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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许浑是晚唐一位优秀而颇受争议的诗人,不少诗家从“气体”角度研究许浑诗歌,其中不乏以“气格卑弱”、“气未深厚”加以评价,这实属不当。许浑诗歌无处不充满“气”,包含作者的人格情志之“气”、声律的抑扬顿挫之“气”、结构的整密严谨之“气”、辞句的工整精切之“气”。
【关键词】气体;气韵;气势
许浑(约791-约858),字用晦,因曾家京口(今江苏镇江)丁卯涧,遂以“丁卯”名其集,世称“许丁卯”,又曾任郢州刺使,故也称“许郢州”。其诗长于律诗,多登临怀古和寄情山水之作,既以文辞工丽、属对精切、格律整密著称于世,又是晚唐在诗坛最受褒贬、最有争议的一位作家。历代以来,不少诗家从“气体”角度对其诗进行研究和评价,其中不乏以许诗“气体卑弱”加以指责的诟病派。清李重华《贞一斋诗说》:“许丁卯格甚凝练,气末深厚。”清黄子云《野鸿诗的》指出许诗“专以字句取媚,而气体日趋卑弱”。这些可谓对许诗“气体”持批评态度的极具代表性的意见。而明许学夷《诗源辨体》指出:“晚唐诸子体格虽卑,然亦是一种精神所注。浑五七言工巧衬贴,便是其精神所注也。”郑杰于明弘治年间作《丁卯集序》更称许浑诗“诚盛唐之气象,诗家之法程”、“体制严厉,笔力精神”。清吴乔《围炉诗话》称“许浑诗有力量”,贺裳《载酒园诗话又编》称其诗“在晚唐亦为振拨”,陈文述《书许丁卯诗话》称其诗“神清骨秀,色韵尤胜”,薛雪《一瓢诗话》称其诗“思正气清,诗中君子”。上面种种便是对许诗“气体”最典型的褒赞意见。
诚然,称赞许诗为“盛唐气象”,末免有“有意拨高”之嫌,但把许诗贬为“日趋卑弱”,也实在不当。细读许浑诗歌,不禁为其深沉厚重的咏史诗、清奇秀丽的山水诗、工整丽密的章法结构、抑扬顿挫的声律气韵深深感染,这难道不是许诗“气体”在“流动”吗?许诗读起来为什么气韵流动?这不能不说是“气体”使然。钱仲联先生曾指出:“至于丁卯之诗,虽非李唐之珪璋,然赡丽精严,有骨有韵,于晚唐风会中特为振拔”。[1]所谓“有骨有韵”、“特别振拔”就是对许浑诗歌“气体”最为中肯的评价。细究许诗,其“气”主要体现在作者的人格情志之“气”,音律的抑扬顿挫之“气”、结构的整密严谨之“气”、辞句的工整精切之“气”等等。
一、人格情志之“气”
“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性情。”[2]它指的是人的精神、品格决定了文章风格。许浑生活在动荡不安的晚唐,在一个“有志之士虚负凌云之才,一生襟抱难开”的时代,皇权频迭,政局动荡,宦官倾轧,藩镇割据,边疆进犯,科举的糜烂,吏治的腐败,使人们被现实重重黑暗包围着、压抑着,“他们不但不可能像盛唐士子一样充满自信,狂放淋漓也不可能象中唐士子一样投入统治集团的自救,期望中兴。报国无门,万念俱灰,使晚唐士子倍感抑郁和苦闷”,[3]心高志洁的许浑在江湖和魏阙之间痛苦徘徊着:为了经世济国、建功立业,他积极入世、志气高昂、忧国忧民;为了远祸全身、保全生命,他退隐江湖、傲笑山林。“文如其人”,富于真性情的许浑,在他的诗歌里处处闪烁人格情志之气。
许浑高宗朝宰相许圉师之后,自其先祖许自明起,虽家道中落,无出将入相者,但他始终追求着“戴冠儒”而“事素王”,希望能建功立业。在《早发寿安次永济渡》中,他就坦率地称:“会待功名就,扁舟寄此身。”这可说是许浑一生孜孜追求的理想人格模式——建功立业与退隐江湖。许浑在人们的心目中不仅仅是一位心乐林泉、高蹈遁世之士,更是一位孤高独立、感激奋发、爱恨分明、胸怀经世济民之志的勇士。为了摆脱生计的困顿,他希望展开理想的翅膀,在青云中“平步”和翱翔,但正直的人格使他处世严分清浊,不肯屈己从人,更不愿与污恶合污。在《谢人赠鞭中》,他感激蜀国名鞭,满怀壮志地表示:“莫言三尺长无用,百万军中要指挥!”