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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宿和大角星名含义思考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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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宿和大角星名含义思考

《自然科学史研究杂志》2014年第一期

1“角”字在古文献中的两种义指:头角和口角

在探讨之前,需要辨明:“角宿”和“大角”中的两“角”字是否为同一义指。这是因为,中国古代文体简约,一个字词有多种含义,诂释不明,易生歧见。“角”字在古文献中,就称谓动物头部某一器官的词语来说,有两种义指:一为头角,义指动物头部突出的骨角①;二为口角,义指动物口部由上、下唇吻构成的嘴角。《慧琳音义》卷23“唇吻”注引《苍颉篇》:“吻,谓唇两角头边也。”例如,鸟类虽无头角,但鸟喙有口角义。《诗经•行露》:“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毛亨《传》:“不思物变而推其类,雀之穿屋,似有角者。”俞樾《群经平议•毛诗一•行露》:“窃疑所谓角者即其喙也。鸟喙尖锐,故谓之角。《文选•射雉赋》‘裂嗉破觜’,《注》曰:‘觜,喙也。’觜为鸟喙,而其字从角,可知角字之义矣。今俗谓口为嘴,盖即觜字而加口旁也。”又如,马的唇吻也可称为口角。《汉书•王褒传》:“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于行。”颜师古《注》:“吻,口角也。”所以在古文献中,动物的嘴吻(不论其是否呈锐形)都有口角含义。而且,由于口、角古音近,古人有读“口”为“角”。《山海经•南次二经》:洵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而无口。”其中“无口疑为无角。古口角音近。今安徽宿松县人犹读口如角。”[3]如此,“角”字义可指头角已为世俗常识,而又可指口角则有待重视,故不能囿于成见。因之,简约的“苍龙之角”一语在历史上可以有“头角”和“口角”两种义指,如不加辨析,难免歧议。于此,引申出对“角宿为苍龙头角”这种传统释义的一个新思考:传统释义是否就是角宿之“角”的原初义,抑或可能是后起的演变义?换言之,苍龙星象可能原有两种“角”义之星,只是由于某些历史原因才演变到今人感到疑问的释义。所以,在理解角宿和大角的星名含义时,需要对其中的两“角”字义及其可能的演变作具体分析。

2苍龙星象原有两种“角”义之星:角宿原指口角,大角原指头角

2.1朱雀、白虎和玄武三星象中都有与口角含义相关的星名值得注意的是,在朱雀、白虎和玄武三星象中都有含义与口角部位相关的星名(星宿或星次)。柳,为南方朱雀星象中的第三宿,位于此星象的西部。《史记•天官书》:“柳为鸟注。”司马贞《索隐》:“《汉书•天文志》‘注’作‘喙’。《尔雅》云‘鸟喙谓之口’。”因此,柳宿含义与朱雀口角相关。而且,此义又可与其后的星宿(朱雀星象中第四宿)含义为朱雀之颈喉联系。星宿,有七星,又名七星。《史记•天官书》:“七星,颈,为员官,主急事。”司马贞《索隐》引宋均云:“颈,朱鸟颈也。员官,喉也。”故从反映朱雀的腔体通道联系上来看,柳宿(示朱雀口角)与星宿(示朱雀颈喉)名义前后衔接。觜,又名觜觿,为西方白虎星象中的第六宿,共三星,成锐形,位于此星象的南部。《史记•天官书》:“小三星隅置,曰觜觿,为虎首,主葆旅事。”张守节《正义》:“葆旅,野生之可食者。”觜觿有多义,如可释为大龟①、解结器②和猫头鹰头上的毛角③,亦为觜宿的不同释义提供了可能性。然而,从觜宿“为虎首,主葆旅事”,以及“觜”通“喙”来看,其原义指虎嘴[4],与白虎星象的口角相关。娵訾,又称娵觜,十二星次之一,由位于北方玄武星象西首的营室、东壁两宿(各二星)组成,有口之形义。《左传•襄公三十年》:“岁在娵訾之口。”孔颖达《正义》引孙炎曰:“娵觜之叹则口开,方营室、东壁,四方似口,故因名云。”因在二十八宿的形成过程中,营室、东壁两宿于早期有合为一宿的痕迹([4],第45页),则早期的营室亦有“四方似口”的含义。上述与口角含义有关的星名(星宿或星次)在各星象中的部位,与古人安排天文四象的头首方位是一致的。《尚书•尧典》“日中星鸟”,孔颖达《疏》:“天星有龙、虎、鸟、龟之形。四方皆有七宿,各成一形。东方成龙形,西方成虎形,皆南首而北尾。南方成鸟形,北方成龟形,皆西首而东尾。”可知,在朱雀、白虎和玄武三星象中都有含义与口角部位相关的星名,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反映古人原初在命名这部分星名时有同构义指,由此类推,也为分析苍龙星象之“角”的早期含义提供了参考。

