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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杂志》2015年第二十二期
《雁寺》是20世纪日本著名推理小说家水上勉的代表作。它完美融合了大众文学和纯文学两种特质。小说主要情节是一个叫慈念的小和尚身世凄惨,很小就被送到寺庙修行。住持慈海荒淫残忍,每天和一个叫里子的女人混在一起,时常在神佛前行苟且之事,对慈念却异常苛刻。里子对慈念充满了怜悯一时激情将身体托与了慈念。慈海深夜被杀死。那个移动的身影正是慈念。水上勉通过《雁寺》获得了日本第45届“直木奖”。《雁寺》的成功是因为它有推理小说式的引人入胜的情节,又有超越推理小说的非常典型的纯文学式表现手法。正如著名评论家伊藤整所言,该小说是“纯文学小说与推理小说相结合的成功之作”。小说在氛围营造上非常出色,通篇有一种阴翳的气氛沉滞其中,这种特殊感觉与小说中丰富的意象意蕴截然不可分。
一、意象及鸟意象
意象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特殊的感情移入而创造出来的。“象”是客观物象;意是主观情思意趣。简言之,意象就是以象抒意,寓意于象。因此既具有客观的物属性又融入了作者内在的感情,烙上了主体鲜明的主观印记。意象在日本文学中亦被大量运用,鸟意象便是其中之一。歌集如《万叶集》,随笔如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东山魁夷的《听泉》等颇具代表性,小说如森欧外的《雁》、夏目漱石的《文鸟》、井伏鳟二的《屋顶上的沙凡》、安房直子的《鸟》等均涉及了鸟的形象和意象。本文仅考察大雁与鹞鹰两种鸟。大雁是鸟中极具代表性的,这点中日相通。雁为大型游禽,喜群居,亲密无间,彼此和睦,终生配对,用情不负。秋季从西伯利亚等寒地来到日本越冬,春天返回。因此在日语中也叫归雁。在《万叶集》中咏雁的和歌有六十余首,在鸟中仅次于杜鹃,居第二位。在现代小说中,大雁也常被作为渴望自由的鸟出现,如森欧外的《雁》中,出现了红雀和蛇,蛇象征着莫造对阿玉的蹂躏和束缚,而红雀是渴望自由的笼中鸟。形成对比的是,鹞鹰却被视为凶猛带有攻击性的鸟。鹰、鹞等同属鹰类。主要靠上升气流滑翔,警惕性强,不近人,但也会伺机夺走人们手中的食物。据说在日本镰仓等地经常能看到鹞鹰叼走人们手里的盒饭、包子等食物。鹞鹰目光锐利如炬,给人刚猛犀利的印象,是威猛必胜的象征,代表着坚忍性、控制力与应变力。由于雁与鹰鲜明的习性及特点它们被融入了文化,被书写进文学,被定格成了鲜明的形象。
二、《雁寺》中的雁意象
《雁寺》虽为小说,但意象之丰表意之盛不亚于诗歌随笔。这部小说融合了鸟、鱼、兽三种动物意象。鸟意象分雁意象、鹞意象两种,鱼为鲤鱼意象,兽为蛇意象。这些意象描写构成了彼此呼应的庞大的意象群,随情节发展适时出现,相互交织,丰满生动。在《雁寺》中雁意象最盛,“雁”字出现的频次也最高,在正文中出现35次,而鹞鹰为24次,鲤鱼12次。意象与象征隐喻如孪生关系,没有意象渲染,象征隐喻效果也会折半。在《雁寺》中这三种动物意象分别产生不同的指代和象征。整体说来,母雁代表里子,雏雁和鹞鹰代表慈念,蛇在慈念眼中象征住持慈海,鲤鱼则喻示了慈海的命运。如果把小说比喻成天使,那么小说的题名就是天使之眼,可以窥视出小说深邃的内涵和深沉的情感基调。好的小说题名会激起读者灵魂的碰撞,促其深思勾起想象并对内心不断进行叩问和确认。《雁寺》正反映了这一点。从命名策略来看,“雁寺”统领了小说全篇,雁寺为故事的发生场。其次从“雁”“寺”的组合来看,“雁”字温馨轻快的暖色调与冷峻威严呆板的“寺”字构成色调上的对立和反差,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雁在小说的叙事框架内多次交叠呼应,既构成了文体特征,也反映了叙事策略。