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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学之道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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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认为自己秉承着古典传统的社会科学家眼里,社会科学是一种治学的实践。研究实质性问题的学者,像很多人一样,很快就对讨论琐屑空泛的方法与理论失去了耐心,感到厌倦。太多的讨论又使他自己的研究难以稳步展开。这种经历使他相信,与其让一个从未作出任何重大研究成果的专家提出一堆"研究法则",还不如请一位从事实际研究的学生对自己的工作过程作一番描述。仅仅通过经验丰富的思想家交换各自实际研究方法的谈话,就足以使初学者体会到内涵丰富的方法和理论。有鉴于此,我认为,稍详细地谈谈我的治学不无益处。这当然只是个人的陈述,但我希望读者,特别是刚刚独立研究的读者,――能将它们和自己的经验相印证,使其更少个人的色彩。

我想最好还是先提醒初学者的是,在你们所加入的学术共同体中,那些最有名望的思想家并不把研究工作与日常生活相割裂。他们舍不得冷落任何一方面,以至于不能容忍这样的分割,并且要力图使两者相得益彰。当然,这样的分割在一般人中已成流行之势。我想,这大概是由于他们所从事的研究工作空洞无物吧。但你会发现,作为学者,你有特别的机会来设计一种生活方式,它将促成良好的研究习惯。选择做一名学者,既是选择了职业,同时也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无论是否认识到这一点,在努力使治学臻于完美的历程中,治学者也塑造了自我;为了挖掘潜力,抓住任何邂逅相遇的机会,他陶冶成了以优秀的研究者必备的多种素质为核心的品格。我的意思是,你必须在学术工作中融入个人的生活体验:持续不断地审视它,解释它。从这个意义上说,治学之道就是你的核心,并且在你可能从事的每一项学术成果中纳入个人的体验。说你能"获取经验",首先意味着往日的体验参与并且影响着现在的体验,进而影响到对未来经验的获取。作为一名社会科学家,你必须控制这相当微妙的交互影响,捕捉你所体验到的东西,然后整理得条理分明:只有如此,你才有希望利用它们来引导、检验你的思考,并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训练成治学有方的学者。但需要怎么做呢?有一个好方法:你务必建立一个学术档案,用社会学家的话说,即记日记。许多富有创新精神的著作者笃行于此;而社会学家需要进行系统的思考,也得如此。

在我即将论及的这个学术档案中,个人体验和学术活动相辅相成,进行中的与尚在计划的研究也密切结合。在这个学术档案中,你作为治学者,要尝试将正在从事的学术研究与同时产生的个人体验协调起来。在这里,你不要惮于运用体验,并与正在从事的各种研究直接联系。学术档案将有助于缓解重复工作的乏味,同时使你免受劳心费神之苦。它还能激发你捕捉"边缘思想":异彩纷呈的思想,要么是日常生活的"副产品",要么是无意间听到的街谈巷议的片段,甚或就是梦中所得。这些思想一旦被记录下来,就不只会给更直接的体验添些思想意义,还可能激发出更为系统的思考。

你将经常发现,那些卓有成就的思想家是如何审慎地对待他们的思想,密切地关注它们的发展,并组织起自己的体验。对于哪怕是最微末的体验,他们也敝帚自珍,因为现代人在一生中获得的个人体验是如此之少,而作为原创性学术研究工作的源泉,这些体验又显得如此重要。我渐渐认识到,能够信任自己的体验同时又不盲从,这是一位成熟的治学者的标志。这种富于弹性的自信心对于任何思想追求中的创新都是必需的。而学术档案就是使你能够资以发展和维护自信心的一种方式。

通过设立内容丰富的学术档案,并由此养成自省的习惯,你将学会如何保持内在精神世界的清醒。无论何时,当你对某些事件或思想深有感触,务必不要让它们从脑海中溜走,相反,你要梳理它们,把它们归入你的学术档案,并在这个过程中抽取它们的含义,让自己看看这些感触和念头究竟是多么愚不可及,还是如何可以被阐述为令人获益匪浅的东西。建立学术档案同样可以使你养成练笔的习惯。若要保持娴熟的写作技巧,至少要每个星期都写些文字。在充实学术档案的过程中,你便能练习写作,据说这样便可以提高表达能力。维护和更新一个学术档案,就是把握住了自己的体验。

