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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从网上看到一则《中国社会科学院通讯》报道:去年八月已成立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启动文明探源工程,中心聚集了很多享有崇高声誉的学术权威,前不久开会进行过研讨。据介绍:中国古代文明探源工程是继夏商周断代工程后又一多学科结合,联合攻关的国家级重大项目。
见此消息,教人不胜喜悦。看完整个报道,下面直率地谈谈个人的意见和建议。
一、主流不是源
研讨会上,有人主张从已知推未知,顺着夏商周断代工程往前推。有的专家明确讲:从夏商周三展情况看,中原文化是主流,探源工程应把考古龙山文化研究作为重点。这与我国史学界有的专家"重河轻江"、"重黄轻炎"的思想类似:认为"结合古代传说来考察龙山时代各种文化,将对中国文明的起源和形成有进一步的阐发。"
诚然,"中原文化是主流",主流是流,但源是否就在这里?我们要做的是"中国古代文明探源"。
从这次研讨会上反映的这种倾向探下去,就会探出"黄帝是人文初祖",可能将古史前移
四、五百年,虽然离"中国五千年"也差不离了,但依本人多年研究的结果:炎帝才是我国文明史的鼻祖,我国文明的根源早在5200年前!
二、历史上的炎黄二帝
理顺炎黄关系,特别是摆正炎帝神农氏在我国历史上的地位,是我国文明探源的关键所在。
现在的历史课本上,是将神农与炎帝分开的,而将神农说的非常古远。然而,历史上的炎黄关系,《史记》里讲得相当清楚。太史公司马迁认为:公孙轩辕就是生活在神农氏末帝榆罔时期。由于时代局限,当时对神农的故实,文献中记述不多;而在民间流传的,夹杂了许多神光幻影,"荐绅先生难言之",于是史太公"择其言尤雅者"而作《五帝本纪》,其中点明,公孙轩辕是生活在神农天子之世,只是当时"神农氏世衰"。
这里要强调指出的是,在司马迁生活时期及其以前,已有不少学者讲过有巢氏"王天下",燧人氏"王天下",还有人讲"古朱襄氏之治天下也"等等,讲到伏牺氏,还有人讲他为"百王先",是乎在伏牺以前,我国就已有"天下共主"的王,早已进入文明时代。司马迁卓尔不凡,他虽讲"神农以前,尚矣!"表明了他对古圣先贤的崇敬。但开篇时,却从神农氏写起,认定神农开创了一个新时代,只是"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尽管他在《吕氏春秋·上德》中见过:"为天下及国,莫如以德,莫如行义。以德以义,不赏而民劝,不罚而邪正,此神农、黄帝之政也。"但由于他对神农史实不多见,致使他不无遗憾地说:"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而将他对神农王朝的承认,直率地写进卷首中:
“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莫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行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豸区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轩辕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
过去讲炎黄关系时,不少学者,引用以上的材料时常常斩头去尾,将炎帝与神农两词拼凑一起,没有仔细考察这个炎帝的真伪。而引用司空季子的黄炎之说时,也没有结合有关传说来辨析。
太史公讲的“轩辕之时”,是神农王朝已势衰、历经五百余年了。而轩辕之父少典氏是神农天子驾下的有熊国的诸侯,这时的轩辕兄弟,刚从乃父手中各分得"天下之半。"也就是汉代学者贾谊在《新书.制不定》中讲的"炎帝者,黄帝同母弟也,各有天下之半",这个"天下"系有熊国的天下,而不是华夏;不少学者都说成全中国。这里还得指出的是,这时的轩辕不应称黄帝,他只是诸侯,称黄帝,是禽杀蚩尤以后的事。炎帝不是名号,是轩辕之弟的冒号。都不应称"帝"。当时的帝就是神农天子。
