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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农业大学学报》2016年第三期
摘要:
稻作仪式是人们为了稻作能够丰产而举行的仪式。由于地理和文化因素的影响,在表现形式上都会有共通之处。相较于其它少数民族,阿昌族、布朗族、德昂族、独龙族、基诺族、景颇族、怒族、普米族这八个人口较少民族,由于人口稀少,影响力低,他们的稻作仪式传承在时代的冲击下不容乐观。不过相对封闭的环境和独特的文化如果利用得当,对这些民族稻作仪式的传承和保护就能够起到一定的效果。
关键词:
人口较少民族;稻作仪式;谷神崇拜
水稻作为我国最主要的粮食作物之一,其历史最早可追述至新石器时代。云南省则是水稻的历史发源地之一,各稻作民族在长期与自然能动适应的过程中形成了与其生存环境相适应的独特的民族立体分布格局、独特的仪式活动、独特的宗教信仰和独特的维护生态平衡的方式。稻作仪式是人们为了稻作能够丰产而举行的仪式,贯穿整个稻作生长过程,是农耕文化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稻作仪式包含着一个民族对天、地、人的认知以及农事观,影响并指导着人们的农业生产活动。相较于其它少数民族,阿昌族、布朗族、德昂族、独龙族、基诺族、景颇族、怒族、普米族这八个人口较少民族,由于人口稀少,影响力低,他们的稻作仪式传承在时代的冲击下不容乐观。但这些仪式同样极具特色,是我国多民族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云南人口较少民族概述
人口较少民族指全国人口总数在30万人以下的民族,云南省共有八个,分别是阿昌族、布朗族、德昂族、独龙族、基诺族、景颇族、怒族、普米族。根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了解到,这八个人口较少民族总人口421万人,仅占云南省总人口的09%。从居住地来看,这八个民族居住地都相当偏远,交通闭塞,且多与其他民族混居,呈现出大杂居、小聚居的特点。其中除基诺族和普米族外,其余六个民族均为跨境民族;从语言上来看,这八个人口较少民族中都拥有本民族自己的语言,甚至不同地区的同一民族也会使用不同的语言。其中独龙族和景颇族有自己的文字,普米族有不成系统的文字,其他人口较少民族则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宗教信仰上,受外来文化的影响,云南人口较少民族大多数信仰佛教,少数信仰基督教、天主教,但这八个民族却都有着自己本民族的原始宗教信仰,具有图腾崇拜和巫术的特征。总的来讲,云南八个人口较少民族历史上由于地理环境的制约,交通不便,发展较为落后,相对地对本民族的文化保留比较完整。同时除独龙族聚居在高山峡谷地带,农业发展相对落后外,其他七个民族均为农耕民族,以稻米和玉米为主食。因此,云南人口较少民族孕育出了他们独特的稻作仪式。
二、稻作仪式中的某些共性
(一)对谷魂或谷神的崇拜尽管叫法不一,但云南人口较少民族和其他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一样,几乎都存在祭拜谷魂的仪式。例如,阿昌族的谷魂阿昌语称为“谷期”,其象征物是一个装有稻穗的篮子。每年“开秧门(开始插秧)”之前,阿昌人都要先举行仪式,先把开花的树枝和李树插到祭谷魂的田中心,而且要一边插一边念到“长得像花一样好,结得像李子一样饱满,成团成串结果”,接着插三支秧苗,这样完成“开秧门”后,才能正式插秧。另外,每一块新田,都要先选一束“秧王”插到田的中心,然后围绕“秧王”再插满整块田地。“关秧门(插秧结束)”时,为了把谷魂留在田里,阿昌人会留下一束秧苗,蘸水擦洗自己的手脚和工具,在田边烧纸祭祀后才能回家,意为把谷魂留在了田里。等稻谷收获装仓,阿昌人会用鸡或鸡蛋供奉谷堆,因为他们认为即使稻谷收回到粮仓里,如果对粮食不恭敬,稻谷还是会折,即不知不觉的减少。而基诺族则会在秋收后举行叫谷魂仪式,基诺语称之为“国老库”。届时,各家的主人带着鸡去田里捡拾遗落的谷穗和其他农作物,再同鸡一起带回家。回家的路上还要为稻谷“叫魂”,每遇一个岔路口时要放一束稻草为谷魂指路。到家后,要将谷穗分为两份:一份装起来挂在谷仓里,另一份挂在住房内作“谷魂”的象征物。然后由户主在谷仓内杀鸡,或在谷仓前杀猪或杀牛,将猪或牛血、鸡血搅拌后用鸡毛涂在谷仓的木柱、墙壁和门上,再把鸡头、猪头挂在谷仓门上供奉“谷魂”,并以丰盛的酒菜祭献谷神,祈求谷神保佑来年丰收[1]。同样,景颇人的叫谷魂仪式也是打谷时进行。景颇族人认为打谷时,谷魂会被吓走,所以必须要把谷魂叫回来,来年才会有好收成。景颇族的载瓦支系还会把田地里的两种半生植物当作稻谷的父亲和母亲。他们认为收割时将这两种植物一同背回家,谷魂才能跟他们一同回家,第二年也会有好收成。还有的民族会把祭谷魂的仪式融入整个种植稻谷的过程中,例如德昂族。德昂族种植水稻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汉晋时期,元代已经成为种稻技术最先进的民族之一。