对于一位社会科学家来说,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是:仅仅在为了某个研究项目或课题而申请经费时,才感到有必要制定"计划"。大多数计划被制定出来,或至少是有些详细的书面文字,仅仅是为了申请到资金。无论这种计划的制定过程多么合乎标准,我认为都是非常糟糕的: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十足的推销术,并且,一般说来很有可能煞费苦心地炮制出虚张声势的文章来;课题也许被"展示"出来,并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被加以随意解释;所谓课题,纯属虚构而已,目标只是为了某种稳秘的意图获取资金,――却不论这个意图连同上报的研究项目有无价值。一位从事实践的社会科学家应当定期回顾"我的问题与计划的进展"。一名刚刚从事独立研究的年轻人也应当考虑这个问题,但人们不要期望他――而他也不要自我期许――在这个问题上能有多么深人的进展,并且一定不要固守任何一项计划。他所能做的就是列出论题。无论论题大小,它往往不幸成为他预想中的独立从事的首项研究。只有在你的研究工作进行到一半或三分之一的时候,这样的回顾才可能颇见收获,乃至引起别人的兴趣。

每一位在自己的研究中得心应手的社会科学家都应当随时拥有很多计划,即有许多想法,问题通常只是他事实上、而且应该选择其中的哪一个作为下一个研究的题目。他应当给自己的主要日程专门设立一个简明的学术档案,这个学术档案仅依据自己――或许包括与朋友之间的讨论――而进行记录和修改。他应当经常地,并且也在清闲的时候,认真而有针对性地回顾这些记录。

对于保持你的学术事业目标明朗,驾驭自如,诸如此类的步骤是必不可少的方法之一。我认为在从事研究的社会科学家之中,对"我的问题的进展"的评价进行不拘形式的交流,是确凿判定"社会科学领域中主导问题"的惟一基础。在任何自由的学术共同体中,不大可能甚至肯定不存在铁板一块的问题系列。如果一个学术团体气氛活跃,成果卓著,那么必然存在着可供个人之间探讨未来研究的学术空间。这种空间包括问题、方法和理论三个方面――它应当源自研究者的工作并重新引人研究当中去;研究的进展决定了它们的内容,而在一定程度上,它们又引导着研究的进展。专业协会正是因此才有它存在的学术上的理由,也才因此需要设立一个学术档案。

在你学术档案中的各类主题下,包含着个人观点、评论、摘录、书目和课题概要。依我所见,这虽然只是一个随意的习惯问题,但我认为你会发现,把所有这些条目根据研究项目,分类整理为包含各个分支的主学术档案将会更好。当然,主题会有变化,有时变化还会十分频繁。比如,当一名学生准备预考、写作论文,同时还要完成学期论文,那么,他的学术档案就会按照这三个方面进行编排,但经过一年左右的研究生学习后,你将重组所有学术档案以便和你的学位论文所包含的主要研究项目挂钩。于是,当你不断推进研究之时,便会发现没有哪个研究项目曾占据过全部学术档案,或者你建立主要分类,据以安排学术档案。事实上,使用学术档案,会使你用以思考的分类不断扩大。这些分类不断变化,一部分会被剔除,另外一些又加人进来,这一过程可以看作是你的学术研究深入拓展的标记。最终所有学术档案会按照几个大的研究题目进行编排,在几个大题目之下,又有许多年复一年不断改变的小题目。

所有这些都包含着要做笔记。你必须养成对读到的每一本有价值的书做大量笔记的习惯――当然,我必须承认,一本毫无价值的书远不如由自己思考而得到的东西多。把读他人著作而获得的体验,或自己的生活体验转化到学术领域时,第一步就是赋之以框架。仅仅对一则体验命名就常常需要你作进一步的解释;同时,就一本书作笔记能够激励你思考。自然,这对你理解此书大有助益。

你的笔记或许同我的一样实际上不外乎两类:在阅读那些最重要的书时,力图把握作者论证的结构,并相应做出笔记;但经过几年的独立研究后,更为经常的作法不是去阅读整本书,而是从已在学术档案中计划好的,你所感兴趣并正在考虑的某些特定的论题和主题的角度出发,有选择地阅读书中的某些部分。于是,你做的笔记并不一定全面反映此书。你仅仅是因为它们有助于你的研究项目而利用其中某个思想,某件事实。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个看起来更像一种奇怪的"文学"日记的学术档案又该如何应用到学术生产中去呢?对此学术档案的维护本身就是学术生产。从极为模糊到精致完美,它是一个不断扩大的事实和思想的仓库。例如,当我决定进行精英研究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根据我要了解的各个类型人的名单,草拟一个提纲。

