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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对现代文学评论意义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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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对现代文学评论意义

今天,我所要发言的题目是《张炜对于中国当代文学评论意义》。在许多富有学术素养的学院派评论家看来,这个题目本身是有问题的、可疑的和不完整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和中国当代文学发生关系的,是“张炜的写作”,而并不是“张炜”,张炜除了是一个作家外,还是一个社会中的人,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员。但是我要说的是,今天当我们先卷起舌头,再噘起两片嘴唇,读出张炜这个名字的时候,在我们头脑里闪现的是一部部触及过我们灵魂的作品,如《古船》、《九月寓言》、《丑行与浪漫》、《柏慧》、《我的田园》以及《你在高原》等等,这些作品以其独有的方式,已然成为我们生命中一份精致的营养。所以我说,张炜这个名字已经具有了一种精神指向,他用生命之树上结出的思想和精神果实覆盖了我们的视野,使我们对张炜除了文学写作之外的一切变得视而不见。所以,在我看来,“张炜”是“张炜的写作”的同义词,是可以相互置换的。张炜正是通过写作,体现出了他作为一个具体生命的全部意义,并把“张炜”这两个普通的汉字带进了当代文学史。而我要说的张炜对于中国当代文学评论的意义,不仅是指他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可供解读的文本,也不仅是指在一个物质主义时代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纯净的心灵标本,而是指他在写作中寻求精神资源和话语资源的方式,对我们当下的文学评论有着预言性的启示。如果我们能够平心静气地读完张炜的半部小说,就会发现,张炜的精神世界和我们脚下的大地是相通的。换句话说,他的精神、思想和智慧都来源于大地的恩赐。这很容易让我们想到成吉思汗,当年他的血脉根植于草原,汲取大地的力量,用马蹄和战刀圈定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帝国疆界,完成了举世震惊的伟业。一个民族把大地作为图腾是不可战胜的,而一个作家把自己的根深深扎入大地,也同样会获得强大的生命力。张炜正是凭借这种力量,为我们构建了博大的精神世界和浩渺的艺术王国。但是,当张炜以他一部部作品给文坛带来持续震撼的时候,我们大多数评论家面对他的作品处于一种失语的状态。在这里,我所说的“失语”,并不是评论家对张炜的创作保持缄默不言,而恰恰相反,研究张炜的文章多如牛毛,密布在各类报刊杂志之中,但却很少有人能够客观地走进他的精神根部。因为我们所掌握和推崇的那些西方理论话语,无法解读这个中国的大地书写者,那些用泊来的西方社会学、文化学、心理学的概念对张炜作品的生搬硬套,其实正好是我们对张炜作品的“爱护性破坏”。而那些被所谓的“现代性”追得惊慌失措、屁滚尿流的评论家们更是从来就无法进入张炜的心灵的世界。

里尔克在《罗丹论》的开头写道:罗丹未成名前是孤零的。荣誉来了,他也许更孤零了吧。因为荣誉不过是一个新名字四周发生的误会的总和而已。我想,在人们争相追逐物质主义的时代,在文学评论家们纷纷以卖弄“学问”为时髦的时代,张炜对罗丹的境遇一定是感同身受的。其实,我们对张炜的“误会”并不是缘于我们对他的文学成就的怀疑,而是缘于对他过于匆忙的肯定,这些肯定往往是茫然和慌乱的,有时甚至是“不择手段”的。或者可以这样说,我们还没有找到走进张炜文学世界的路径。张炜是把生命种植在大地上,自觉地成为中国大地的书写者和代言人,他的思想、精神和智慧都是在这块大地上生长出来的,而我们评论家总是用“知识”和“学问”去解读他,这无疑是隔靴搔痒。而近些年来流行的标签化评论方法,对解读张炜的作品更是毫无益处。尽管在张炜写作的三十年时间里,中国的小说流派众纭纷呈、品种繁多,但很难把他具体地划入某一流派之中。他没有“伤痕文学”的哀号,因为他的心灵已经像大地一样具有承受苦难的能力;他也没有“寻根文学”的忧患,因为他并不需要“寻”,他的“根”早已扎进大地,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一直在他的血液里流淌;至于“先锋文学”,他也许从来没有多看一眼,因为他知道小说从来不是一种技术操作;而表面看来,与他的写作较为接近的“新写实”,则又显得浮躁而肤浅我们试图把张炜划入其中任何一个流派的努力都是徒劳的。相对于张炜的文学写作,我们的文学理论是灰色的,我们的文学批评是缺席的。尽管表面看来我们的评论家有很高的理论修养,也从西方移植了大量的文学理念和批评话语,但我们的评论家的文学教育有先天性的缺陷,我们从开始接受文学那天起,老师就总是教我们如何用“学问”说话,而从来不去引导我们如何用灵魂说话。这样,在我们长期所谓的学术训练中,那些枯燥的理论不仅风干了我们的灵魂、窒息了我们的思想,而且还渐渐地丧失了我们的艺术感觉。