2.2角宿名义原为苍龙星象的口角作为同样源于动物类构形的东方苍龙星象,其中是否也有表征口角含义的星名?对此问题的探讨,角宿的另一称名“辰角”提供了线索。《国语•周语中》:“夫辰角见而雨毕。”韦昭《解》:“辰角,大辰苍龙之角。角,星名也。见者,朝见东方。”“辰”字在此处中有两层含义,其一,“辰”义有指天文观测标准的星象,如大火(心宿)为大辰,北极为北辰,“日月之会是谓辰”(《左传•昭公七年》)等,所以,当角宿于每年春月“朝见东方”时,可为天文观测标准星象意义上的“辰角”。其二,“辰”字本义为震,通假为唇。《说文解字》:“辰,震也。三月,阳气动,雷电振,民农时也。物皆生。”“震,辟历振物也。”朱骏声《说文解字通训定声》:“震,假借为唇。”林义光《文源》认为:辰,“实唇之古文,象上下唇及齿形。”[5]或言之,“辰角”又可读为“唇角”。角宿二星位于苍龙星象的南首,恰好可表征苍龙上、下唇吻的口角,其于春月朝见东方时“阳气动”有“震”义是为“辰(唇)”,故名为苍龙之“辰(唇)角”,简称即为“角”。如此,从图1所示的星空位置上来看,因大角星离黄道较远,而角宿二星之间为黄道所经,所以角宿名义如为苍龙唇吻的“口角”,正好可象征日月五星所行经的“天门”。在天文古籍中尚有与之相关意象的遗语。《晋书•天文志》:“角二星为天关,其间天门也,其内天庭也。故黄道经其中,七曜之所行也。左角为天田,为理,主刑,其南为太阳道;右角为将,主兵,其北为太阴道。……其星明大,天道太平,贤者在朝;动摇移徙,王者行。”角宿二星为苍龙星象的“口角”,其星“明暗、动摇”如龙嘴唇动之“震”,一则有示“左角为理、右角为将”的“刑、兵”之星占,二则象征天门之开阖。屈原《天问》:“何阖而晦,何开而明?角宿未旦,曜灵安藏?”《说文解字》:“阖,门扇也。一曰闭也。”角宿朝见于东方,似苍龙“口角”天门开而望明。另外,从苍龙腔体通道联系上来看,角宿为苍龙腔体通道首端的“口角”示“天门”,又正好与亢宿名义为苍龙“颈喉”①示“天庭”互相通道衔接。《晋书•天文志》语:角二星“其间天门,其内天庭。”《开元占经》卷60“亢二”引《海中占》称:亢“一名天庭”。如此,角宿和亢宿两者的名义与朱雀星象中的柳宿(鸟之口角)、星宿(鸟之颈喉)之间有同构关系,说明这两部分的星名含义是可以类比互证的,也是透露角宿原初可为“口角”含义的理据。反之,角宿名义如为处于苍龙腔体之外的“头角”,就不可能与含义为“颈喉”的亢宿匹配形成腔体通道联系。先秦时期的墓葬龙形图画,为理解当时“苍龙之角”的义指及其年代判断提供了参考。龙,作为古人想象中的动物类图腾,其原型有鳄鱼、蛇、蜥蜴等不同观点,其具体形象(包括头角在内)是演变的,存在多种变型,除了有头角之龙外,还有无头角之龙。《广雅》:“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直言之,龙类中可以无头角,但不可能无口角。先秦时期未见有后世传统的似鹿头角等“九似”龙形②。如在长沙陈家大山晚周楚墓出土的帛画“人物龙凤图”上,所绘龙形似蛇双足,并未见有头角。尤需注意的是,在战国初期曾侯乙墓出土的漆箱上,绘有迄今所见最早的二十八宿苍龙白虎星象图[6],保存了古人对天文星象义指的早期信息,但于其苍龙星象图中,也未见有如西汉至今传统龙形中突显的似鹿头角,其呈三角形的龙吻口角却引人注目(图2),今人观后会有陌生感,这也许是星象图设计者对“苍龙之角”义传递的一个有意味的形象提示。至于具有似鹿头角等世俗传统的龙形图画,大约在秦汉时期才始有定型出现,如见于西安交通大学西汉墓葬壁画星象图中的苍龙突显有似鹿头角[7],就与曾侯乙墓漆箱上的苍龙之形迥然不同,反映两者描述的龙形语境已发生了历史性的转变,今人不可因注重前者的传统形象而忽略后者的先秦意图。综合以上的线索和探讨,显示在先秦时期角宿的释义原为苍龙星象的“口角”,也是“苍龙之角”一语的早期义指。这样,在天文四象中原先都有含义与口角部位相关的星名(星宿或星次)而无例外,说明在二十八宿初创时,古人对这部分星名的命名原意有相通的语境。故由此看来,角宿为苍龙“头角”的传统释义相对于“口角”义来说是后起的演变义。