我如何想到并决定做这样一项研究,这可能就揭示了个人的生活经验怎样滋养了他所从事的学术研究。我忘记了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专门研究"社会分层"的,但我确信在第一次读凡勃伦的著作时就已经开始了。对于他在"商业"和"工业"上的研究,我一直不甚了解,乃至印象模糊。对刻板的美国公众来说,他是马克思的翻版。不管怎么说,我写了一本关于劳工组织和劳工领袖的书,这是一个带有政治动机的任务;我还写了一本关于中间阶层的书,写它的最初动机是想整理一下从1945年以来在纽约的个人经历。因此,我的朋友建议我还应该续写一部有关上层阶级的书,以凑成一个三部曲。我认为对它已颇有把握。我曾反复地阅读巴尔扎克的作品,尤其是在40年代,并且神往他为自己定下的目标:他要在作品中"涵盖"那一时代所有主要阶级和类型的人。我还写过一篇关于"商业精英"的论文,并收集整理了实行宪法政体以来,美国政界最高人士职业生涯的统计资料。这两个想法起初是在美国历史的专家讨论会上激发产生的。

在写这些文章和书以及为社会分层研究做准备的过程中,难免会残留有关上层阶级的观念和事实。尤其是在社会阶层化的研究中,很难避免的会逸出当前的主题。因为现实中的任何一个阶层在很大程度上都与其他的阶层相关联。因此,我开始考虑写一本关于精英的书。

但是,这并不是这项"研究"产生的"确切"原因。真实的过程是这样的:(1)这个想法和计划源于我的学术档案,因为我所有的计划都是与这些学术档案相始终的,并且,这些书只是从深入其中的持续不断的研究中有组织地抽取出来的。(2)经过一段时间,所涉及的一系列问题开始支配我。在草拟提纲之后,我检查了我的全部学术档案,不仅包括那些明显与我的主题相关的部分,还包括那些看起来毫无瓜葛的内容。想象力常常成功地在互相分离的条目间找到出乎意料的联系,从而将它们结合在一起。为了这特定领域的问题,我在学术档案中开辟出新的单元。当然,学术档案中的其他部分也需要重新布局了。

在重新安排学术档案系统时,你经常会发现想象力被不断激发出来。显然这是你通过将各种想法和不同主题的笔记融合而促成的。这是一种组合逻辑,在这个过程中,"运气"有时扮演着一个重要而奇异的角色。你尝试以一种轻松的方式把在学术档案中作为例子的学术资源归拢在新的主题之下。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也开始运用我的观察力和日常经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精英研究的经历。然后我就去和那些我认为曾经历过或考虑过这些问题的人进行交谈。事实上,我现在开始改变原定要研究的人物。到目前,这些人物应包括(1)我原本就想研究的人;(2)与我研究的对象有密切关系的人;(3)通常以某种专业方式对我所研究的对象感兴趣的人。

虽然我说不出最优秀的学者必备的全部社会条件,但能够使一群愿意倾听和讨论的人环绕在自己周围――有时这些人只能是在想象之中――无疑是条件之一。无论如何,我都尽力将自己置身于各种互有关联的社会环境和学术环境之中,这样可以引导我沿着研究主题进行思考。以上就是我关于个人生活与学术生活相融合的论述的一点意义。

今天,在社会科学中,好的研究不再是、也不可能总是由一种明确的经验研究构成,而是由多种研究复合而成。所以,只有当已有的资料经过反复研究并构建起一般的假说之后,才能确定可以把什么内容作为把握问题状况与发展趋势的落脚点。