这就是怀抱经世之志、求士之心、渴望“入世”的许浑豪气冲天的铮铮誓言!宪宗元和削藩战果全部丧失殆尽,面对急转直下的国事,年轻的许浑心急如焚,《闻两河用兵因贻友人》中云:“故人日已远,身世与谁论。性拙难趋势,心孤易感恩。秋悲怜宋玉,夜舞笑刘琨。徙有干时策,青山沿掩门。”诗中真切抒发了诗人志欲用世,却报国无门的深切哀怨。这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孤高独立、感激奋发、颇具个性的许浑。黑暗的现实决定着无门荫可庇的许浑科举之路必定是坎坷的。二十岁初登科场,怀抱“还同长卿志,题字满河桥”(《秋日行次西关》)的激昂和“长剑高歌换素衣,君恩未报不言归”(《赠河东虞押衙》的决心,饱饮了“落第泣秦京”(《题愁》)的泪水后,前后经历了二十余年,直至大和六年方一试及第,年届五十岁才得除宣州当涂尉,此时可说是“一尉沧州已白头”(《陪宣城大夫崔公泛后池兼北楼宴二首》)了。儿小妇贫,物质匮乏,生计困顿,迫使许浑追求科名,社会的黑暗,官场的腐败,曾使许浑尝尽心酸、痛苦抑郁,但仕进的曲折没有泯灭许浑的自信。“应学相如志,终须驷马回”(《将赴京题孙处士山居二首》),“老信相如渴,贫忧曼倩饥”(《早秋三首》其二),“已作相如投赋计,还凭殷浩寄书回”(《江上逢友人》),诗人处处闪烁着深厚的“相如”情结,以相如成功的经历寄托慰藉,以对自身才能和前途的高度自信。面对“甘露之变”,诗人感愤作了《甘露诗感事贻同志》:“云蔽长安路更赊,独随渔艇老天涯。青山尽早寻黄绢,沧海经年梦降纱。雪愤有期心自壮,报恩无处发先华。东堂旧侣勤书剑,同出膺门是一家。”全诗伤江湖之流落,愤宦官之凶残,痛报国之无门,哀年华之虚逝。激昂愤懑的情感中,透显出诗人决心与邪恶势力坚决斗争到底的正直人格。
纵观晦用的诗歌,不难发现:不论经世济国,还是退隐山林,不论是对君王的劝谕,还是送别友人时的励志,不论是对历代王朝的感叹,还是自己生存命运的思考,诗人内心深处无法泯灭的是深沉的家国情怀,一种深沉的“忧国、忧君、忧民”的爱国情感。这就显得何其大气!《金陵怀古》中云:“玉树歌残王气终,景阳兵合戍楼空。松愀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晚唐时期,国事无望,士人们仍试图挽救国家于颠覆危亡之中,于是,纷纷以古刺今,警戒统治者莫走覆亡的老路。用晦此诗颇为警醒,他告诫统治者,如果还象陈后主等六朝统治者那样醉生梦死,不思进取,不念民生,将会重蹈六朝的覆辙,那松揪满坡的坟墓,那禾黍离离的六朝故宫就是血的见证!《汁河亭》中:“四海义师归有道,迷楼还似景阳楼”,言隋场帝像陈后主一样荒淫失国,人民不堪其奴役,而归顺于得道者,即李唐王朝。可李唐王朝如今并不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江山和民心,而在走向重蹈陈朝复辙的老路。《咸阳西门城楼晚眺》:“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此诗已超出了一己之不遇,诗人在面对自然山河与历史遗迹时,更多抒发的是对历史时空及世事沉浮的感喟悲悼,透射出作者对时势的焦虑。《汉水伤稼》:“西北楼开四望同,残霞成绮月悬弓。江村夜涨浮天水,泽国秋生动地风。高下绿苗千顷尽,新陈红粟万箱空。才微分薄忧何益,却欲回心学塞翁。”泛滥的汉水给当地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恶劣的影响,诗人对此忧心忡忡。写唐朝与回纥之战的《吴门送振武李从事》:“晚促离筵醉玉缸,伊州一曲泪双双。欲携刀笔从新幕,更宿烟霞别旧窗。胡马近秋侵紫塞,吴帆乘月下清江。嫖姚若使传书檄,坐筑三城看收降。”诗人设宴为即将奔赴唐朝与回纥战场的李从事送行,遥祝他勇猛杀敌,为国立功,并且设想自己的国家能够在受降城内接受回纥的投降,诗人对边塞安危密切的关注,对于国家深切的热爱之情跃然纸上。诗人除了劝谕君王、关注边境战事、心系国家安危之外,对那些参加战争的普通士兵,也寄予了关注与同情。例如《征西旧卒》:“少年乘勇气,百战过乌孙。力尽边城难,功加上将恩。晓风听戍角,残月倚营门。自说轻生处,金疮有旧痕。”写的是一位士兵,从少年起保家卫国,身经百战,“过乌孙”、平“边难”,结果是功归上将,自己在晓风残月之中,倚营门而听戍角。幸存的立功战士不但没有获得赏赐,反而遭受冷落,反映出战祸频繁、边将贪婪带给士兵的痛苦,诗人对他充满了同情。
