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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饰件赏析及文化探源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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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饰件赏析及文化探源

《文物鉴定与鉴赏杂志》2015年第四期

一、艺术造型

最下部为方形基座,基座中空,共分三层,各层的四面均镂刻人物活动场面及其他繁复的纹饰。正面上层有一仆人赤身站立,盘发插笄,左手持杯,右手上举,持一容器。下有一壶,周身饰花纹,壶口大开,似乎满盛美酒,仆人正要将美酒舀到酒杯中。中层也有一盘发插笄、赤身站立的仆人,双手抓一肥禽,右手提头部,左手托臀部,双腿微蹲,呈用力图3饰件上部奏乐仆人细部状。肥禽头部低垂,双腿无力,好像马上就成为主人餐桌上的佳肴。下层饰云雷纹(见图5)。背面上层和中层纹饰大体相同,各有一头戴小冠、赤裸上身的仆人,双手摆弄一只小鹿。小鹿眼睛圆睁,双耳阔大,体形修长,身上有不规则圆形斑点,蹄形足。不同的是,上层的小鹿昂首扬颈,无辜的眼睛望着前面,被仆人握着双腿,温驯而又无助。而中层的小鹿则被倒拎着,眼神空洞,双腿下垂,似已死去。下层饰云雷纹(见图6)。左侧纹样上层及中层均有一盘发插笄、身着右衽衣衫的仆人。上层的仆人右手持杯,左手托杯底,杯中似有美酒。中层的仆人右手托盘,盘中装满食物,左手持杯,正在行进。两人想尽快把美食送到主人身边,却又担心食物洒落,故而小心谨慎,形色匆匆。下层饰云雷纹,有一直径0.3厘米的圆穿(见图7)。右侧上层和中层纹样大体相同,各有一头戴小冠、身着右衽衣衫的仆人,手抓飞禽。飞禽鸟喙形嘴,有翅膀及尾羽,爪有倒勾。不同的是,上层禽鸟昂首张目,展翅挣扎,中层禽鸟则头朝下,身子弯曲,已然死亡。下层饰云雷纹,有一个直径为0.3厘米的圆穿(见图8)。综观楼阙形铜饰件,主人端坐中央,心安理得地接受众人的侍奉。奴仆或跪或站,或抚琴奏乐,或沽酒以待,或捉禽备菜,造型动作均不相同。飞禽、动物、怪兽等比例得当,极富神韵。整个布局尊卑有序、等级分明。饰件不仅真实还原了战国时期权贵阶层的实际生活情景,而且充分证明了当时手工制造业的发达,展示了匠人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技艺。饰件虽体量不大,却传递了非常丰富的信息。

二、历史价值

1.楼阙形饰件可能为坞堡建筑中“瞭望台”的原型饰件基座中空,下部两侧有直径0.3厘米的圆穿。笔者推测,中空的设计,有可能是插在某物之上,圆穿则用来固定。饰件的形制与河北安平东汉壁画墓(见图9)和山东沂南汉墓画像石中坞堡的“瞭望台”非常相似。安平壁画墓中的建筑为坞堡,是一种防卫性建筑,出现于王莽天凤年间。汉代豪强地主为求自保,常聚族而居,四周环以深沟高墙,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大型坞堡的规模超过村落,较小的如宅院。堡门一般开于南墙正中,入口有庭院,院中主要建厅堂、楼屋。出于政治和军事的考虑,瞭望台多在建筑的制高点。安平壁画墓中的瞭望台上为庑殿式顶,下部基座为方柱型,有三个窗口。根据这三个窗口和上下各一层来推断,整个瞭望楼应为五层高度。楼顶正脊的两端有鸱尾。最上一层楼的四角有柱,周围画有栏杆,于西后角处竖一旗,西侧立一扁圆形大鼓。旗杆顶部有一黑色长尾、迎风而立的鸟形物。旗帜的位置高出屋脊,上有四条飘带,正在迎风飞扬。旗帜的前端挂一横杆,横杆的两端和中部连在鸟身上,这样就可以风吹旗飘,鸟随风转。这种鸟形物应为“伺风鸟”,用来辨识风向。旗可能是“测风旗”,射箭时以辨别风向和风速。《古今注》记载:“伺风鸟,夏禹所作也。”《中华古今注》有“伺风鸟,夏禹所作也,禁中置之,以为恒式”的记载。恒式即为恒矢,用于习射。禁中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而东汉末年僭越之风盛行,豪强地主都有大量武器装备,其坞堡建筑的瞭望台也设置伺风鸟,随时准备征战。从结构上看,楼阙形铜饰件与瞭望台同为庑殿式顶,正脊两端装饰小鸟,相当于鸱尾的设计。上部有栏杆,底部有基座,尤其是中部四面矩尺状饰物上端的鸟,更与安平壁画墓中的伺风鸟有异曲同工之妙。笔者推测,楼阙形铜方形饰在制作时吸取了古代“伺风鸟”的灵感,很可能是“瞭望台”的原型。