我们知道,《雁寺》中的雁意象描写并非动态写生而仅是对隔扇上雁画的描述。即是说,雁为静态画面,而鹞、蛇、鲤为动态画面。这样的设置具有更大的便利性。因为画中不同姿态的大雁恰好契合了小说中不同人物不同境遇下的心境,具有更大的功能性体现。雁意象构成多重象征意义。首先,贯穿全篇喻指雏雁对母雁的渴求和呼唤。文中写道:“还有雏雁张着小嘴向母雁求食”。水上并没有对母雁和雏雁纠结过多笔墨,而是蜻蜓点水般带过。但这句话却有着点题之妙,形成贯穿作用,使读者生发无比的同情之念。慈念渴望里子的母性。但他目睹了身为住持却亵渎神佛的寺庙乱象,同时也激起了内心原始的情欲。而里子的过失,在短暂的沉醉后带给他的是深刻的憎恶。在慈念眼中里子不再是母雁的角色。这也直接导致了杀人事件的发生。水上的小说对命运的悲剧性有着深刻的诠释。突发性偶然性在特定的人物身上已然一种宿命,不可拂逆。小说结尾处,画上的母雁被抠掉,可以说在这一刻悲情化为了美蕴,哀伤定格成了悲壮,小说的美学张力得到了充分的释放。《雁寺》中里子对隔扇里终生相伴头颈相交的大雁非常羡慕。大雁性情温和,彼此友善,亲昵无间。里子在母亲死后就孤寂一人,唯有男人可依靠,仿佛一棵行将死去的枯藤奋力扭曲着自己攀附着树干。在画师南岭死后,慈海就成了她后半生的营生。里子知道顺从是对面对现实唯一的出路。但最后这种依附也化作泡影。小说结尾处里子又成了孤雁,失去了立足之地。里子的命运折射了当时日本社会柔弱女性的悲哀:努力尝试改变命运最后却不过是无谓的挣扎。此外,雁还象征着慈念对自由的希冀。他定是渴望能像大雁一样振翅跃动翱翔高空。但寺院是禁锢之所,社会和时代也对少年进行摧残。在学校里他要扛着齐身高的步枪,让他感到奇耻大辱。小说中写道:“在每天刻苦修行余暇,他脑子里只有过一个梦想……也就是说能够动手杀人。”慈念的心理暗示逐步升级:唯有慈海才是自己实现恶魔之梦的最方便的牺牲品。自我暗示是一种强烈的心理反应,会随着外部压力不断确认直至大脑下达指令。当模糊的断片般的恶意识逐渐清晰化为有形时,实际上慈念已经完成了向恶魔的悄然转身。他用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宣泄了愤恨,同时获得了扭曲的内心满足。慈海死后慈念下落不明,他真会获得了自由吗,这种自我救赎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毁灭,杀人会成为沉重的负罪。结合时代特点这反映了水上对现实对战争的批判和鞭挞。该文对小说中的雁意象所喻示的象征意义进行了梳理和分析。可以说雁意象描写对读者界定人物关系起到一种很好的启示作用,同时凸显了小说的悲剧效果使读者产生了强烈的心理共鸣。
三、《雁寺》中的鹞意象
意象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和约定俗成性,在文学作品中作者往往试图以陌生化的语言在艺术上超越常境。即便如此,典型的形象意象并不因作者差异化的描述和读者视线的不同而造成感觉或情绪的偏离。雁的温顺性与鹞鹰的残忍性正是两种不同物种与生俱来的不同生物属性,它们几乎对立地构成了固定的意象。但在小说中它们却同时共存于慈念的气质底部,看似不可调和内里却可共生:慈念既代表了雏雁的形象,同时又是可畏的鹞鹰的化身。慈念身世可怜,境遇可悲,凹陷眼眶里充满着“悲哀的光芒”,他渴望关爱,就像只向母雁乞食的雏雁。但同时慈念又是可畏的,虽然个子矮小,但聪慧机灵,在压抑的环境中形成了沉默寡言却坚忍的性格,也练就了惊人的洞察力和行动力。他“澄彻明亮的眼睛里闪着鹰似的光”,心底始终有着一股执拗的力量。这让他小小的身板虽然扛不动大枪却完成了杀人藏尸的计划。小说对慈念的目光有很多特写和聚焦。