上面那段文章,可以分为三层(已用句号隔开):第一层是讲当时的天下大势。神农王朝已势衰力竭,而对"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天子"莫熊征"。这时公孙轩辕一作诸侯,即以天下为已任,"乃习用干戈"并宣言"以征不享",表明他对天子的一片忠忱。这里得强调,他要征的是背叛天子的"不享"者,因此对诸侯之间的侵伐,即使是"最为暴"的蚩尤,轩辕也"莫能伐";这说明轩辕是讲原则的。
第二层是写阪泉之战。这一战不少史家说成黄炎之战或炎黄之战,都不对,理由同前。这是轩辕尽诸侯之道而大义灭亲,实践他的"以征不享"。
这件事由晋大夫胥里臼季最早讲出,他说"二帝用师以相济也,异德之故也。",异什么德?他说"异姓异德"。贾谊讲得比较清楚,他在《新书.益壤》中讲:"黄帝者,炎帝之兄也。炎弟无道,黄帝伐之涿鹿之野,诛炎而兼其地。"就是说轩辕之弟自称炎帝,要谋朝,无诸侯忠君爱民之道。遗憾的是季子和贾谊等人都将称号、冒号作了名号,以致后世为此纠缠了两千年,使有些人将叛贼当了初祖,也有人说他是末帝榆罔。反怪太史公"行文不密致"。
这里顺便说几句:阪泉是涿鹿下面的一个小镇,故称"涿鹿之野",与下面的阪泉之战是两回事。更重要的是历史上真正的炎帝,不论是初祖还是末帝,都未遭诛杀,据《路史》载榆罔是被降封于潞。
第三层是写涿鹿之战。这次是因为"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他公然扯起反旗,轩辕又得"以征不享"了。传说蚩尤将末帝榆罔赶走,在涿鹿兴封禅,号炎帝。传说轩辕这时已被委以摄政,他能"征师诸侯"了。这场战争打得很久,很艰苦,但最终"禽杀蚩尤"。
沧海横流显出英雄;因此"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这时,他本可称炎帝了;但因前两个篡逆者将炎帝称号用滥,他本着少典农业氏族的特点,"以土德瑞"而称黄帝,以示继往开来,显出罕见的睿智。
三.寻根探源
上面讲了,司马迁虽然以黄帝开篇,但他认为是神农开统,他不仅在《吕氏春秋》里见过,此前的《周易》里早有"伏牺氏没,神农氏作。"的说法。但对神农的建国立朝,那时尚无材料,他只好阙如。就像被日机炸沉在长江里的中山舰;过去几十年都知水下有船,但无法得到。现在我们有条件了,前几年不是打捞出来了吗?时代不同了,有关伏牺、神农的故实、轶事,今天已积累不少;近几十年还发掘出一些有关文物;更重要的是有了破谜的钥匙--马克思主义。
据王献唐的《炎黄氏族文化考·伏牺考》载:伏牺原属山东泗水流域的华胥氏族,这里开化很早。伏牺主事时发展较快:不仅邻近氏族拥护,还向西发展越过泰山。在距今6500年前后,在陈(河南淮阳)定都,建立了最早的最大的氏族联盟。因其间有巍巍泰山,人称泰皇,称他们为泰族。因伏牺出自华胥,也有称华族的。从社会发展阶段看,当时已进入父权奴隶制时期,就是恩格斯讲的"父权支配着妻子、子女和一定数量的奴隶并且对他们握有生杀之权。"③的时期。
当华族在黄河流域放射出远古文明异彩时,夏族先民则在长江中游的夏(汉)水流域崛起。
长江流域的巫山,是世界古人类诞生地之一,其下游夏水的烈山一带,则是古夏族聚居的地方。据龚焱、李顺忠两先生讲:
"五千多年前,随州烈山(列山)这一带,就生活着许多氏族、部落,根据史籍记载,有名的就有烈山氏、伊耆氏、有虫乔氏、有蜗氏等。"④这个烈山氏,就是很多史家讲的少典氏。桐柏山南麓有一列九条余脉,人称列山。古老的少典氏族在这里"烈山泽而焚之",开出大片良田沃土,发展早期的水稻种植,列山因此名"烈山",少典氏族的领袖被拥戴为天子,人称烈山氏。春秋时鲁大夫柳下惠展禽曾讲:"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谷百疏。"
这个柱,因精于农,人称神农,有关他的传说,今天沉沉淀很多,其中不少神话,但可破译,对这些,我在《跨越时代的巨人--炎帝神农氏》(约20万字,书稿已成待印)里论述较详,这里只简单谈谈"一没一作"。
这"一没一作",意义极大:这是讲一个野蛮时代没落、结束;文明时代兴起、诞生!这不只是在我国,也具有重大的世界意义!
