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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残疾人形象在20世纪以来的中国文学中有着丰富的表现形式和重要的文学价值。介于疯癫与清醒之间的“狂人”表现了人的非正常状态,展现人类的普遍困境;神秘的“傻子”形象增添故事的神秘色彩,展现了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对抗及和解;追求自我价值的盲人形象则展现了人性的尊严。这些文学作品中的残疾人形象从残疾人的特殊性上升到对人类普遍命运的关照,从残疾人人生价值的追寻发展为对人类普遍的价值的追求。
关键词:
残疾人;狂人;傻子;盲人;普遍命运
★基金项目:江苏省教育厅2013年度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指导项目“残疾人形象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叙事中的多重面向”(项目编号2013SJD750009)。同时,本文受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院级课题资助(项目名称:特殊教育视野下的中国当代文学)在中外文学作品中,残疾人形象都有着丰富的表现形式和重要的文学价值。就中国现当代文学而言,自20世纪初,残疾人形象进入当代文学的创作领域,逐渐形成一定规模并产生社会影响力,残疾人形象的文学价值得到了充分的肯定。本文致力于整理、分析和归纳残疾人形象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叙事中的多重面向,特别是残疾人形象在文学中的多种表现形态和多重价值意义。“残疾”一词具有丰富的内涵和外延。在传统定义中,“残疾”是从医学与病理学进行界定,主要是指视觉可见的生理缺陷。之后,“残疾”这一词条被赋予了更深刻的内涵:“残疾,不仅仅指生理上、心理上、解剖学结构上功能的缺失或畸形……也指由生理伤残所导致的某个特定个体成为社会弱势群体的结果……这一个体将会面对来自文化的与社会的多重障碍,从而限制他们与社会其他成员平等相处的机会与权力”。②从这一角度来说,残疾人不仅由于生理差异而处于弱势,而且在社会文化上处于边缘、弱势的位置。残疾人的特殊性既有自身的因素,又是他人的眼光和观念评判的结果。文学作品中的残疾人形象,也表现出社会、文化、历史、哲学等多方面的寓意。
一、介于疯癫与清醒之间的狂人
残疾人形象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中有很大的象征意义。人物身体方面的残缺和障碍使得人物更接近精神的迷狂状态。这一人物形象塑造的传统发轫于鲁迅的《狂人日记》。狂人形象有着复杂内涵和多重指向。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狂人是一个疯狂的人,有一定程度的精神障碍。唐弢先生认为,《狂人日记》“描写了一个‘迫害狂’患者的精神状态和心理活动”。③作者鲁迅在《狂人日记》的序文中明确告诉读者,在文本叙述中,他是按照“迫害狂”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去进行描述的。“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狂人是一个迫害妄想症患者,这是文本的表层含义。不过,狂人的“迫害狂”特征只是阶段性的表现,并不是绝对的定性。鲁迅在序文中指出,狂人“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矣”。狂人的病态最终痊愈。所以狂人并不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狂人,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正常人,而只是间歇性地有病态的表现。狂人的迷狂程度是介于正常人与精神障碍者之间的。正因为狂人有回归常态的可能,狂人的言语不能被视为完全的荒唐,而是具有一定的揭露性和批判性,甚至有先知先觉的超越性。黄修己先生认为:“从世俗的眼光看去,他是疯子;站在革命立场看去,他是先知先觉。”④吴宏聪和范伯群指出:“小说塑造的狂人形象,就作者所赋予的象征意义来说,是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封建社会叛逆者的形象,一个清醒的启蒙主义者的形象。”⑤就人本身而言,清醒与迷狂、有病与无病是相对而言的两种状态,这两种看似相对的状态常常共存于同一个体身上。伦纳德•戴维斯曾提出,人类生活的世界是充满着不同的常态与“平均值”。人们也习惯于用这些常态与平均值作为普适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与他研究人。⑥迷狂、病态和残疾,其实只是偏离了常态和平均值的一种状态,是量的偏离而非质的差异。所以,狂人形象在文本中具有一种普适的意义,他用看似荒唐的语言道出了世态的真相,他的处境同时也是大多数人的处境。狂人形象在20世纪80年代先锋派小说中则有所继承和发展。所不同的是五四时期癫狂的人物形象代表了与旧社会、旧制度的决裂,而新时期文学中迷狂甚至精神错乱的人物形象表达了现代人对存在的虚无、荒谬和人生的失控状态的感受。残疾人形象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象征性的符号,通过展现人物的某种障碍来表现现代人真实隐秘的心理和精神状态。
二、神秘的“傻子”
