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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模糊化认知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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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模糊化认知

一、引言

日常生活中模糊语言的大量出现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不仅诸如“大、小”,“美、丑”以及英语中的“girl,woman”,“hill,mountain”等相互间界限不清的词语(概念)是模糊的,即使一些看起来十分清晰的概念,其意义也有相当的模糊性。以“床”为例,如果说木床、吊床是床,那么花床、温床是不是“床”呢?再如一提到“车”,我们马上会想到轿车、货车,如果还会想到洒水车、救护车是“车”,那么工程装载机、拖拉机等是否也叫“车”呢?供儿童坐骑游戏的玩具车该算做“车”呢,还是“玩具”?如此等等,不胜枚举。模糊语言尽管“模糊”,却丝毫不影响人们的交际,有时还非它莫属。这是因为人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在主观上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同样需要语言来表达。这时,模糊语言就派上了用场,如:我们常把良驹称作“千里马”,但再好的“马”人们也不会天真的认为“马”真的能日行千里。“千里马”究竟能日行多远,其实谁也说不准。“千里”作为数字是精确的,表示的距离却是模糊的,但它传递的信息却是清晰而又十分丰富的。仅此区区二字,就将一匹体格硕壮、驰骋如飞的良驹宝马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可谓不是“千里”,胜似“千里”。

模糊语言的重要性和独到的表现力由此可见一斑。本文拟从认知的角度和逻辑分析出发,运用认知范畴理论就语言的模糊性和模糊化认知以及动态范畴化活动的语用认知功能作一探讨。

二、关于语言模糊性的认识

根据传统的二值逻辑理论,人们对事物的识别和定义是依据事物的本质来进行的,事物的本质就是“一事物区别于它事物的属性”。事物的属性不同,类属也不同,相互间有明确的界线,即任何事物要么是某物或不是某物,它要么具有或不具有某一属性特征(排中律);任何一个事物不可能既是某物又不是某物,不可能既具有某种属性特征又不具有某种属性特征(矛盾律)。简言而之,任何事物非真即假,非假即真,泾渭分明,不容混淆。然而,在一定情况下,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例如,当我们评价一个人是否是“秃头”时,是指一个人头上“有”还是“没有”头发。头上“有”头发,这个人一定不是“秃头”,掉了一根头发显然也不能叫“秃头”,这就是说:

一个头上长满头发的人不是秃头,

设此人头发数为N,如果头上长有N根头发的人不是秃头,

那么,N-1根头发后他仍不是秃头,

因此,直到头发掉完他也仍然不是秃头。

一个人的头发掉完了仍然不能叫“秃头”,显然是违背常理的。一个原本为真的命题理应推导出一个客观、合理的结果,然而通过这种逐渐减少(也可反向增加)事物性态的方式,竞得出了如此荒谬的结论。这就是古希腊迈加拉学派(MefarianSchool)的代表人物尤布利德斯(Eubulidies)针对二值逻辑提出的“连锁推理悖论(SoritiesParadox)”,其核心是通过一种逻辑上应当为真的渐进式推理,将一个原本为真的命题推向其反面,从而改变整个命题真伪,因而也叫“诡辩推理悖论”。传统的二值逻辑在这里遭受到强有力的挑战。尽管它对当代哲学和认识论的发展贡献不小,但面对“秃头问题(ParadoxoftheBaldMan)”这类悖论却显得无能为力,不能对这类诡辩逻辑的荒谬之处做出合理的解释。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是建立在以定量分析见长的精确思维之上的,一味追求精确而排斥模糊。追求精确并不错,但只是事物的一个方面。单就客观事物自身而言,原本无所谓精确或模糊,关键在于我们怎样认识和看待它。由于人的生理机制,人在感知认识事物时会产生“联觉(synaethesia)”,一种感官受到刺激会引起其它感官连锁反应,在大脑中产生共鸣和联想,进而形成关于事物的意象(image)。这种意象可以是十分细致具体的,也可以是概括的,整体性的。很多时候,人们为了认知事物的本质,会从整体上去把握事物,对事物进行定性的分析,将隐藏在所谓精确形式背后的深刻内涵揭示出来。这种定性分析实际上是我们认知事物、判定事物性质的一种方式,它侧重于事物之间的对比,注重在概括事物属性特征的基础上对事物性质的描述,其结果往往具有较强的相对性和模糊性。这是一种寓于精确中的模糊,它也同时表明人不仅具有精确思维的能力,也具有模糊思维的能力,“秃头”现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一个人是“秃头”还是“非秃头”,关键不在于头发数量的人为确定,而在于对该事物或现象性质的认定。人们根据自己的认知经验,常将没有头发或头发稀少的人叫“秃头”,将有头发或头发较浓密的人认定为“非秃头”。因此,“秃头”和“非秃头”都是相对模糊的,甚至连“有(头发)”、“没有(头发)”这类意义原本非常清晰的概念在这一特定的认知环境中也变得模糊了。可见,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并非传统的二值逻辑所主张的那样简单,而是一个在共同的生存空间环境中客体作用于主体,主观能动反映客观的复杂的认知过程,这一过程的结果——被认知概念化了的事物——最终以语言的形式表现出来。语言所反映的是经过认知加工映射到头脑中的认知世界(con-gnitiveworld),不可能与客观现实完全吻合,语言所传递的信息自然不会是十分客观的,具有很强的主观性、相对性和模糊性。语言的模糊性与人的主观思维密切相关,人的生理机制、身体体验、感知觉能力和想象力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三、模糊语言与范畴化认知

世界万物都是客观存在的,只有被人感知、认识才有意义。当我们将某物称为“车”、“床”、“马”等时,便是在对事物进行识别和分类,并赋予他们以相应的名称,这些事物也因此而具有了意义。这种客观作用于主观,主客观互动支配下识别事物,对事物进行类属划分的过程便是所谓范畴化过程(categorization),其结果即所谓认知范畴(cognitivecategory)。根据认知范畴理论,人对事物的识别是基于已有的认知和经验基础之上的模糊识别,范畴的建立以个别事物为基础,其意义又不同于个别事物。“车”、“床”、“秃头”、“非秃头”等便是在范畴化认知活动中对他们各自所代表的具体事物的种种属性特征进行对比分析、归纳概括而建立的范畴,他们也因此分别获得了针对这些个别事物而确立的意义。范畴的意义适用于所有成员,具有同一性。范畴的同一性意义如同家族的血脉,将所有成员维系在一起。范畴的同一性意义是丰富的,但它并不意味着范畴成员资格的取得必须具有同一性意义所蕴含的关于该范畴的所有属性特征或共同属性特征。恰恰相反,任何事物,只要和同一性意义相关联,都可成为该范畴的成员。事实上,所有范畴成员都只部分地享有某些共同属性特征,成员之间也仅具有某些共同的特性,以相互重叠的属性组合共处于一个大家庭之中。范畴成员因其享有的共同属性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身份地位,享有更多共同属性的成员是中心成员,即原型,其余的是边缘成员。越是边缘成员,模糊性也越大,如“车”这一范畴,作为现代运输的工具,从功能上讲,首先应是用来解决人的交通需要,其次是运输货物,然后才是满足各种特殊需求。如此,轿车较之于其它成员具有最大相关共同属性,是原型范畴,其它诸如卡车、洒水车、工程装载机、拖拉机、玩具车等也都或多或少地享有“车”的同一性意义的某些属性特征,是边缘成员。范畴成员的属性也有典型的区别性属性和非典型的边缘性属性之分。边缘成员及其边缘属性与邻近范畴成员及属性相交叉,其身份往往呈不确定状态,并与相邻范畴成员相互重叠。如象“玩具车”,它集“运输”、“玩耍”以及“有轮子”、“能行走”等多种属性于一身,因此既可以说它是“车”,也可以归于“玩具”范畴,甚至还可称为“机动装置”,究竟为何物,皆取决于我们如何对它典型属性特征的认定。