恩格斯曾说:"邻人的财富剌激了各民族的贪欲"。
古代农业,在很大程度上是"望天收"。传说在距今五千二百年前后,一场天灾迫使神农率领烈山子弟,跨过桐柏山,夺取富庶的中原。野蛮时代虽有战争,都只是氏族间的小打小闹;像神农这种大规模有预谋的突袭,此前没有发生过。华族虽是庞大的氏族联盟,这是松散的组织,无常备军。传说神农运用快速、火攻,采取避实击虚,以迂为直,出奇制胜等战法,因此当伏牺末代无怀氏被俘时,还认为是神兵天降。这"一没一作",给后人留下"神农受命之初,了无关争"的印象,王献唐先生还说是"牺农一族"而"迭相为皇,顺理依分,不须兵戎相见"⑥。但战国军事家吴起却说:"承桑之君,修德忘武。以丧其国。""承桑之君"就是伏牺无怀氏;说他"修德忘武"确有点冤枉:当时并无常备军,此前也从未发生过异族入侵啊!这是时代的悲剧。这却反映了神农代伏牺是经过杀伐争夺的。
恩格斯在讲德意志人国家的形成时指出:"我们知道,对被征服者统治,是和氏族制度不相容的……氏族制度的机关必须转化为国家机关,并且为时势所迫,这种转化还得非常迅速地进行。但是征服者氏族的最近的代表人是军事首长。被征服地区对内对外的安全,要求增大他的权力,于是军事首长的权力变为王权的时机便来到了,这一转变也终于实现了。"
传说神农进陈以后,变随征军为常备军,其亲信成为大臣并以之为骨干建起机构,"以火德王"称炎帝,成立大炎帝国。于是在氏族制度的废墟上建起了统一两河流域的多民族的、文明时代初级阶段的第一个奴隶制国家。首创东方的"两河流域"文明。
初期的繁难的建国重任,历史地落在了炎帝神农肩上。传说他分封烈山子弟到各地作诸侯⑧,对中原华族采取团结笼络政策,提出华夏一家,并自称华夏。对华族中那些能归顺、肯合作的酋长就地封侯,一时间出现上万诸侯。而对以伏牺无怀氏为首的近亲权臣则离析远迁,流放到西鄙三危(今陕甘一带),这些人在那一带繁衍的后裔,时隔势移,后人中还以为这些流放到三危的远祖就是始祖。对战俘降而为奴,对东逃的贬称为东夷。对其周边的后进的兄弟民族,则贬称为西戎、南蛮、北狄等等。
至于有人将伏牺看作东夷,将神农看作南蛮,甚至讲舜亦东夷之人,文王亦西夷之人等等,这是出于古代学者狭隘的地域观念,不符合历史实际。其实伏牺、神农、舜和文王等人都属华夏。
神农建国之初大抵如此;还有不少轶闻趣事,如神农造耒耜、神农祭泰山、宿沙之叛自平、神农伐补遂、神农娶华族少女听言禾为妃以及神农时期的种种文明等等,等等,《跨越时代的巨人--炎帝神农氏》一书中记述较详,不是这篇小文所能尽述的。
神农率烈山子弟,跨越桐柏,跨越野蛮时代,在距今5200年前,在中原融合华夏建立了大炎帝国,揭开了我国文明史的新篇章,我国文明的根源就在这里!
四、说与信史材料
我国早就传说有"两河文明",可是被信使所忽略。而谈到炎黄,我们又不能不动用传说。
上十年前,在一次炎黄文化研讨会上⑩,有的学者提出要弄清楚源流,弄清炎黄其人其事。但另一部分学者认为"炎黄二帝事迹是传说而非信使",不能"考与不可考之处"。那次研讨会就在"不忘先祖,面向未来"中结束。
我们主张"穷源"。当然这只能尽量根据传说来说清炎黄是怎样的人,中华文明的形成与炎黄的关系等等。至于传说能否作为信使材料,这就要看我们如何对待传说。
一般的信使材料,都是指典籍所载。其实典籍所载,有的也是来自传说。如很多学者引用过的《国语·晋语》所载有关炎黄之说,也不是司空季子的亲历、亲见。只是他亲闻而已。季子所闻也是经过了二千多年、辗转很多人之口;其中若有一个环节上的误传或误听,或者他自己误记甚至胡编,就会造成以讹传讹,贻害后代。
炎黄时期代远年湮,文献文物极难找寻。而流传下来的故实轶事都不少。对这些传说,因其不是信史而一概拒之门外?还是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细加辨析?显然后者是我们应采取的。对一切有关远古的传说,包括神话,尽管是过去不屑一顾的"纬书",有的还是当今农妇、船工之言,我们都应珍惜。当然不能拿来就用,而要用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和方法,按照社会发展的规律,与文物、考古、文献史册相印证。
传说是人民的记忆,是民族的瑰宝,这是我们文明探源的重要依据之一,有价值的传说,同样是可以作为信史材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