2.证实矮凳的使用不晚于战国时期仔细观察楼阙形饰件上部,有主人端坐于矮凳之上。一般认为,汉代以前没有凳子,且凳子对汉族人来说是舶来品。而这一细节至少证明,矮凳的使用不晚于战国时期。从战国到三国,人们多席地而坐,以席、几、床、榻为主要生活器具。东汉末期,因征战及民族融合等因素,一种名叫“方凳”的高型坐具及可折叠的胡床才传入中原,但也仅流行于宫廷与贵族之间,在当时家具品类中等级较高,并未广泛使用。胡床在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使用较广,随着北魏佛教的兴起,西方垂足而坐的生活方式逐渐普及于中原。有钱有势的人家不仅居室必备,就是出行时也要带在身边以备临时休息之用。另外,汉代有一种塌,无栏杆,无围挡,形制较矮,四足落地,通长只坐一人,用于日常起居或接见宾客。直至唐代,史籍中才有了椅子的记载,唐明宗时期出现有靠背的椅子,到宋代出现交椅,是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五代至宋,高型坐具空前普及,椅子的形式也多起来,出现靠背椅、扶手椅、圈椅等,同时根据尊卑等级的不同,椅子的形制、质料和功能也有所区别。楼阙形饰件上的矮凳清晰可辨,为长方形,四腿粗矮,两侧边缘翘起,巧妙围城“凹”字形,美观协调,紧凑舒适。尽管这件坐具已具备凳子的雏形,而这一时期却还没有“椅”“凳”的称谓。如此看来,凳子的出现不会晚于战国时期,并非远道而来的舶来品,而是土生土长的“国货”。矮凳虽不大,却直观生动地再现了战国中晚期矮凳在仕宦贵族家庭中的使用情况,将凳子的使用历史提前了几百年,丰富了社会史、家具史的内容。

3.为战国时期建筑形制的宝贵例证中国的建筑历史悠久,早在距今约50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原始人就利用天然崖洞作为栖身之所。新石器时代,人们开始利用黄土为壁体,并用木架草泥建造了简单的半地穴房屋。商周时期,已有较成熟的夯土技术,宫室多建在高大的夯土台基上,木架结构逐渐成为中国建筑的主要结构方式。春秋末期的《考工记》中记载了当时重要的建筑制度,如王城的规划思想以及道路、门墙、宫室的标准尺度等。战国时期,封建制度的确立大大促进了建筑业的发展。城市的规模日益扩大,建筑的观念日渐明晰,崇尚以土筑垒的高台建筑,如赵国的丛台和燕国的武阳台、老姆台等。这一时期的木构建筑多已不存,存世多为遗址或台基。浙江绍兴狮子山出土了一件战国早期的云纹铜屋,为三开间屋,屋顶有棱柱,上饰伏鸟,柱及屋顶均饰勾连形云纹。屋前有柱,左右壁镂空,后壁中央有窗,底缘也饰以勾连形云纹。屋内跽坐男女六人,有的抚琴,有的吹笙,有的击鼓,反映了战国贵族玩乐声色的生活,为研究战国时期建筑形制的宝贵资料。另有故宫博物院藏采桑猎钫上刻有《宫室图》,记录了战国建筑的形制,证实了当时技术的发达。屋下有高基,上为木构。屋分两间,有立柱三,每间各有一门,门扉双扇。上端有斗拱承枋,枋上有斗拱作平坐。平坐四周似有栏杆,平坐两端向下斜垂代表屋檐。

两汉时期,建筑中大量使用成组的斗拱,楼阁层数逐渐增加,砖石建筑逐渐发展。与战国时期一样,汉代木构建筑今已不存,现存实物只有墓、石室、阙等。阙是两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为宫殿、祠庙和陵墓前的装饰性建筑,多立在入口的两侧。目前所知全国有遗留至今的汉代石阙约20余处,主要分布在四川、河南、山东地区,尤以四川雅安的高颐阙最为精美。高颐阙建于东汉建安十四年(209年),主阙13层,高约6米,子阙7层,高3.4米,均用岩石叠砌,顶仿汉代木结构建筑,有角柱、枋斗。阙身浮雕有出行图、神兽、历史故事等,并刻有隶书铭文“汉故益州太守阴平都尉武阳令北府丞举孝廉高君字”等二十余字。另外,河南南阳西汉画像砖中有不少建筑图,其中一处长144厘米、宽57厘米(见图10),上部刻楼阁,有柱础、斗拱,采用庑殿式屋顶,厅内有双柱相承,其上有双层望亭,厅外两侧各植柏树一株。屋脊、树上刻五凤,以示吉祥。厅内正中处刻一尊者,戴冠正襟,扶案危坐,其右侧一侍卫侧身而立,左侧一人戴冠、着长袍,躬身向主人作恭拜状。画面下部刻铺首衔环。画像砖对厅堂、楼阙、柱枋、斗拱、栏杆、门窗等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描绘,忠实准确地再现了西汉建筑的形制。由上可见,随着建筑的发展,春秋时期已建造重屋和高台建筑,战国开始建造二、三层的房屋,为两汉多层楼阁建筑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然自上古至先秦,文献与实物资料皆极缺乏,虽然殷周以来城郭宫室已有多处遗址经过考古认定,但尚无实物可考。两汉建筑的形制也只能通过古籍资料或考古出土的明器、画像石、壁画等管窥一二。这件战国中晚期的楼阙形铜饰件,无疑是研究战国时期古代建筑的极重要实物资料。

作者: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