文学作品中有一类残疾人形象接近于傻子,人物的智力缺陷增强了自身的神秘色彩,也象征着其所处的文化历史背景的神秘难解。其中一个典型的人物形象是韩少功的《爸爸爸》中的丙崽。丙崽先天畸形、侏儒身材,自身无法长大。同时,他基本缺乏语言的能力,一生仅会说两句话。他是亘古不变的存在:时间无法使他成长,世事变化似乎都与他无关。如果说狂人的癫狂是一时的,那么,丙崽的缺陷是持续一生的。他是一个典型的傻子形象。丙崽的缺陷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自身的处境。鸡头寨村民将他的出生视为不详的兆头,并把村寨的天灾人祸也归咎于他。他的缺陷成为了成人世界排斥与否定他的理由。而他也无力参与周围的世事变迁,只是保持着冷眼观望的姿态。可以说,丙崽是一个静态的形象,他是不老之身、不死之身,具有抵御时间侵蚀变化的能力。另一方面,作者对丙崽的恻隐之心,又使他赋予了丙崽神秘的力量。这种神秘的力量帮助他与不利的外部环境相对抗。村民们认为他有着先知先觉的能力,在关键时刻会将他视为可以预知凶吉的“丙仙”。因此,丙崽的自身价值很大程度上与他人的判断有关。他如局外人一般冷观村寨的变迁,而观看着他的村民也因为世事的变化改变着对他的眼光。丙崽的存在帮助读者感悟了成人世界的人情冷暖。洪子诚在论及《爸爸爸》的阅读和修改时,转引了一些日本批评家对《爸爸爸》的看法。加藤三由纪把丙崽等同于阿Q,认为他们都是“集体”中的异类,当“一个集体面临危机就把异类奉献给外面世界或排除到集体之外”。对于这些因面临危机所“造出”并加以“歧视”的“异类”,很多评论家对他们怀有同情和好感。⑦
三、追求自我价值的盲人
就以现实主义手法为主的文学作品来看,残疾人形象代表了人对生存尊严的追求和向命运的抗争。这类作品主要包括了以残疾人为主人公的作品,以及残疾人作家的自传性作品。此类作品表现了作者对残疾人群体的关注及人道主义关怀。毕飞宇的长篇小说《推拿》是国内首部以盲人群体为题材的小说。与前面论及的狂人、傻子这种没有明确身份的个体不同,小说的主人公是有着明确身份和具体职业的群体。如果说前两种形象充满了象征意义,而《推拿》中的盲人形象则有着深厚的现实基础。作者细致讲述了一个个盲人推拿师的致盲遭遇、生存境况、工作状态、情感生活和人际关系,所有线索汇集到沙复明、张宗琪开创的“沙宗琪推拿中心”,盲人推拿师的工作空间和生活空间都是具体可感的。随着故事的展开,盲人推拿师敏感丰富的内心世界和自我意识对外敞开。有的盲人由于意外的事故致盲,他对自我的认知呈现时间上的断裂和反差。后天失明者需要很多的时间来接纳自己、适应新的生活从而重获积极、乐观的自我认知。社会将残疾人视为弱者,这是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但盲人并不甘于承认自己弱者的身份。他们有着强大的自尊心,希望可以自食其力、独立自主。都红放弃了学习钢琴而改学推拿,就是因为她希望拥有一门吃饭的手艺来证明自己可以是生活的强者。正如作者所言,“在我们这个时代,尊严是严重缺失了”,尊严“几乎是一个社会问题”,⑧盲人所坚守的这片心灵净土,彰显了人性的坚强和自我拯救的正能量。
四、结语
残疾的现象自古就有,残疾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创伤性体验。文学作为人学,对残疾人的关注是不可或缺的。总体上来看,残疾人形象在20世纪中国文学中有着多重面向:1、狂人形象表现了人的非正常状态,包括普通人的残缺面,以此展现人类普遍的困境和缺陷;2、傻子形象作为主人公,增添故事的神秘色彩,营造多义象征的艺术世界,展现了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对抗及和解;3、残疾人形象成为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中一种兼具鲜明的独特性和深刻的普遍性的典型人物。虽然文学创作的手法各不相同,残疾人形象的作用也各有千秋,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从残疾人的特殊性上升到对人类普遍命运的关照,从残疾人人生价值的追寻发展为对人类普遍的价值的追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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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唐弢.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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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吴宏聪,范伯群.中国现代文学史[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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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洪子诚.丙崽生长记———韩少功<爸爸爸>的阅读和修改[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2.
[7]毕飞宇.<推拿>的一点题外话[J].当代作家评论,2009.
作者:张冬冬 单位: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教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