由于德昂族无文字,与傣族相邻且信仰相同,所以德昂族受傣族影响较大,在耕种稻作的过程会像傣族那样穿插丰富多样的祭祀仪式。谷魂在德昂语称为“谷哄”。每年清明节过后,德昂族人便开始犁地,犁地的同时妇女要不停地念诵召唤谷魂归来的祷词,大意为:“喂!喂!喂!谷魂归来!来到地中守地,不要给马鹿、麂子来糟蹋我们的土地”等,直到犁完所有的地念诵才会结束。到农历四月份,他们会举行祭谷神的仪式,届时全寨人带着牲畜前往要播种的田地诵经拜佛,然后宰杀牲畜就地煮熟聚餐,餐后才能开始撒种。在对稻谷进行除草时,德昂人也会举行仪式。除草一般在五月后开始,届时他们会在一家之主的床头上放一个装有祭品的小竹篮,竹篮里除了肉、菜、饭等祭品外还插有彩色的小幡旗,并且直到尝新米前,每月的中下旬家中主事者都要定期向小竹篮里添加祭品,一直持续到尝新米时,小竹篮内的贡品才会全部替换掉。祭谷魂仪式比较独特的是独龙族。独龙族由于居住在峡谷地带,仅在独龙江中下游一带种植少量水稻,但也会在种植过程中举行相关仪式,不过他们举行仪式的目的不是要祭拜谷魂,而是驱除恶灵“布兰”。“布兰”在独龙族的原始宗教中指居住在地上的恶鬼,独龙族也信奉“万物有灵”的观念,“布兰”会变化成各种鸟兽吓走谷魂,稻谷就不会有好收成,所以要举行祭祀仪式驱赶“布兰”,为的是留住谷魂,祈求粮食丰收。谷神和谷魂都是对稻作的原始崇拜,一些学者也把谷神和谷魂混用,但笔者把它们区分开来,是因为两者之间有一个显著的区别:谷魂一般来源于“万物有灵”的信仰,其形象比较模糊甚至没有具体的形象,是形而上的,如上文列举的阿昌族的“谷期”,德昂族的“谷哄”等;但谷神的形象则不同,一般为引进稻种的祖先或某种图腾,人们为了纪念他们而封之为谷神,例如在勐海县布朗山布朗族乡的老曼峨、新曼峨一带的布朗族,竹鼠是他们的谷神。相传一名叫雅枯栓的布朗族妇女获得了一粒比南瓜还大的稻种,并将其藏于仓中。一天,稻种滚出仓房外,越变越大,几乎压垮了竹楼。雅枯栓十分生气,举棍猛打稻种,于是稻种便碎成了小粒,漏下竹楼,掉进土缝藏于地中。这时,一只有灵性的竹鼠打洞钻人地下,把一粒粒稻种抬了出来撒在地里,稻种便发芽、开花结籽。由此,布朗族人重新获得了种子,所以他们为感激竹鼠,专门设立了冈永节[2]。而阿昌族的谷神“榜争”则是一位老妇人。在阿昌族的传说中,他们的谷种是由一位眼盲的老奶奶从河滩采来的。因此阿昌人尊称老奶奶为“老姑太”,封其为谷神,并将象征老奶奶手杖的带双穗的秸秆为象征物,供奉在正方堂前或谷仓旁边。祭谷神在怒语中称“汝为”,是原碧江县匹河一带怒族的传统节日,时间为每年的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仪式期间不许妇女儿童参加。届时寨中的男子们抬着祭品到预先选定的场地,主持仪式的巫师叫人砍一枝金竹、一根芦苇和一枝青枫栎插在场上,进行祭祀,祷告谷神保佑来年庄稼丰收。祭祀完后,大家再将祭品分而食之[3]。综上,祭谷魂或谷神这种仪式最早可以追溯至原始宗教产生的时代,那时人们对自然环境的认知还远远不够,所以种种变化莫测的自然现象在人们眼中往往是因为在其背后有超自然的神灵所为。对于这些未知的力量,先民们渐渐从敬畏变成了崇拜,并给这些自然现象赋予了“人格化”的形象,例如山神、河神等等。这便是原始宗教的万物有灵观念。稻谷作为人类最早驯化的农作物之一,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当时意义非凡,承担着维持和繁衍人类的重要使命。对稻谷的崇拜自然而然逐渐演成了对谷魂或者的崇拜。
(二)尝新米和其他传统稻作民族一样,云南人口较少民族普遍有尝新的习俗,但各个民族在表现形式上各不相同。例如德昂族的尝新仪式一般在稻谷收割前举行,但各家各户具体时间不一。届时会取一些稻穗制出新米,然后将新米和旧米分别煮熟,再把旧米盖在新米上面。这些米饭和菜一起要先祭祀神灵和祖先,其中一部分德昂人会用叶子包起来喂狗和牛,因为在德昂族的传说中,是狗帮助人们寻获了稻种;而牛则是德昂人耕作时必不可少的助手。祭拜结束,剩下的饭菜则须先由家中的长者品尝,最后才是全家人一起共同尝新。有一些民族,尝新是由寨主或巫师选定吉日统一举行,所以尝新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同时也是一个祭祖的重要日子,例如景颇族。景颇人在尝新时会举行新米节,这一天也是他们原始宗教的祭典日。新稻穗要由身着盛装的年长妇女采集,装稻穗的背篓也要由五谷和鲜花装饰。这些取来的谷穗要集合到寨主的家中,由年轻的姑娘舂成新米,再交由巫师祭祀。祭祀结束后,新米会分给全寨各家各户尝新,德昂人会先用新米喂狗,感谢它请回谷魂,然后再依长幼尝新。基诺族也是如此。按照本民族的历法,基诺人会由寨主“卓巴”在稻谷成熟前挑选一个属虎的日子进行尝新,而且要先在寨主家尝新,然后每家每户才开始吃新米。尝新当天,每家的主人会背一只鸡去稻田里取谷穗,途中要注意听是否有麂叫,如果有则须返回家中重新择日。取回的稻穗舂成新米,要先供奉在龛位前一段时间后再煮成米饭,同时取稻穗时带的鸡也要宰杀煮熟,之后这些祭品会祭拜祖宗,同时请巫师“魔巴”念咒保佑全家平安。按照基诺族的习俗,新米要先让巫师和家里的长者先品尝,而且尝新的时候外人不能登门拜访。等尝新仪式结束后,主人才会打开房门,同时邀请周围邻居一起尝新。尝新对于稻作民族来讲是一个享受劳动成果的时刻,而从尝新仪式的表现形式来看,它体现了原始宗教万物有灵的观念,同时也包含着对亡故祖先的思念。由于新收获的稻穗要供奉神灵和祖先,因此尝新用的新米在种植过程中必定会得到细心的照料,精心培育的新米除了仪式供奉,也要提供下一年的种质资源,人们在尝新的过程中也把易种植、产量高、口感好品种保留下来,从农学的角度讲,这对稻作的选育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三、对稻作仪式的思考