在认知活动中,人除了识别事物,认识事物,还无时无刻地与各种事物打交道,以动作作用于外部世界。这样,除了事物范畴,人们还可通过对自己的生存空间中发生的各种动作行为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种种事件的认知而建构起相应的范畴,如“大小”、“长短”、“远近”等空间范畴,“走”、“跑”、“跳”等行为范畴以及“吃饭”、“开车”、“工作”等事件范畴。事件的发生还会引起人们情感的变化与波动,于是人们又有了“幸福”、“郁闷”、“痛苦”等情感范畴。无论什么范畴,都是人的范畴化认知活动的结果,它们的特点和构建的过程并无两样,即范畴的建立是一个围绕原型建构的模糊的识别过程,范畴同一性意义的内涵属性及其数目都是不确定的,范畴的外延呈向外扩展的趋势,其边界是模糊的。范畴成员的地位或隶属关系只是程度大小的问题,隶属于同一范畴的诸成员中只有共同的家族相似性,即模糊的相似性。范畴以概念的形式储存于大脑中,语言作为其外在表现形式,自然不可避免地带有模糊性的特征。

四、范畴的动态性与语用认知交际

语言作为人类认知经验的成果和认知活动的参与者,交际功能是其赖以立身的根本,语言交际功能的充分发挥有赖于人的主观意识支配下的交际意图的实现。反映范畴属性特征的语义范畴虽然在范畴化活动中获得了与之对应的语义,但在没有进入交际领域之前其交际功能被暂时“锁定”,其意义是不确定的,只有当语言单位为实现某种交际意图参与信息交流时才具有了交际意义,从而明确其意义及范围。这样,范畴化就使人的认知域与语言表达式之间建立起动态的对应联系,实现了以理解为特征的语言行为的范畴化认知,范畴化活动也因此而具有了动态性。范畴化活动的动态性以理解为特性,交际为基础,认知语境为依托,使模糊语言不再“模糊”,且充满生机和活力,具有重要的语用意义。

首先,由于语义范畴边缘的模糊往往呈现出一种由不同范畴构成的连续体上的语义变化,我们就能根据交际的需要,采用适当的语言形式来表达这种边缘性的模糊意义。认知语言学将范畴的模糊性区分为两种:一种是“独立体”事物范畴边界的模糊,一种指“连续体”事物本身边界的模糊。除了事物范畴外,许多表示抽象概念的空间范畴、情感范畴等也都具有“连续体”的性质。就独立体事物范畴而言,由于反映认知范畴属性特征的语义范畴的语义均与之对应相关,语言单位的义项也有原型(区别性)义项和边缘(非区别性)义项之分。在动态范畴化情况下,词语的原型义项和边缘义项是相对的,处于受制于交际意图的变动状态。这样,语言单位的边缘性意义就可以随着相邻范畴间原型义项与边缘义项的交替变动而表现出来。如“拖拉机”在静态范畴化状态下是“农用机具”,但当我们说“刘老汉买了辆拖拉机在农闲期间跑运输”时,由于“在农闲期间跑运输”这一认知环境的阐释作用,“拖拉机”会很容易地被理解为运输货物的“货车”,其边缘义项“运货”在这里成了原型义项,而原来的原型义项“犁地”因受制于特定的交际意图而成为了边缘义项。表示“连续体”事物或现象的语义范畴的边缘性意义与此有所不同。象“高低”、“好坏”、“悲喜”这类连续体性质的范畴(概念)往往是相对应而存在的,相互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只有一个模糊过渡的交融区域(BlendAera),“在这个区域内渐次变化的各种性质在其对立的方向上相遇(萨丕尔,122)”。也就是说,这些范畴的语义具有呈梯度地向对立方渐次演变的特性,它们只能以凸显事物典型属性特征的方式模糊地描述事物,如“高山、低谷”,“高山”到底有多高,“低谷”究竟有多底,都具有相当的模糊性。但是,人对事物的感知是真切的,在心理上是明确的,于是动态范畴化认知机制便会能动地发挥作用,促使人们按照交际意图并结合已有的认知经验对这些概念描述的客体进行类比,在大脑中形成类比差异意象,并据此构建起表现这些差异意象或模糊程度的粘附概念,如“很”、“非常”、“有点”、“稍微”等。它们没有完形意象,总是依附于其它概念,处于从属地位,其主要语用功能是对具有连续体性质的概念的意义范围进行限定,通过缩小交融区域来缩小理解中的推理范围,使模糊逐渐清晰,从而满足交际的需要。