在这样的学术环境中成长的评论家,天生就患有“灵魂缺失症”,只好用一把把学术手术刀把张炜的作品肢解得七零八碎、体无完肤。我们只有同张炜一道,把生命根植于大地,获得相同生命体验,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寻找到中国经验和中国话语,才可能走进张炜的心灵世界,才可能用一颗心灵理解和融进另一颗心灵,就如博尔赫斯所说的“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才能真正地与他进行一场灵魂的对话。这才是理解中国作家张炜的正道,也才是中国文学评论的正道。与此同时,也许我们应该,也必须注意到,张炜的写作对象可能是鲁东这块大地,甚至他的一部小说只写一个封闭的山村,但是,张炜的内心世界是开放的。他从来不拒绝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最优秀的文学作品,他接受文学的信息量是惊人的,每天都坚持五万字以上的阅读量,这在中国作家中是绝无仅有的。他对西方文学相当熟悉,即便从他编的文学普及读物《一生的文字基础•和张炜一起读小说》也可以看出,他对西方文学了如指掌,并且具有相当高的造诣。他还广泛涉猎西方经典、雕塑等艺术,他解读西方经典大师的文章是我读过的艺术随笔中最好的文字。但是,在张炜作品中很难看到外国文学对他的直接影响,更没有像“先锋小说家”那种粗鄙的模仿。他把从外国文学中汲取的知识、思想和写作技艺都化作了他创作中的营养,融入到他的艺术生命之中,转化成了中国经验和中国的叙述方式,并和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融为一体。张炜这种接受西方文化的方式,对“西方话语”满天飞的文学评论界是一个启示,也具有一定的实践意义。

当然,张炜的这种写作方式,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也曾遭到某些评论家的诟病,因为在他们看来,在这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时代,一个文化狂欢的时代,张炜的根植于大地的这种写作是一种文化保守主义,是不合适宜的,尤其是反现代性的。张炜对这样的批评并没有做出针锋相对的反击,当然他也不会加入狂欢和尖叫的人群,而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精神立场,恪守一个作家特立独行的精神品格,一如既往地继续他对大地的书写。在此期间,他写出了《融入野地》这篇和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齐名的散文——城市是一片被肆意修饰过的野地,我最终将告别它。我想寻找一个原来,一个真实。这纯稚的想念如同一首热烈的歌谣,在那儿引诱我。市声如潮,淹没了一切,我想浮出来看一眼原野、山峦,看一眼丛林、青纱帐。我寻找了,看到了,挽回的只是没完没了的默想。辽阔的大地,大地边缘是海洋。无数的生命在腾跃、繁衍生长,升起的太阳一次次把它们照亮当我在某一瞬间睁大了双目时,突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簇新。它令人惊悸,感动,诧异,好像生来第一遭发现了我们的四周遍布奇迹?

