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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及第诗歌探讨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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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及第诗歌探讨

摘要:及第诗是科举制度的产物,并伴随它的历史不断发展。唐代及第诗善于运用意象结合的写作手法,用典入诗,艺术地再现了科举制度下的生活百态,是当时社会现实和国家政治的一面镜子。它丰富了中国诗歌的内容,开拓了新的领域,在艺术上敢于创新,对后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值得我们借鉴。

关键词:唐代;及第诗;意象;典故;价值

科举制度是中国古代运用考试手段平等、公开选拔官员的一种制度,创建于隋朝,确立于唐代,完善于两宋,兴盛于明、清时期,是历史上“唯才是举”人才选拔方式的一大进步。我国传统的人才选拔制度,不管是先秦时期的选士、养士制,两汉时的察举制,还是魏晋南北朝时的九品中正制,都属于“荐举”的性质,有机会被推荐的人员往往都是官宦子弟,豪门贵胄,普通人家的子弟只能望洋兴叹。科举取士的确立,摒弃了只有士族才能入仕为官的做法,便于广泛吸纳人才,对促进社会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科举的实施传输了正能量,挖掘了大量的有识之士,提高了官员的整体素质,调动了读书人进取的积极性,助推了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中国创造的科举制度彰显出人文精神,为周边邻国仿效,被西方社会借鉴,西方学者誉之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隋代(581—618年)科举初始创立,制度尚不完善,而且隋朝持续时间不长,科举考试的社会影响力非常有限。唐朝科举意识开始深入寻常百姓家,“唐代科举之盛,肇于高宗之时,成于玄宗之代,而极于德宗之世”(陈寅恪,1959:2)。科举及第真正成为读书人,特别是寒门学子争相追逐、孜孜以求的目标。因为科举及第后便取得了做官的资质,便有机会步入仕途,光宗耀祖。然而能通过科举的学子只有凤毛麟角,这些人绝对是人中凤凰,所以那些脱颖而出者定然心潮澎湃,欣喜若狂;而名落孙山者则心有不甘,郁闷至极。读书人的这些情感通常以读书人的方式宣泄。众所周知,唐朝是中国诗歌繁荣的时代,这些考生常常会通过诗作把喜怒哀乐等感情表现出来。据统计,《全唐诗》及《全唐诗补编》中约有600多首落第诗,而及第诗常常被研究者忽视,梳理这些及第诗,其数量虽然只有落第诗的三分之一强,现存214首,很有研究价值(张春娟,2012:9)。它们帮助人们清楚地窥视到当时科举制度下知识分子生活的一个缩影。士人由于性格气质、文化背景、人生际遇、家庭境况等差异,在及第时表现出种种不同的心态:有的欣喜若狂、激情澎湃、春风得意;有的衣锦还乡、走亲访友、拜谢师恩;有的安之若素、泰然处之、淡泊名利;有的乐乎山水、心旷神怡、忘乎所以(刘辰,2010),其中前两种心情者居多。唐代诗人鱼玄机在《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写道:“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以旁观者的视觉呈现他人高中时的景况,并透露出诗人的仰慕艳羡之情。诗人孟郊的科举生涯几经周折,内心无尽感慨、思绪蹁跹、感慨繁多。初次落榜,他奋笔疾书《落第》一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自己的悲伤心情:“晓月难为光,愁人难为肠。谁言春物荣,独见花上霜。雕鹰失势病,鹤鹤很冀翔。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落第的打击使他愁肠寸断,眼前的一切景物都黯然失色,觉得自己就如拂晓的月亮一样失去了光明,心头像刀割一样难受。第二次科举失败,孟郊再次受到科场失意的打击,作诗《再下第》:“一夕九起嗟,梦短不到家。两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短短几句概括诗人连续落第的辛酸、消沉、绝望心情:人睡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浮气躁,忧心重重,夜长梦短。尽管长安姹紫嫣红,花好月圆,诗人却长吁短叹,无心享景,只能以泪洗面,独自伤怀。而中举之后的诗歌《登科后》呈现的则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境况:“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回溯往昔,为了准备考试顾不上生活,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回归今朝,终于金榜题名,面对锦绣前程,感慨万千,喜不自胜。同为孟郊之作,前后情感迥乎不同,落第时“刀剑伤”“泪见花”,及第时“思无涯”“马蹄疾”,天壤之别。唐代的及第诗情感内涵相当丰富,文化意蕴极其深厚,勾勒出当时社会独特的生活画卷,为我们了解唐代社会提供了第一手材料。

一、唐及第诗的形式及内容

唐代的及第诗体例比较多,有古体诗和近体诗,有绝句和律诗,有五言诗和七言诗。诗歌来源有两种:一类出自及第者本人之手,旨在抒发诗作者的喜悦情感;另一类源于及第者亲友的贺赠,表达他们的恭贺之情。