一个民族的仪式活动既是本民族文化的一种表现,也是人们对自己民族和身份的确认。这些仪式活动在趋同化严重的中国当代已经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尽管一些人对其深远的文化价值和历史意义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诚然,依靠祭祀仪式消除灾祸、祈求福寿的思想已被渐渐淡化,但是各种仪式活动会增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和各民族之间的文化认同。从社会功能上还能说,这种仪式活动对整个社会的象征性符号体系构建和对民族文化认同模式的形成都有促进作用,这对人口较少民族来说尤为重要。同时,传统稻作仪式活动从某些方面也体现了古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原始思想,正是对自然的敬畏才生成了仪式中祭拜的谷神、谷魂等图腾。当下提出对这些仪式的传承和保护,可以在新的历史环境下延续民族历史,巩固民族认同,重塑民族特性。
云南人口较少民族的聚居地一般交通不发达,远离现代文明,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生存。环境的封闭造就了这些少数民族文化的自成体系,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相对稳定的文化特质和文化系统,同时也孕育出灿烂的稻作仪式习俗。但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各民族文化的趋同现象日益突出,现代文化正以惊人的速度冲击着少数民族文化,使之失去了其固有的特色和个性。尽管近年来国家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措施明显增多,但结果仍旧不尽如人意,并没有根本性的缓解少数民族传统文化面临流失和破坏的趋势。少数民族传统文化正在消亡和变迁,这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而云南人口较少民族由于人口和文化影响力的弱势,面临的问题则更为严峻。笔者曾去边境的一个基诺族寨子调研,那里的基诺族人饮食和生活习惯已经被傣族同化,历法则采用公历,他们原始的历法已经弃用。稻作仪式作为传统农耕祭祀活动的一部分,在当代人们对其中神灵的崇拜已逐渐淡化。没有了对信仰的敬畏,如何去传承和保护这些仪式就成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20世纪90年代以来,民族地区各地方政府都意识到了保持民族文化独特性的重要,都把传统民族文化的传承、保护纳入了议事日程,纷纷借助“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平台保存传统民族文化,推动经济发展。环境的相对封闭造就了云南人口较少民族富有个性的本民族文化。如阿昌族的“老姑奶”和布朗族的“冈永节”,同时这些地区一般具有较为独特的自然景观和生态环境,越是与现代文明相异的地方,越是吸引人去参观和浏览。如果这些人口较少民族能够结合自身原生态的生活环境,利用这些文化“符号”,围绕稻作的生长周期开发文化旅游业,就可以对稻作仪式的传承和保护起到一定的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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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中华文化通志编委会.中华文化通志28第三典•民族文化土家,景颇,羌,晋米,独龙,阿昌,珞巴,门巴族文化志[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6]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新华通讯社中国图片社.中国人口较少民族(上下)[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7.
[7]中国少数民族民俗大辞典编写组编.中国少数民族民俗大辞典[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5.
作者:朱颖祺 秦莹 黎恒 单位:云南农业大学 科学技术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