在学术文献中,我发现在"已有资料"里,有三种类型与我的精英研究有关,即:一些和主题有关的理论;其他人研究出来,并作为这些理论论据的资料;已收集起来并经过不同程度的整理集中,可以利用,但与这些理论无直接关系的资料。只有在类似既有资料的帮助下,完成理论的第一份草案后,我才能有效地确定我的核心主张和基于直觉而产生的想法,并设计研究项目,对其进行检验。也许我不必如此,尽管我知道我最终会往复于已有资料和自身研究之间。所有最终的陈述都不仅要涵盖资料(只要是可得的或我已知的),而且还必须通过某种积极或消极的方式来考虑适用的理论。有时,这一对思想的"考虑",通过事实的支持或否定,就可轻易完成;有时则需要详细的分析或评定;有时,我可以系统地罗列一些适用的理论作为选择的范围,并依据这一范围来组织问题。但有时我只允许这些理论出现在我自己确定的范围之中,出现在相当多样的情境中。不管怎样,在有关精英的书里面,我必须考虑莫斯卡、熊彼特、凡勃伦、马克思、拉斯维尔、米歇尔斯、韦伯和帕累托等人的著作。.

在翻阅关于这些作者的笔记时,我发现他们提供了三种陈述,(a)从某些笔记中,通过系统地复述,你可直接了解作者对整个或某些给定论点的论述(b)某些著作中,无论你认同还是否定,给出了推理和论证(c)其他的,你将之作为对你自己的阐述和研究项目所提的建议。这包含了你要抓住要点并提出疑问:我怎样才能将它变为可检验的形式?我又怎样检验它?我怎样将它作为详细阐述的中心,将它作为使相关的细节性描述得以发现的视角?当然,正是在这种对现有观念的把握中,你感到自己在继承着以往的研究。下面有两个关于莫斯卡的原始笔记的摘录,可能会揭示我一直试图描述的东西:

莫斯卡除了列举历史轶事以外,还以如下断言来支持他的论点:正是组织的力量使得少数派能够经常地维持统治。存在组织的少数派,他们支配着事物和人;存在无组织的多数派,他们则被人支配。但是,为什么不同时考虑:1)有组织的少数派;2)有组织的多数派;3)无组织的少数派;4)无组织的多数派呢?这是值得全面讨论的。首先,必须明确"有组织"的含义究意是什么。我认为莫斯卡的意思是:多少可说是连续且协调地驾驭政策和行动的能力。如果这样,他的论点根据定义是正确的。我相信,他还会说,"有组织的多数派"是不可能有的,因为在这当中,新的领导者,新的精英将会处于这些多数派组织的顶层,莫斯卡很可能挑出这些领导者成为他所谓的"统治阶级",称他们为"发号施令的少数派",在他煞有其事的判断之下,却是些站不住脚的材料堆砌。

我想起这样一件事情(我想这是莫斯卡向我们提出的问题的核心):从19世纪到20世纪,我们目睹了社会从上述(1)、(4)的组织形式转换到了(3)、(2)的组织形式。我们从一个精英国家转变为一个组织化的国家,在这当中,精英不再那么有组织,也不再独具权力,而大众则越来越有组织,越来越强大。一些权力在街道上产生,并且围绕它,整个社会结构和它们的"精英"都发生了转变,那么,统治阶级的什么部门比农业集团更具组织性呢?这并不只是个说法的问题,即我现在可以以正反两种方式做出回答;这是个程度问题。我要做的就是使这个问题公开化。

莫斯卡提出一个在我看来非常好并且值得深入探讨的观点。在他看来,在"统治阶级”中经常会存在顶层派系和第二个更大的阶层。A)最高层可以持续地、即时地和这个阶层相联系。B)莫斯卡相信,最高层还可以和这个阶层共同分享观念和情感,时而分享政策。检查一下看看他是否在书的其他部分指出了其他联系点。小集团吸收的成员是否大多数来自第二阶层?最高层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对第二阶层负责或者至少对其保持密切关注。

现在让我们放开莫斯卡:在另一个词汇表中,我们有(A)精英,这里我们指的是最高层:(B)那些有影响力的人物;(C)所有其他人。在这个图式中,第

二、第三阶层的成员被第一阶层限定。而第二阶层在规模、构成以及与第

一、第三阶层的关系上可能有很大变化。(那么,B和A以及B和C之间关系变化的范围是什么呢?查一查莫斯卡的论述以寻找线索,并通过系统地思考来进一步拓展。)

这个图式使我可以更清晰地考虑根据几个分层尺度划分的不同阶层的精英。当然也要以规范性稍逊于帕累托的方式、清晰而意义明确的顾及帕累托式的统治精英与非统治精英。当然,许多拥有最高地位的人至少要属于第二阶层,那些大富豪也是如此。一般说来,顶层派系精英很有权力或富有权威。在这个词汇表中,精英通常是指权力的精英,其他顶层的人物则属于上层阶级或上层集团。

