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小编为你精心准备了明清小说中狐精形象研究参考范文,愿这些范文能点燃您思维的火花,激发您的写作灵感。欢迎深入阅读并收藏。
狐精形象很早就出现在中国的古代小说中,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化的传播,文学中的狐精形象也在不断地被丰满着。狐从最初宗教崇拜中的神兽图腾演变为社会上普通民众心目中的妖怪。后来它渐渐贴近了人类生活,人性气息渐浓,并多以女性形象出现。以至于后来提到狐精,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娇媚艳丽的女子。到了明清两代,狐女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形象生动起来。
(一)狐女进入人的社会秩序
中国是一个以礼法立国的社会,“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发乎情,止乎礼”是基本的道德观念,是人的立身之本“,礼”就是社会秩序。明清时代,程朱理学遍布天下,所谓的礼教大防发展到比较极端的程度。狐女进入普通人的家庭,或说要做人,就必须接受人类的道德规范,遵循伦理道德。清初张潮编撰的《虞初新志》有两篇小说《烈狐传》和《会仙记》,从道德的角度重新塑造了狐女的形象。《烈狐传》中的狐女没有名字,也没提到她的性格感情,只有这样一句叙述,“未几,国变,乱兵入其家,见妇艳,欲污之。妇大骂,夺刀自刭而死;乃一九尾狐也”,和作者的评论,“狐淫兽也,以淫媚人,死于狐者,不知其几矣。乃是狐竟能以节死,呜呼!可与贞白女子争烈矣”。《会仙记》的故事情节也差不多。如上所述的,狐女守节甚至于殉节而亡,狐女在遵循着人的社会秩序,她认同着人的伦理文化。同时,这也是人们对狐女在认可之后更进一步的接纳。自华夏有历史以来已经几千年,几千年来,华夏族人为自己的一系列的文化、文明所骄傲、自豪,认为可以教化蛮荒之地的人,花妖狐魅之类自然也在其中。然而,就像无数被贞节害死的女性一样,这种强加于女性身上的沉重的道德观,也束缚着狐女的心性,使得她们身上原本的活泼、灵慧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冰冷的符号。
(二)狐女在《聊斋志异》中光彩照人的形象
《聊斋志异》是中国文言小说的高峰。它吸收了六朝志怪小说的简约侈怪和唐传奇的叙述铺陈手法,而且摆脱了文言小说易于脱离现实生活的弊病,故事自然活泼,富于生活气息。而《聊斋志异》中的花妖狐魅也完全脱离了前代的恐怖、诡异的气息,出现了崭新的形象。如果没有蒲松龄,不知狐女们将何去何从,是彻底被同化,还是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从文学史上消失。幸好,历史没有如果。恐怕谁都不能否认,《聊斋志异》是写狐鬼的巅峰之作。狐女的形象在其中变得十分丰满、光彩照人。如果将《聊斋志异》中写到或涉及到狐的故事的总数作一下统计,并按类划分一下的话就可以看到。狐精故事在《聊斋志异》中大概占了五分之一左右,而以狐女为主角的故事又有30篇,作为一个主题系列的故事,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蒲松龄笔下的狐故事几乎篇篇精彩,“这些可爱的精灵,每位都有动人故事,每位都有独特个性:青凤温婉可爱,小翠调皮活泼,娇娜聪慧美丽,辛十四娘临危不乱,鸦头忠贞不屈,还有助夫成才的凤仙,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上的恒娘,在关键时刻救情人于水火之中的红玉、舜华”。在这里,狐女真正成了女人,而且更类似于当今社会中的女人、现实生活中的有些有血有肉的女人,既聪明又活泼,既美丽又热情,温柔而娇俏,幽雅又不失天真,而不是烈女传、贞妇记中的被礼教异化的女人。可以说,蒲松龄为狐精故事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避免了它们可能僵化的命运。之所以这样说,与《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形象中被加入的新的品格是密不可分的。首先,这些狐女也讲道德与节操,但不是封建礼教中要求的那种自虐式的道德。鸦头誓死捍卫自己,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贞节,而是为了保有爱情的圣洁和维护自身的尊严。辛十四娘拒绝非礼的苟合,坚持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她没有将自己当成是游离于人间道德之外的兽类,而是坚决要求婚姻程序要符合礼法以维护尊严。简单来说,她们看重自己的人格,并努力维护自己的人格。其次,建立在尊严之上的爱情。女性如果将自己当成是主人手中精美的玩器,那么只能获得浅薄的宠爱却不会有爱情,因为爱发生在人之间,没有人会爱无自我的器物。狐女们拥有了独立的人格,但她们没有从此如冰霜般凛然不可犯,相反,她们自由地追寻着爱情。她们的爱情不再是无原则的妥协顺从,不再是无条件的付出顺从,而是与自己的爱人站在同等的地位上,要求他们的尊重,是热烈的、纯洁的、光彩夺目,于是寂寞的书生们被这样的爱情照亮和感动,感受到生活的光明和生命的乐趣。娇娜在与爱人以礼相对时又可以牺牲自己去换取爱人的平安,一只老狐会为了一个几十年前的情人之子去路边哭泣求助。狐女红玉与冯生相恋,但被冯父赶走。后来冯生遭难,家破人亡之际,红玉出现,帮助冯生重整家业。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这里,红玉已经不仅是一个红颜知己,她已经是冯生的精神支柱、心灵的安慰,难怪在她戏言要离去时冯生甚至于长跪不起、痛哭失声。这里,狐女似乎已经超越了平等而需要人们去仰视了。
