的圆周运动,任何自然现象和社会事物的发生、发展和灭亡都在这样一种圆周运动中进行。这种圆形思维从整体、运动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将整个世界看作一个既融合着阴阳、动静、刚柔等对立因素但同时又归于统一的大圆。秦汉时期由吕不韦及门客等编纂的《吕氏春秋》中专列《圜道》一篇,用各种自然现象来说明天地和生命运行之道:“日夜一周,圜道也。月躔二十八宿,轸与角属,圜道也。精行四时,一上一下,各与遇,圜道也。物动则萌,萌而生,生而长,长而大,大而成,成乃衰,衰乃杀,杀乃藏,圜道也。云气西行,云云然,冬夏不辍;水泉东流,日夜不休。上不竭,下不满,小为大,重为轻,圜道也。黄帝曰:帝无常处也,有处者乃无处也。以言不刑蹇,圜道也。人之窍九,一有所居则八虚,八虚甚久则身毙。故唯而听,唯止;听而视,听止:以言说一。一不欲留,留运为败,圜道也。”

而《大乐》篇也以圜道哲学观说明了音乐的起源。世界不亡,生命不绝,万物皆运转不止,这是人类一种美好的企盼。圆使动,方使静———圆形从构图看,确实从视觉上给人一种运动感,由此展现出活泼多动的特性,展现生命的生机勃勃和旺盛活力。这种流动不居的宇宙循环特性也运用于文化艺术创作和审美活动中。比如中国传统的绘画和书法艺术,一向讲究用笔要流畅不滞。书法艺术中的草书、行书,就像行云流水一般,多使用连笔、圆转之笔,给人一种生动活泼的感觉。在笔法上变化多端,同一个字有时会有多种运笔方法,使艺术的表现空间大大拓展了。书法写作中不仅讲究运笔的圆与逆,其内在气韵的流动也是圆的。这种特点赋予书法艺术以动感的生命气息,那凝固的线条似乎和天地之精神相互贯通,形成连绵不绝、往复流通的曲线生命之圆。点线的连接、行与行之间的转折,使书法作品血脉相通、迂回周流。作品中字的笔画彼此对望,整体看上去似断还连、此起彼伏,宛若连贯的珠线,一气呵成。至于蓄丰涵美的中国绘画,特别强调气韵的生动,谢赫甚至在《古画品录》中将“气韵生动”列在绘画六法的首位。华夏大地广阔辽远,使中国人多喜好登高望远,俯瞰苍生,自然景观渐渐成为画家关注和描摹的对象。为了表现景物的遍览和纵深之效,也为了打破平面空间的局限性,中国画家经常使用散点透视法,将千里山河巧妙地组织成一幅气韵生动的画面。欣赏者不需要局限于某一固定角度,而是四下转视,其视线的流动是蜿蜒曲折、圆转变动的。艺术中所体现的民族圆形心理,注重让人从狭小空间中体会百里之回的广阔与深奥,体会宇宙运行的运转变化、生生不息。

三、结语

无论圆形还是其他图形,其实都是人类感觉和观念的产物,这种产物又反作用于人的感觉与心理,就像黑格尔所言:“内容非他,即形式之转化为内容;形式非他,即内容之转化为形式。”②自从英国学者克莱夫•贝尔提出“有意味的形式”理论,人们更加重视带有意味的形式对人类某种审美情感的唤起,圆形也不例外。不过,不同民族的生存条件、生活习俗和视觉经验、思想意识差异很大。虽然西方的古人也在生活中接触到诸多圆形事物,但是西方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中华民族迥然不同。在注重理论思辨、强调万物逻辑关联性的思维模式影响下,西方人更容易把圆形当作一种纯粹的几何图形来研究,再加上几何学、数学的飞速发展,圆形便成为和其他图形并列的形式之一。而在华夏这片土地上,中国人更偏爱和擅长直感的思维,更喜欢通过对事物的亲身体验来认识、感悟这个世界,借助直观感受进而去思考宇宙运行、修身处世、行文艺术之道。中国古人在对日、月、天、生命的感性观察中接触了“圆”的概念,对圆形产生了巫术崇拜心理,并进一步有了对圆的深入思考,产生了圆道宇宙观和对圆满、和谐、生生不息的向往与追求。因此,研究中华民族的圆形文化心理,离不开中国人对圆形的特殊感受。总之,无论在具象的审美领域还是抽象的思维领域,中国人对圆形的崇尚都有着深厚久远的传统。中国人把这种圆形体验融入自己的生命意识和艺术创作中,赋予了中华民族文化积极向上、运转求变的特质,它还将继续引领我们走向欣欣向荣的明天。

作者:王培娟 单位:山东财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