这样,通过一定方式,我们便能利用这一点和两个主要问题相联系,一是精英结构,二是阶层化与精英理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是概念上的,后来或许是真实存在的。(阐明这种关系)

从权力的角度来说,挑出有分量的人物比挑出那些统治者容易,当我们挑出有分量的人物时,我们选择最高层级的人作为一种松散的集合体,这主要依据他们的职位决定取舍。但是,当我们试着挑出统治者时,我们必须详尽地说明他们是怎样掌握权力,又是怎样同借以运用权力的社会工具挂钩的。我们要更多地探讨人,而非地位,或至少要将人的因素考虑进去。

现在,不止一类精英掌握着美国的权力,我们怎样判别少数几类精英之间的相对地位呢?这要依赖于正在作出的论题与决策。在一类精英眼中,其他精英是那些有分量人物中的一员。精英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互的认可,即认为其他精英是有分量的。他们以一定方式彼此视对方为重要人物。课题就此出现:选择最近十年中三四个关键性的决策,如投放原子弹、减少或提高钢铁的产量、爆发于1945年的通用汽车公司大罢工,然后详细追踪涉入其中的人。当你企图强调重点之时,可以用"决策"和决策过程作为采访的依据。

在研究进程中,当你读完了其他的书,对于书中你需要的东西要记下笔记和摘要,在这些笔记的空白处作旁注,同时也在一个独立的学术档案里,写下与经验研究有关的思想。

现在,如果有可能我是不愿意从事经验研究的。此时没有助手会很麻烦;而一旦聘用助手,却又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在当前社会科学的学术环境下,有太多的事情要通过"构造结构"的方式(请允许我用这个词来表示我正描述的这种研究)去做,以至于很多"经验研究"注定是乏味的。客观地说,许多经验研究是初学者的一种规范训练,并且有时对于那些不能处理较难的社会科学实质问题的人来说,也是一项很有效的努力。阅读不如经验调查更具实效。经验研究的目的就是要解决一些对事实的争议和质疑,从而基于更真实的方面,使讨论更具成果。事实约束理性,而理性则是所有学术领域的前导。

尽管你不可能获得足够的资金从事许多正设计中的经验研究,但继续设计这些研究依然是必要的。一旦展开了一项经验研究,即使没有能够坚持到底,也仍然促使你以一种新的方式收集材料,而这常常被证明会与你正研究的问题有着无可置疑的相关。在将他们的著作转化成合适的经验研究――这仅意味着

将之转化为事实问题――之前,就认为自己已穷尽书中之理,这与解答本可以在图书馆中获得,却偏要去作田野调查一样,都是愚不可及的。

我这种研究工作所需的经验计划必须保证,首先,与我上面所写的草稿有关;它们必须对草稿的原始形式予以确认或是对之做出修订。或者再抬高一点,它们必须对理论建构有意义。其次,这些计划必须是有效的、明确的,如果可能的话,还应是有独创性的。我如此说的意思是,它们必须能保证提供与我们对之所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成正比的大量材料。

但怎样才能做到呢?陈述问题的最经济方式就是尽可能地只用推理。在推理中,我们力图(a)分离出每一个遗留的对事实的质疑;(b)在对这些事实质疑发问时,我们采取的方式是保证使答案能帮助我们通过进一步推理,进一步的解决问题。

为了以这种方式抓住问题,你必须注意四个阶段;但通常情况下,最好多次重复所有四个步骤,而不要在任何一步上停留太长的时间。这些步骤是:(1)来源于你对主题、论点或思考领域的总体认识、你觉得必须考虑的一些基本的原理和定义;(2)注意这些定义和原理之间的逻辑联系;建立起微型的初级模型,还有,要提供能使社会学的想象力一展身手的最好机会;(3)由于遗漏必要元素、错误或含糊的术语定义,以及对某一部分及其逻辑外延的过分强调而导致的错误观点,要予以删除;(4)反复陈述遗留的对事实的质疑。

其中,第三步是充分阐明一个问题所必须的,但往往又很容易被人们忽略。对于会引起争论和麻烦的问题,你要非常审慎地考虑大众的认识:那是问题的一个部分。对于学术陈述,你当然要仔细地检查,要么在重新阐述时充分应用,要么就抛开不要。