中国士大夫阶层有一共通的特点:一登上政治舞台,就注入了孔子的“士志于道”的理想主义精神,“士当以道自命”,这种特殊的历史使命感和责任感,使得他们对国家、民族、人民有着深切的忧虑和关怀,把对国家社会的关切看作是自己的使命,把民族国家的命运与自己紧密联系在一起。“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也就成了中国历代士子的通识和自觉行为。许浑正是这样一种文人!对国家边境安危的密切关注,对宦官专权的深刻批判,对民生疾苦的关怀等等这些都表明许浑的一颗心紧紧地与国家政事联系在一起,内心装载的是“以苍生为重,以百姓为本”的民本观念和博爱情怀,表现出一股强烈的经世济民的政治抱负。“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4]许浑的正直的人格和丰富的内心情志,使其诗气韵倍加充盈。
二、声律抑扬顿挫之“气”
许浑律诗臻于成熟,创造了别具一格的“丁卯句法”,正是这种句法,使许诗峭拔崛奇,又圆稳平顺,读起来更加抑扬抗坠,气韵流转;也正是这种句法,使许浑留下了“诗律之熟,无如浑者”(清人田雯《古欢堂集·杂著》卷三)的美誉。
所谓“丁卯句法”,即晚唐近体诗创作已臻成熟,用韵颇严,许诗更谙于韵律,粘对得法,平仄合辙,并时作拗体,以击撞波折克服用韵过于圆熟顺滑的弊病,声律拗峭,在拗救的重新和谐中另自成律,从不凌乱下笔。如:《和友人送僧归桂州灵岩寺》这首七律是仄起平收式,颔联的平仄格式本应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现在出句:“碧云千里暮愁合”的第五字“暮”应平而仄,对句“白雪一声春思长”的第三字“一“字应平而仄,于是对句的第五字“春”应仄而平,既救了本句的“一”字,以救了出句的“暮”字。这被称为“双句对救法”或“复合拗救法”,这是“丁卯句法”的创新之一。许诗通常拗第
三、五字,他惯用“本句自救法”,将
三、五字平仄互易,或用“本联自救法”,将出句拗的“第几字”,以对句“第几字”相救,这也是“丁卯句法”创新之二。如《南亭夜坐贻开元禅定道者》一诗中的第二联“光阴难驻迹如客,寒暑不惊心似僧”,出句第三字“难”应仄而平,第五字“迹”便应平而仄,对句中第三字“不”应平而仄,而第五字“心”便应仄而平。再如“荆树有花兄弟乐,橘林无实子孙忙”(《题崔处士山居》)一联,出句“有”字当平而仄,对句的第三字“无”字当仄而平救之;“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咸阳西门城楼晚眺》一联,出句第五字“日”当平而仄,对句第五字“风”当仄而平既免本句孤平,又救了出句“日”字。清李重华称之为:“乃拗体中另自成律”。清王士祯《分甘馀话》卷三说:“唐人拗体律诗有两种,其一苍莽历落中自成音节,如杜老‘城尖径仄旌旆愁,独立缥缈之飞楼’诸篇是也;其一出句拗第几字,则偶句亦拗第几字,抑扬抗坠,读之如一片宫商,如许之‘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是也。”许浑创造的拗律是“律体既定以后的变格,对杜甫拗体的继承和发展”,[5]在精严的音节规律面前、在整齐的音节结构中,寻求变化,既可避免律诗熟滑的缺陷,又使诗人的感情跌宕起伏,读起来抑扬抗坠,这不可不说是一种“活化”。“声含宫商,肇自血气”,[6]可想而知,创造性的“丁卯句法”蕴含了诗人多少“血气”!