他用诗意而朴素的语言表达出对这片古老土地的热爱,和对这个“市声如潮”的时代的规避。他对大地炽热的情感和对时代规避的姿态,使他的内心充满无解的困惑与无奈:“已经存在的一切是如此完美,完美得让人不可思议;它又是如此地残缺,残缺得令人痛心疾首。”就是在这样的纠结中他做出了自己最终的选择:“人需要一个遥远的光点,像渺渺的星斗。我走向它,节衣缩食,收心敛性。”“就为了精神上的成长,让诚实和朴素、让那份好德行,永远也不要离我,让勇敢和正义变得愈加具体和清晰。那样,漫长的消磨和无声的侵蚀我也能够陪伴。”这篇作品是他坚守大地的宣言,也可以看作是对那些陈词滥调进行反击的檄文。近二十年过去了,张炜用作品证明了自己坚守的意义,他作品中的文学价值和精神价值被逐渐突显出来。事实证明,他的文化精神不仅没有与中国的现代性相悖,而恰恰成为中国现代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为任何一个国家的现代性,都离不开它的传统文化精神,一个没有传统文化底蕴的现代性是无根的,无根的现代性只能使这个国家的文化和精神变得越来越匮乏、越来越浮躁,甚至是混乱不堪。张炜在某些评论家的非难面前,就像相信大地一样,相信自己所坚守的理想,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比大地更懂得时间的意义。张炜正是用理想和时间击溃了那些对他批评的言论和观点。所以,从某种角度说,张炜从事写作的整个三十年的过程,也是为中国文学评论界某些观点证伪的一个过程。这应该看作是张炜对中国文学评论的一个贡献——当然,这个贡献的核心价值是它的警示意义。

我最后想重复张炜的一个观点:艺术与真理一样,本身是深邃和博大的,但又是极其简单和透明的。因此艺术家应该有一种朴素的精神,无论是写作的精神立场,还是艺术表现形式,都应该具有朴素的品格。他在《朴素是至高的艺术品格》一文中写道:朴素精神的确立,说到底还是一种人格的确立。你做不成一个坦然的、放松的、胸怀宽广的人,就不可能具有朴素的精神。无论怎样克制也是枉然。一遇到合适的气候、机会场景,总要流露出一些轻率的卖弄,这不是一个人的意志可以左右的。一个人如果不在他的整个生活过程中彻底贯彻一种自我批判精神,保持一种清醒的自省力,那么他就没有希望做好任何一种事业。自我批判说到底是一种坦率。一个人离开了这个途径,就没法走向完美,就等于放弃了强烈的道德要求。这对于一个从事艺术工作的人来讲,等于走向了艺术的自弃。在艺术品的所有品格当中,朴素是最基本的,是至高无上的。朴素的对立面必然包含了矫情和虚伪,如果一部作品不那么自然真切,那么它的所有绚丽和深刻都失去了根基,都变得难以接受。一句话,那个艺术品也就不成立了。

张炜清醒地意识到,朴素在精神上不只是博大与深邃,更是一种自醒与谦卑,在艺术表现形式上则是自然和真切。用尼采的话说,就是要“像上帝一样思考,像普通人一样说话”。而在我看来,当下的中国文学评论界就是恰恰缺少这种朴素的精神立场,也缺少朴素的艺术表现形式。现在文学评论界所流行的做法是:大量从西方贩卖过来的所谓思想,生硬地套用中国文学,评论语言概念化、八股化。表面看来,现在的某些评论文章像章鱼一样,到处布满了“学问”的触角,旁征博引,而实际上与当下的文学根本不着边际,不过是一些装腔作势的空壳而已。他们已经习惯了“像普通人一样思考,却像上帝一样说话”。既无思想的穿透力,也没有艺术的感悟力;既看不到评论者的文学理念,也看不到评论家与作家的灵魂碰撞。也许我们应该像张炜所提醒我们的那样,回到朴素。朴素能够使我们规避矫情和虚伪,还可以弥补我们思想的缺失和生命体验的匮乏。因为回到朴素,就是回到了我们的内心。朴素是我们通往自我心灵和灵魂的惟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