在决定进行目前工作所必需的经验研究之前,我开始草拟一个更大的设计。在此设计中,各式各样的小规模研究开始出现。于是,我又从文献中摘录如下:

将上层集团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系统和经验的研究,我目前还未走到这一步。所以需要先确定一些定义和程序,从而为这一研究构造一种理想的设计。首先,我可以试着收集那些切合这一方案的现有资料。其次,根据既定指标,考虑以便捷的方式收集资料,以备不时之需。接下来要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将整体的经验研究更为具体化,它们最终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我必须根据特殊的变量对上层集团系统地加以定义。形式上来说――这多少类似帕累托的方式一一他们是那种信守绝大部分既定价值或价值体系的人。所以我必须作出两个决定:我该用什么变量作为标准?我所指的"大多数"究竟是什么意思?确定了变量之后,我必须构建我所能提出的最好指标,如有可能,最好是量化的指标,用它们对人群进行划分。到此我方能确定什么是"大多数"。因为在一定程度上,这要留待对各种分布及其重叠进行实证考察之后,才能作出决定。

关键变量必须具有足够的涵盖程度,以便我在选择指标时享有一定的自由;同时,还要足够地具体,以便于收集经验指标。随着研究的进展,我将不得不在概念与指标间穿梭,既不丢掉其深层的含义,同时又使它们足够具体,以作为研究的指导。下面是四个韦伯式的变量,我将以此开始:

I.阶级。涉及收入的来源和数量。所以我需要财产分布和收入分布。这里理想的资料是关于年收入的来源和数量的列联表(这一点此处很欠缺,而且过期了),由此,我们知道X%的人口在1936年收入Y百万或更多,而这些钱中,Z%是资产,W%是经营回报,Q%是工资和薪金。按照这个阶级尺度,我们可以对上层集团,即那些占有最多的人,作出定义,他们是那些在一定时间里获得一定量收入的人,或者是那些占收入金字塔顶层2%的人。查看一下财富记录和大纳税人的名单。再看看有关收入来源和数量的

TNEC*表格能否提供最新的信息。

II.地位。它需要参照人们得到顺从的数量。这个变量没有简单或量化的指标。现有指标的运用需要进行个人访谈,且迄今仍局限于地方社区研究,大体上没有什么应用价值。进一步的问题是,地位不像阶级,它里面包含着社会关系,至少是一个人得到顺从而另一个表示顺从。

顺从很容易与公共名声相混淆,或者毋宁说,我们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公共名声作为地位的指标,尽管有关它的资料最容易获得。(例如:查一查在1952年3月中旬的相继一两天里,在纽约时报或选定版面上出现名字的下列几类人,就可以解决问题)。

III.权力。它是指:即使在别人反对的条件下,也能实现自己的意愿。像地位一样,它还没有很好的指标来衡量,我想我不能将它局限于单一维度之内,但是我必须谈及A)正式的权威一一在各种机构里,尤其是政治、经济、军事机构的权利和权力,以及B)并无正式设置但得到非正式执行的权力。如压力团体的领导者、支配广大媒体的宣传者等等。

IV.职业。指获得报酬的活动.这里,我必须再次选择采用职业的何种特征。A)如果我用各种职业的平均收入来划分他们的等级,我当然要将职业作为一个指标,并且作为划分阶级的基础。B)如果我将地位或权力依其普遍特征赋予不同的职业,那么我就要将职业作为指标,并作为权力、技能或才干的基础。但是这决不是划分等级的一种简单方式,技能不是一种能有多少之分的同质性的东西,这一点和地位多少有些相似。人们通常根据获得各种技能所需的时间来划分技能,或许我们也只能这样做,尽管我希望能想到更好的方法。

为了根据这四个关键变量,对上层集团作出分析性和经验性的定义,以上是我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假设出于设计的目的,我已经满意地解决了问题,并且根据这四个变量对人口进行划分,那么我会得到四组人:分别处于阶级、地位、权力和技能顶层的人。再进一步假设,我将每类人口分布顶层的2%作为上层集团。我面临如下可作出经验性回答的问题:在这四种分布中,如果存在重叠,那么每一分布中重叠的人数为多少?通过下面这个简单的图表,我们可以发现一系列可能性。。(+=百分之二的顶层;-=百分之九十八的下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