许浑诗歌还讲究首句入韵,本人从罗时进先生《丁卯集笺证》收集的542首诗的作出统计,[7]其中368首是首句入韵的。许诗首句入韵,大多押同韵,但也不少是押邻韵的。原来律诗首句本可不押韵,特在别盛唐以前,但中晚唐后,首句用邻韵的近体诗,逐渐成了一种风气,到了宋代达到极至。许浑正是晚唐这种诗风的代表。讲求首句入韵,读起来朗朗上口,一气呵成,大大增强了诗歌的气势。
许诗追求“律切”,连对许诗抑扬顿挫颇有微词的刘克庄,也不得不承认“律切丽密过牧”(《后村诗话》),而且大胆创新,即在精严的音节规律面前,追求变化,写出声律拗峭的诗句,形成别具一格的“丁卯句法”,表现了诗人跌宕起伏的感情,创造了音乐美,增添了无穷的艺术魅力。刘大魁在《论文偶记》云:“音节高则神气高,音节下则神气必下,故音节为神气之迹。”许浑已创造了拗律音节之“神”,我们还有理由怀疑许浑诗歌的“气”吗?
三、结构的整密严谨之“气”
许浑诗歌讲究起承转合的法则,结构整密,又在严谨的法则中追求变化,达到全篇既周严缜密,通圆无隙,又动荡开合,跌宕起伏,首尾浑成,气势充盈。
许浑讲究起承转合的法则,其律诗精工严密,结构严谨,呈现“严密通圆”之势。“整密若丁卯”(胡震享《唐诗癸签》卷八),许浑诗歌起笔或由眼前之景、身边之事写起,或开门见山、直接入题,中间两联或同时写景或一联景语、一联情语、事语,尾联往往多含深意,暗用议论,带有点题或概括前文的意思,这种“三部式”(或“二部式”)的结构使其诗工整而细密。如《鹤林寺中秋玩月》:“待月东林月正圆,广庭无树草无烟。中秋云正出沧海,半夜露寒当碧天。轮影渐移金殿外,镜光犹挂玉楼前。莫辞达署殷勤望,一堕西岩又隔年。”首联写待月和月之明,切入题,采用侧面烘托手法。颔联补写题中中秋,以别于他月之望。颈联写月西移,尾联写出作者怜惜之情,时光流失,好景不长。全诗八句极有层次,前后四句均写当天宝月,但前四句写“待”,后四句写“惜”,“待”在未当天前,“惜”在既当天后。五六句采用倒笔法,先写渐移,使人心惊,后写犹挂,使人心慰。这一倒一挂,便觉灵气生动,意味无穷。全诗起承转合,自然流转,先景后情,以情收拢,文章浑然一体,诗歌呈现整密精炼的特点。再如《晚自朝台至韦隐居郊园》:“秋来胡雁下方塘,系马朝台步夕阳。村径绕山松叶滑,野门临水稻花香。云连海气琴书韵,风带潮声枕簟凉。西去磻溪犹万里,可能垂白待文王。”此诗第一句“凫雁方塘”写秋,第二句“系马朝台”写晚,首联紧紧扣题,引起下联。颔联从村径绕山到柴门临水,由远及近一路写来,松叶满地,稻花袭人,曲尽郊园村居之妙景。颈联进一步写从郊外到室内的景物,琴书因海气而润,枕簟因潮声而凉,继上联意发挥,没有转折,尾联开始两句才转到姜太公垂钓磻溪而遇周文王之事,下句以垂白而待君王的惋惜之情作结。《雷起剑评丁卯集》卷六谈到此诗时云:“通篇精密工致,有韵有情。”还有《故洛城》、《题卫将军庙序》等篇均采用这种结构。“严密无缝”的结构特点正体现了许浑对诗歌“义贵通圆”、“弥缝莫见其隙”[8]的艺术追求。