再次,狐女们有自己的思想,狐女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也不是幽怨的鬼女,她们的眼光、胸襟和对世事的历练甚至远超过藏在书斋只读圣贤书,不问窗外事的书生们。狐女小翠看似天真无邪,只知道嬉闹。但是却在无形中安排好了一连串的计谋,铲除了威胁公公和婆家平安的政敌,谈笑用兵,颇有大将风度。她对自己的命运也有清醒地认识和把握,甜美的爱情没有消磨她的判断力,她在爱人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永不磨灭的印象后转身离去。辛十四娘成婚后,善尽一个贤妻的责任,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丈夫的缺点并苦口劝谏丈夫。在丈夫惹祸出事后又谨慎设计去拯救他,她甚至在离去前极有先见之明地留下了养家的财产。婴宁是狐女中最为可爱的一个,她总是在笑,使身边的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被感染。她看似天真烂漫、不通世事,但实际上却有自己的主见,甚至有戏弄心上人的小心眼,在王子服向她示爱时故意装作不懂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让王子服大失所望又郁闷无比。狐女们不在乎封建的贞操,认为自己有权自由地追求、享受爱情,而不是为了要使终身有托而成婚,也不会以从一而终来表达爱意。人们都知道狐狸精魅惑人,确实,面对这样的狐女应该很难不动心。但是,如果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说明蒲松龄的才华。让人极度惊讶的一篇故事叫《恒娘》,让人感受了另类的狐狸精——攻心为上。狐女恒娘不年轻、不绝色,没有惊人的才华、没有高雅的气质,但她对世情人心的透彻了解令人惊讶。她精密地计算每个人的心理,又精确的设计行动的每一个步骤,她可以预见到每一步的结果,还能将行动的思路上升到理论的高度。狐女恒娘正是靠着无与伦比的心计将丈夫牢牢抓在手中,从而巩固了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这篇故事看起来不那么美好,里面没有完美永恒的爱情,却有着女人之间的嫉妒和算计。但是,要编织一个美丽的爱情童话并不难,难的是描写出怎样在不利的环境中解决问题。爱情也需要争取,恒娘并不是对丈夫没有感情,她曾坦率地承认“良人遇我厚”因而不忍离开。
在故事中,恒娘还提出了一个问题,“然子虽美,不媚也。子之姿,一媚可夺西施之宠,况下者乎!”这可以说是美与媚的关系,这个问题上,明代李渔作出了详细的回答,“乌知颜色虽美,是一物也,乌足移人?加之以态,则物而尤矣。如云美色即是尤物,即可移人,则今时绢做之美女,画上之娇娥,其颜色较之生人,岂止十倍,何以不见移人,而使之害相思成郁病耶?是知‘媚态’二字,必不可少。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是无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惟其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是以名为“尤物”。尤物者,怪物也,不可解说之事也。凡女子,一见即令人思,思而不能自己,遂至舍命以图,与生为难者,皆怪物也,皆不可解说之事也”,简单来说,“肤如凝脂,手如柔荑”不过是皮相之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才是神采飞扬之媚。一是对丈夫的心理的揣摩利用,一是对自身风度气质的修饰,恒娘认识到并修炼得炉火纯青的这两点,三百年后的现代女性见了也要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次日果有狐兵大至,或骑、或步、或戈、或驽,马嘶人沸,声势汹汹。主人不敢出,狐声言火屋,主入益惧。有健者率家人噪出,飞石施箭,两相冲击,互有夷伤。狐渐靡,纷纷引去。遗刀地上,亮如霜雪,近拾之,则高梁叶也。众笑曰:“技止此耳。”然恐其复至,益备之。
明日众方聚语,忽一巨人自天而降,高丈余,身横数尺,挥大刀如门,逐人而杀。群操矢石乱击之,颠踣而毙,则刍灵耳。众益易之。狐三日不复来,众亦少懈。主人适登厕,俄见狐兵张弓挟矢而至,乱射之,集矢于臀。大惧,急喊众奔斗,狐方去。拔矢视之,皆蒿梗”。这是《聊斋志异》中的一段描写狐与人的一场争斗,初见时尚觉兵凶战危,再看则不觉哑然失笑,狐兵们煞有介事,而人们却越来越轻视他们。到这里,让人不由感慨,千百年来在人们心中神秘莫测、令人畏惧的狐精形象在蒲松龄笔下彻底成了一场喜剧。而《青凤》中的狐女青凤与耿生的交往让人们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从始至终,耿生丝毫没有考虑到青凤是异类,他没有身为人的倨傲,真诚地向青凤表白自己的衷心。后来,青凤化为小狐险些被犬所食,又是耿生救了她。使人不由想起,数百年前的狐女任氏因为情人的冷漠死于犬口,数百年后,青凤何其有幸,终结了前辈的遗憾。总之,各种类型化的狐女形象使得作品更具魅力,也让狐女形象越来越丰富和繁多。从中我们可以透视到更多的东西。真实的世界、理想的世界我们都能从中体会到。女子的美好,和女子的缺陷我们也都能从中感受到。透过众多的狐女形象,我们感受到色彩斑斓的一个奇幻世界。从这些完美的女性形象身上我们也可以体会到其中的许多感情投射,比如对女性角色的期待,对婚姻爱情的渴望等。另外狐女的文学作品并不仅仅是男性文人艳遇的幻想,并不是男性审美的一个幻想,而是逐渐被文人严肃的态度去对待,有了更高的文学价值很文学审美。《聊斋志异》是一个巅峰,也是一个榜样,在它之后,掀起了一场写狐鬼小说的高潮,但同时也没有能及得上《聊斋志异》的故事出现,它创造了一个高峰,也隔断了后来人的脚步。
作者:袁中华 单位:山东青年政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