如买凶器折入式小刀时“眼里闪了一下光亮。这是一种神奇的目光”。也多次描述一个偷窥的身影在迅速地移动:“在她的视线中,看到下边的纸门,突然有一个晃动的影子。”“那个大脑袋瓜的小和尚的影子迅速地向纸门对面方向走去。”敏锐的目光和敏捷的动作正是鹰的两大特点。小说中提到,慈念经常刻意隐藏自己的目光,却反过来不断观察里子。在弱小的慈念眼里,经常盘旋在树上的鹞鹰是院落的主宰,它迅速而有力,凡事都逃不过它的双眼。而自己要在这座寺庙里生存,就必须变成一只鹞鹰。相传鹰会在悬崖危岩上用喙击打、磨砺岩石,直到喙完全脱落,然后静待新喙长出来,再用新长的喙叨啄指甲,把指甲一个个拔下,在新指甲长出后又把羽毛一根根拔掉,直到五个月后长出新羽毛。这是一个凤凰涅槃般的生命过程。这种隐忍的过程甚至胜过任何与敌人的恶战苦斗,其目的就是为了获得重生。这与性格隐忍的慈念正相似。有人说,意象与人物的心境、情感同构对应。在小说第四章慈念受到慈海训斥后偷偷来到水池边用竹签投掷鲤鱼,“只见一尾灰色大鲤鱼,背上插着一把小竹刀,正浮出水面游着……从被刺中的鱼背里留出鲜红的血。那血在水面上像一束红色毛线漂浮着。”弑杀鲤鱼暗示着慈念内心反抗的升级,弑杀让慈念找到了愤懑的排泄口。鲤鱼流血在水中划出一道红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在慈念眼中或许却是另一番景象,是一幅美幻的图画。水上在自传『わが六道の闇夜』(《我的六道黑夜》)中自白:少时和同伴都喜欢杀蜘蛛以喂养女郎蜘蛛,后来这种弑杀的快感逐渐扩展到多种动物。这种弑杀的快感和暴力正来自心魔,会随着外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慈念亦是如此,明确的杀意的形成是在被里子引诱之后。小说多次提到鹞鹰杀鲤鱼和蛇并作为食物储藏在树洞里。这让人联想到慈念杀死慈海藏尸于棺中的杀人手法。对慈念来说蛇一般歹毒的慈海在竹刀下却是可以宰杀的鲤鱼。慈念明显是弱小的,但在双方象征上,力量的平衡却被打破或者说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慈海之于慈念的强弱对比反转成鲤鱼或蛇之于鹞鹰的弱与强的对比。
四、结语
在《雁寺》的叙事策略中意象的运用具有重要意义。作者有意设置了四种动物意象,让其形成意象群效应并贯穿叙事结构。这一设置具有深化主题悲剧性、突出人物性格色彩、勾起读者共鸣、增强小说感染力的作用。其象征隐喻突破了读者个体的差异性对小说中特定的人物构成一种持久的辐射和穿透功能。有人说:悲情者或伤、哀、痛、怨、愤,或愁、苦、壮、凉、叹。这些字眼无疑道出了悲情的内涵。水上勉的小说如果单以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悲”,独有的悲伤的缓缓的笔调——水上描摹出一部部深沉的悲剧,其小说无一不笼罩着“悲哀”的情绪,读后令人哀婉悱恻。但作者很少直抒胸臆,或哀叹或悲吟,而是采取静观的态度,以慈悲心而观众之疾苦。这种类似白描不尚修饰不施重彩的手法构成其后期纯文学作品的普遍特点。《雁寺》在叙述上也是如此。行文风格和语言的运用朴实简洁,却处处透射着张力,辅以意象象征渲染铺垫伏笔等多种技法营造了特有的氛围,有力地渲染了人物命运的悲剧性。在某种意义上说《雁寺》凌驾于水上大部分作品,展现了“华丽”的风姿,这也是人们倾向于把它看作是纯文学作品而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推理小说的原因。独有的寺庙体验加上浑然的小说构成让水上这部作品透射张力充满魅力,也成为该类型小说中的一篇佳作。
作者:宗雪飘 单位:大连海事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