许诗在严谨的法则中还追求变化,如采用“逆挽法”(即把本来应该在后面的段落有意倒置在前面的结构安排方法),形成诗的跌宕变化之势。《咸阳城西门城楼晚眺》、《金陵怀古》即用这种方法。前诗首句“一上高楼万里愁”,惊心入眼,骤响易彻,笼盖全篇。然而这万里乡愁缘何而来呢?诗人在开合纵横的起势中,将具体内容从后面从容写出。原来诗人的愁情不仅来自“蒹葭杨柳似汀洲”的乡思,而且更来自“山雨欲来风满楼”——对晚唐社会危机四伏、风雨飘摇、国势衰落的担忧,来自秦苑汉宫前期盛世不复存在的惋惜。后诗吟咏六朝古都金陵的盛世沧桑,诗的首联却单以隋兵灭陈的史事发端,陈灭则“王气终”。然后再追溯六朝,补写引起六朝更替的人物、人事,“松楸”、“禾黍”代表六朝荒芜衰落的冢殿,“石燕”、“江豚”象征历史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这样就突出了陈朝灭亡这一金陵盛衰的转折点及蕴含的历史教训。所以清人黄叔灿《唐诗笺注》卷六云:“此诗叹陈后主为南朝之终,追溯六朝,立局亦妙。”不难看出,运用这因果倒置的“逆挽法”来谋篇布局,化板滞为跳脱,扩大了诗歌的意蕴容量,增强了情感张力。
四、辞句的工整精切之“气”
许浑的对偶,最为人称道。“开成以降,则有杜牧之豪纵,温飞卿之绮靡,许用晦之对偶”(《唐诗品汇·总叙》),“许浑、李商隐对偶精密”(《唐诗品汇·五律叙目》),许浑的对偶与杜牧、温庭筠、李商隐一并被称为晚唐文学的优秀作品。精切工稳的对偶,使许诗整齐匀称、语音和谐、意义隽永,读之上口,诵之易记,气势浑成。
许浑诗歌的对偶极为严格,力求词类的严格对称,工切整练且隐然含情。如:“碧云千里暮愁合,白雪一声春思长”(《和友人送僧归桂州灵岩寺》),上联对句“碧云”对“白雪”,都是自然气候类,而“碧”与“白”为颜色对;“千里”对“一声”,为数量对;“暮愁”对“春思”,“暮”与“春”皆时令,“愁”与“思”皆人情;“合”对“长”,皆形容词,整联无一字不对,整练工切,两对句有声有色,表达了依依惜别之情。再如:“山路有云收猎网,水亭无月挂渔竿”(《村舍二首》),“山”对“水”,“径”对“门”,“云”对“月”,“猎网”对“渔竿”,皆为名词对;“晚”对“凉”,为形容词对;“收”对“挂”,动词对,这不仅工整匀称,而且刻画景物异常生动,俨然是一副淡远闲适的村居远趣图,读之韵味绵长。这样的对句还有许多,如“龙归晓洞云犹湿,麝过春山草自香”(《题崔处士山居》),“风随玉辇笙歌迥,云卷珠帘剑佩高”(《骊山》)等都是。史事、人名、宫室、地名、饮食、方位、文事、干支、山水、花木等,无不在许诗中成对,实字、虚字、联绵字、叠字、双声、叠韵也无不成对。如地名对:“晓月下黔峡,秋风归敬亭”(《送僧归敬亭山寺》)、“山昏函谷雨,木落洞庭波”(《送前缑氏韦明府南游》);史事对:“汉业未兴王霸在,秦军才散鲁连归”(《题卫将军庙》);山水对:“水声东去市朝变,山势北来宫殿高”(《咸阳西门城楼晚眺》);天文对:“星河半落岩前寺,云雾初开岭上关”(《旱发天台中岩市度关岭次天姥岑》);数量对:“一声溪鸟暗云散,万片野花流水香”(《沧浪峡》);色彩对:“雨中耕白水,云外斸青山”(《王居士》);花木对:“芰荷风起客堂静,松桂月高僧月深”(《寓居开元精舍酬薛秀才见贻》)。[9]许诗的对偶,分为正对、反对、当句对、流水对、借对等,形式多样。正对如:“雨中耕白水,云外所青山”(《王居士》)、“两岩花落夜风急、一径荒草春雨多”(《郑秀才东归凭达家书》)。反对如“绿桑非苑树,青草是宫莎”(《广陵道中》)、“山路有云收猎网,水亭无月挂渔竿”(《村舍二首》)等。当句对如“红虾青鲫紫芹脆”(《沧浪峡》)、“暖溪寒井碧岩前”(《和洛河南杨少尹奉陪薛司空石笋诗》。流水对如“暂移罗绮见山色,才驻管弦闻水声”(《将当姑熟南楼饯送前李明府》)、“何人更结王生袜,此客虚弹贡氏冠”(《灞上逢元处士东归》)。