2.3大角名义原为苍龙星象的头角关于大角星名的含义,古人将其与摄提星联系起来解释。摄提有六星,分为左摄提三星和右摄提三星,列于大角星两旁(图1)。《史记•天官书》:“大角者,天王帝庭。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大角与左、右摄提的位形,恰好可构成龙首的左、右头角形象。《开元占经》卷65“摄提占一”引巫咸曰:“摄提,三星如鼎足,左右角,西南向,主易姓。”其中透露出古代天文家对表征苍龙头角之星名的原初说法。陈遵妫认为:相当于龙角的部分有大角(牧夫座α星),它是北天最亮的恒星,被拟为“天王帝廷”,天王是天的君主,也即是天皇大帝,北极是天皇大帝常居之所,而大角和心则是他御幸的朝廷和明堂。大角两旁,各有弱光三星,是为摄提,它是表示时节的星座,和北斗同为天王的辅佐。这时作为时节的目标,当以大角星为主。[8]这样,一则从大角离黄道较远的星空位形来看,比较角宿更能恰当拟合为苍龙星象的头角;二则因古人对二十八宿的命名可能要先于大角等其他多数星座,为了与“角宿”已有示口角义在星名上区别开来;三则考虑到头角的形体比口角要大,所以,古人命名由左、右摄提“鼎足”之星为“大角”。要之,在先秦时期的苍龙星象原有两种“角”义之星:古人以“黄道经其中”象征苍龙口角部位的二颗星称名为“角”,以“离黄道较远”象征苍龙头角部位的“最明大”之星称名为“大角”,两“角”字同义不同。

3角宿接替大角成为苍龙星象头角释义的历史原因

角宿释义是如何接替大角成为苍龙星象的头角?即“苍龙之角”是如何由原初的“口角”演变为后起的“头角”义指?其中变化过程的细节已难稽考,但相关的多种历史原因可能如下:首先,因苍龙之“角”有“口角”和“头角”两种义指,一字易生歧。最初,古人将“苍龙之角”语称“角宿”是用来注释其口角含义的,在当初的语境中已为习语,其与示头角义的“大角”有区别是不言自明的,但因此语简约,仅就字面上来说“苍龙之角”和“角宿”中的“角”义未显确指,从而为歧见的产生提供了可能性,故随着时过境迁,后读者易受“世俗常识”中“角”为头角义的倾向性导引,出现将“苍龙之角”和“角宿”另释为“头角”的歧议。这种因古文一字两义而引发的分歧问题,在中国古代天文历法研究中并不少见。例如,关于西周月相词“既生霸”、“既死霸”中的“霸”字义,周人当时可能以其为习语而未加说明,后人生歧见,至汉代学者就有两种不同观点,一说为月体光明部分,另说为月体黑暗部分,至今尚有争论[9]。其次,从星占的需要来看,角宿名义为“头角”比“口角”更能显示苍龙星象表征“天王”的神通。这是因为,中国古代天文星占的演变是与帝王政治的发展相联系的[10],其“天人感应”的星占在东方苍龙以及角宿中多有运用。《史记•天官书》:“东方苍龙,房、心。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不欲直,直者天王失计。”《开元占经》卷60“角一”引《黄帝占》曰:“视两角星明,王道大治,其星微小不明,王道失政,辅臣不言。”角宿位列苍龙星象之首,其名义在先秦时期为苍龙口角,尚传承早期表征苍龙腔体通道首端的质朴语境,但是,随着秦汉时期的帝王开始以“龙种”自许,当时的星占术士为了迎合表现“天王”与地上帝王神通的星占需要,就有意利用“角”含两种义指和“世俗常识”的倾向性,悄然把角宿调整为后起的苍龙头角释义。东汉王充《论衡•龙虚篇》:“短书①云:‘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释谓:“龙头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故“依段氏所言,尺木似为龙角。龙如无角,即有降格为凡兽之虞,其神通也自然大减,无法升天了。”[11]这也有助于解释,在战国曾侯乙墓漆箱苍龙星象图中并未见有如“常识”所言状的龙头角,而在西汉墓葬壁画、画像石等物品上龙形突显似鹿头角的成因。其三,与秦汉时期发生的社会政治和思想文化的大变动有关。其时的变动致使“古书亡索丘”,“异说徒相雠”,从而为星占术士达成调整角宿的释义提供了历史机会。上述“角”字义的歧见、星占的需要和社会变动的机会等内外原因,大约于秦汉时期逐步形成了综合作用,相因成习,导致角宿接替大角成为苍龙星象头角释义,也使得大角徒有虚名。故在此前后,角宿名义发生了由“口角”向“头角”的语境转换,这不单纯是星名释义上一个后起的技术性调整,而是反映星占文化与帝王政治趋于密切联系的一个实例。由此,角宿转为苍龙“头角”彰显的传统释义而原义“口角”被藏隐难识,大角星名应为苍龙“头角”的含义却受到挤占但其名未改醒目传意,今人犹生“龙首自有角,大角诚赘疣”的疑问。笔者作文新探,以求方家指正。

作者:钟守华单位:上海浦东华夏社会发展研究院李约瑟文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