其次,动态范畴化活动能使交际者在一定的认知环境中很好地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对模糊语言传递的信息加以充实和调整,使信息明晰,意义完整,从而实现交际意图。交际意图就说话者而言是明确的,由于客观世界的复杂性和人的认知能力的局限性,说话者所明示的信息有时却并非那样明晰,请看下列对话:

Patient:HowsoonwillIgetitover?

Doctor:Verysoon.It''''snotsoseriousasitseems.

Patient:Really?Thankyouverymuch!

Doctor:Youareweclcome.

对话中病人询问医生自己何时能康复,这对任何医生而言都是十分棘手的。医生经过诊断,了解了病人的病情,也知道病人此时的心理状态,虽然难以作出确切的答复,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因此,这位医生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巧妙地选用“Verysoon。”这一模糊性的语言策略地予以回答。惟恐病人不放心,紧接着又用“It''''snotsoseriousasitseems.”作进一步的说明。尽管同样具有一定的模糊性,但病人能据此对“Verysoon.”所传递的信息进行充实,使其更加具体、明晰,并结合自己的亲身体验和储存于大脑中的百科信息进行联想和推导,从而形成对自己病情和康复时间的清醒认识和判断。这样就有效地满足了病人的心理需要,得到病人的认可,取得了预期的交际效果。从中不难看出,尽管明示信息是模糊的,但只要这种蕴涵于模糊信息中的交际意图能为交际双方所互明并予以充分理解,交际就会取得圆满成功。不仅如此,为了实现特定的交际意图,获得某种特别的交际效果,在范畴化的动态性机制的作用下,精确概念也常被能动地转化为模糊概念。例如,我们常说“中国有十三亿人口”,真的是想表达中国的人口不多不少刚好十三亿吗?句中的“十三亿”单独看,是表达数目的精确概念,以传统逻辑来分析,应该是这层意思。但是,交际是在一定的认知环境中进行的,说话者总会针对受话者已有的认知经验和知识作出种种事实假设,并根据认知交际的省力原则(thePrincipleofLeastEffort)将双方知识架构中共享互明的东西予以省略,用简洁的语言传递自己的意图。受话者要想准确地理解对方的意图,必然会以认知环境为依托,对明示信息进行必要的补充和完备,恢复其原貌,将深藏其中的“隐性表述”挖掘出来。如此,句中的“十三亿”显然为方便交际已经过“缩略”处理。因为根据常规知识,一个国家的人口不可能恰好是个整数,那么“十三亿”就应充实为“大约十三亿”,再加上拥有如此众多人口的国家一定是个人口大国的顺应推理,“十三亿”已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概念,而是在这一特定的认知环境中被“物化”为表达事物性态的模糊概念。用它来描述中国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既形象生动,又恰到好处,其交际效果自然别具特色。

五、结束语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语言作为人类认知经验的成果,模糊性是其最重要的基本属性。语言的模糊性源于人的范畴化认知活动,与人的主观意识密切相关。主观意识的能动作用又使范畴化活动具有了动态的特性。范畴化的这种动态性以理解为基础,认知环境为依托,将人的认知域与语言表达式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从而使模糊语言不仅不再“模糊”,而且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丰富的表现力,并使它以自身存在的合理性成为整个语言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加强对语言模糊性的研究,有助于我们通过对这一具有普遍性意义的语言现象的深入了解,更好地发挥它的认知交际功能,服务于人类认知世界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