除了正反对外,还巧用借对(主要是颜色的借对),有词义借对,也有谐音借对。词义的借对,如“乌龙山”对“白雁潭”,“黄公庙”对“白帝祠”,“黄鹤岭”对“碧鸡山”(颜色并非真实色彩);谐音的借对,如:“素手怨瑶瑟,清心悲玉壶”(《寓怀》),其中的“清”为颜色“青”的谐音,从而与“素”(素,白色也)形成颜色上的对仗;“青嶂远分从地断,洪流高泻自天来”(《晚登龙门骆楼》)、“青山尽日寻黄绢,沧海经年梦绛纱”(《甘露寺感事贻同志》)、“皇纲一日开冤气,青史千年重壮心”(《送武全通处士归章洪山》)等,其中的“洪”为“红”、“沧”为“苍”、“皇”为“黄”的借对,这种颜色的谐音借对在许诗中多达20几处。许浑“工切”、“工而能化”的对偶运用,使诗歌音节整齐匀称,节律感强,感情一贯而下,读之一气浑成,诵之和顺爽口,大大增强了诗歌的艺术表现力度,并非方回据说:才得一句,便拏捉一句为联,无自然真味(《瀛奎律髓》第520页)。“句工气浑”(谢榛《四溟诗话》卷四),许浑“对皆工切,语皆衬贴”的对偶运用,同样增添了诗歌无尽的气韵含量。
许浑诗歌的对偶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即常采用数字与数字的对仗,其中“一”与“千”、“一”与“万”、“千”与“万”用得最多,共有44处。如:
①白首书千卷,朱颜酒一杯。〔《南亭偶题》〕
②一尊酒尽青山暮,千里书回碧树秋。(《京口闲居寄两都亲友》)
③寒云晓散千峰雪,暖雨晴开一径花。(《赠郑处士》)
④一身仍白发,万虑只丹心。(《病中二首》)
⑤一声山鸟曙云外,万点水萤秋草中。(《自楞伽寺晨起泛舟道中有怀》
⑥井转辘轳千树晓,锁开阊阖万山秋。(《秋日候朝》)
这种对比,形成强烈的反差,创造了宏阔的意境,增强了诗歌的情感意蕴,构成浩大的气势,读起来一气呵成,读而后快。
此外,许诗的“大气”还表现在强烈的时空意识和情与理的哲学思考,诗人给予历史深刻反思和现实关照时,历史时空和现实时空相互交融渗透,时间绵长、空间阔大,诗人并将丰富的内心情感与理性的哲理交相融合,创造了苍凉、悲慨的意境,增添了十分的深沉感和厚重感,极大地丰富了诗歌的审美内涵,给人带来无尽的艺术享受。这在咏史诗表现尤为突出,如前述的《咸阳城西门城楼晚眺》、《金陵怀古》、《故洛城》等诸篇即是,在此不再赘述。
身处晚唐的许浑,受元白诗风的影响,其诗难免带有“浅白、通俗”的特点,再加上衰落的晚唐,文人志士不可能对社会抱以太多的功利追求,因而诗歌只好转向对格律形式的追求,因此也写不出盛唐时期王昌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般大气的诗句,[10]但正如《唐才子传》所云:“浑乐林泉,亦慷慨悲歌之士,登高怀古,已见壮心。故其格调豪丽,犹强弩初张,牙浅弦急,俱无留意耳。至今慕者极多,家家自谓得骊龙之照夜也。”诗人“大而能感慨”(陈维崧《钞唐人七律竟辄数断句楮尾》)的气度,以独特的诗格和情志加以表现,使其诗歌显得格外有“振拨”之气,其诗难怪乎留下“思正气清”、“许浑诗歌有力量”的美赞!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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