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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篇文章里,我将对汉学研究的初期建立进行简略的描述,并且探讨未来汉学研究在中国方言学、历史音韵学和语法方面的研究前景。最后还将涉及近古时期汉语书面语和口语之间关系的考辨。
请允许我先谈谈我的老师高本汉先生(1889-1978)及其汉学研究历程。1909年秋,高本汉先生在乌普萨拉大学获得了日尔曼语、斯拉文尼亚语和希腊语的学士学位之后,到圣彼得堡大学学了两个月汉语,翌年2月他就跟随一艘瑞典货船前往中国上海。
在货船上的两个月里,高本汉研读了狄考文(CalvinMateer,1836-1908)的著作《北平官话教程:以方言为基础》,这是最优秀的汉语入门书之一。此后两年他住在山西太原,而其足迹遍及整个华北地区,他所调查的方言超过33种。从他寄回家的书信来看,当时高本汉对中国文化还没有产生特别的兴趣,他去中国的主要目的是对汉语方言进行田野考察。他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所收集的方言资料,后来成为他重构古代汉语语音的资源之一。
1911年12月,高本汉先生离开中国,在伦敦国王学院呆了几个月。他本意是想在美国的学术机构中谋求一个教职。当他了解到全美国只有耶鲁、哈佛、伯克利和哥伦比亚四所大学设有汉学专业,而且当时都没有空缺的教职,他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最终,高本汉决定去巴黎,当时那里活跃着两位最伟大的汉学家:沙畹(1865-1918)及伯希(1878-1945)。
在此,我想补充说明的是,20世纪初的巴黎,在当时是欧洲汉学研究的中心。高本汉先生旅居巴黎进行的研究,对于他本人的研究影响甚大,后来他的学生也间接受到影响。1912年至1914年,高本汉在法兰西学院深造,在这里,沙畹主持汉语研究,伯希和则主持中亚语言和历史研究。那几年沙畹主讲儒家经典《书经》、《诗经》和《春秋》以及它们作为历史研究资料的重要角色。沙畹在文本分析课程中,选择了《烈女传》作为细读材料,这本书的作者是汉代博学的目录学家刘向。
伯希和几年前曾深入中亚地区和敦煌莫高窟进行考察,回到法国后,他整理并主讲了3个系列题目。其一是有关蒙古帝国的组织,其二是对蒙古时代用汉语和突厥语双语书写的碑铭进行研究,其三是考察基督教从最初传入到15世纪末在中亚地区的传播情况。1912-1914年,在实用高等教育学院的历史学和文献学部都没有任何课程。1913年,宗教学部主任由沙畹先生的学生葛兰言(MarcelGranet,1884-1941)接替。葛兰言在1913-1914年间主讲了宗教仪式中的洗礼,他本来还准备开设一门婚姻仪式的课程,其依据是中国的经典著作《仪礼》中所记载的贵族婚姻礼仪,但最终这门课还是取消了,原因很简单,唯一有能力和资格研习的学生已经去越南河内进行自己的研究了。
选修沙畹及伯希和课程的学生屈指可数,他们主讲的题目都与自己的最新研究相关。在法兰西学院和实用高等教育学院都从未开设过最基本的语言指导课程。在那个填鸭式教育时代的课程里最接近的要算是文本分析课程了,教授们将从各种可能的角度讨论预先给出的文本,其中自然也包括语言的分析。高本汉选修了沙畹的文本分析课程,这一分析方法深刻影响了高本汉和他的弟子们。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学术训练的背景和现在大相径庭:当代各国中文系的学生在进入更深层次的语言研究之前,都会花上好几年时间接受强化的语言训练。
我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上高本汉先生的文本分析课,那是在1946年的秋天。当时我对古汉语的唯一了解就是,它是单音节语言,每个字都有特别的声调。选修这一课程的学生大概有
五、六个,讨论材料选自公元前400年的编年史巨著《左传》。当高本汉高声朗读一段材料时,我心里计算着他所念的音节的数目,然后在材料相同数目的字符后做一个小标记。过了一阵,我注意到一个现象:某个字符经常出现在我标记的位置前面。从高本汉先生的讲解中我意识到,古代汉语所具有的后加成分指示不同类型的句子,并且,有时候还具有表达语气的功能。渐渐地,高本汉关于语音和语法结构的解说、图表分析以及对历史文化背景的描述,对我们的影响超过了任何一本关于古代汉语的教科书。即使我们这些初学者也都意识到,我们实际上正身处这一研究的前沿。
当弟子们询问如何才能使研究更上层楼时,高本汉先生给了我们最简洁的忠告:“阅读!阅读!阅读!”——我同样把这一忠告传递给我自己的学生。获得对文本的“感觉”的唯一途径就是甘坐冷板凳,反复阅读原文。开始阶段也许进展迟缓,你不得不在辞书里翻查大量的生字词,但是不久你会获得对文本的结构、韵律和特质的感受。
1946-1948年间,高本汉的几位弟子请求他开设一门汉学研究书目课程。他勉强答应,不过仅仅给出一些西方汉学研究者的名字,他把这些名字高声念给大家:“沙畹!是的,沙畹是一个伟大的学者!读他!莱比锡的AugustConrady!很棒!读他!伯希和,仔细地读他,不要忽略他的脚注,它常常比正文更加重要!你们在图书馆会找到他们的著作的!”于是我们就去图书馆找来这些学者的著作细加研读。
汉学研究初期阶段与现在的不同,其实不仅仅表现在研究主旨和方法的指导上。高本汉在1913年寄自巴黎的一封信中抱怨说,因为在巴黎找不到一本研究必需的文献资料,因此可能需要启程去伦敦或者莱顿图书馆里寻访这本书。我不知道后来他是否真的为这本书去了伦敦和莱顿,但是我知道,假如他找到了这本书,他还必须亲手抄写一份,因为当时并没有复印工具。对我们这一代学者来说,很难想象,没有便利的馆际互借对于早期研究者们意味着多大的困难,更不用说缺乏公开出版的目录、索引、大汉和辞典一类的大型辞书、数据库、复印机、传真机、互联网和电子邮件。但是,尽管没有这些现代工具,沙畹、伯希和以及他们许多天才的弟子都在各自广阔的学术领域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这些学者的成就引发一个问题:“现在巨人们都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