(一)本人抒怀之作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喜讯传来,悬在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及第士子喜怒哀乐交织在一起,欢愉、释放、感激情不自禁迸发:有自己成功的喜悦,有对往日艰辛的追忆,有对恩师的感激,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1.欢愉之情“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元代高明《琵琶记》)金榜题名,意味着与不堪的岁月告别,幸福的生活即将来临。每次科举考试,全国数万人参加,最终能进士及第仅有二三十人,比现代的学子考北大清华还要难,这种情况下及第者岂有不兴奋之理。“一声天鼓辟金扉,三十仙材上翠微。葛水雾中龙乍变,缑山烟外鹤初飞。邹阳暖雁催花发,太皞春光簇马归。回首便辞尘土世,彩云新换六铢衣。”(韦庄《放榜日作》)他有幸成为三十名进士之一,顿时觉得空气格外新鲜,气候特别温暖,阳光异常明媚,景致分外迷人,人也精神焕发,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和欣喜之情。郑合《及第后宿平康里诗》:“春来无处不闲行,楚润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时闻唤状头声。”喜极过头,惊喜万分,烟花之地,把酒言欢,神志恍惚,五更时分,依然回味自己竟然状元及第的意外之喜。姚合高中之后,惊喜若狂,怀疑自己是在睡梦之中:“喜过还疑梦,狂来不似儒。”(姚合《及第后夜中书事》)不敢相信科举获得成功。

2.得意之情“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登科后》)能从万里挑一的科举中脱颖而出实乃人生幸事,难免张扬,即使这种行为可能遭到非议,但得意情感仍会在诗歌中自然地流露,虽然多数不是诗人刻意为之。章孝标的《及第后寄广陵故人》:“及第全胜十政宫,金汤镀了出长安。马头渐入扬州郭,为报时人洗眼看。”独占鳌头傲慢之情可见一斑。在他眼中,自己才华出众、高高在上、无人能及,就连自己的座主也不放在眼中了。徐夤的《放榜日》:“喧喧车马欲朝天,人探东堂榜已悬。万里便随金鸳鸯,三台仍惜玉连钱。花浮酒影彤霞烂,日照衫光瑞色鲜。十二街前楼阁上,卷帘谁不看神仙?”由放榜时长安城的热闹场面入手,以景寓情,用瑞气祥和的景色衬托了及第时的美好心情,他想象自己走在街头时被人仰慕膜拜,一副洋洋得意的情状。最具扬眉吐气之征的及第诗句当属“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夺得锦标归。”(卢肇《及第江宁观竞渡寄袁州刺史成应元》)及“今朝折得东归去,共与乡闾年少看”(卢肇《成名后作》),霸气十足。

3.感激之情一般士子参加科举之前会想办法拜一位有名望的老师(座主),一是希望得到高人的指点、提携,二是希望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唐诗纪事》记载了陈子昂想与名流达贵攀上“座主”“门生”关系却不可得,便谋划故意摔坏天价胡琴,以借机送文轴的事。

4.宴游之乐科举揭榜后,唐代朝廷往往组织及第士人畅游曲江、杏园,出席同年宴,题大雁塔等一系列活动,这是统治者对登科者的特殊赏赐。及第士子才有资格参与这些活动,对他们来说,这是朝廷给予他们的莫大恩宠,也是他们争取朝野垂青的绝佳时机。面对明媚春光,繁华胜景,诗人喜不自禁,诗兴大发,如白居易的《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赐欢仍许醉,此会兴如何。翰苑主恩重,曲江春意多。花低羞艳妓,莺散让清歌。共道升平乐,元和胜永和。”又如周匡物的《杏园宴》:“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袍似烂银文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他们陶醉于湖光山色,感受到人间仙境,心里惬意多多,得到极大的满足。但及第士人需要筹备银钱参加这些活动,而有些举子困居京城多年,依靠朋友接济度日,他们不愿错过这种机会,哪怕忍受别人的讥笑(张春娟,2012:34)。皮日休在《等第后寒食杏园有宴,因寄泉事宋垂文同年》中写道:“当醉不知开火日,正贫那似看花年。纵来恐被青娥笑,未纳春风一宴钱。”

5.其他之意“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白居易《题慈恩塔》)白居易年少得志,小小年纪便进士及第,可他内心并不洋洋自得,觉得“擢第未为贵,贺亲方始荣。”(白居易《及第后归觐,留别诸同年》)。其诗作《及第后忆旧山》:“偶献子虚登上第,却吟招隐忆中林。春萝秋桂莫惆怅,纵有浮名不系心。”内容主旨别具一格,诗人表达了想与春萝、秋桂为伍,不看重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的念想,萌生出归隐之意。而欧阳詹虽说获取功名,却异常谦逊,题诗《及第后酬故园亲人》:“才非天授学非师,以此成名曩岂期。杨叶射频因偶中,桂枝材美敢当之。称文作艺方惭德,相贺投篇料愧词。犹著褐衣何足羡,如君即是载鸣时。”强调自己才疏学浅,没有显露丝毫得意之情。

(二)他人赞誉之作古人常把“金榜题名时”与“洞房花烛夜”相提并论,誉为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学子及第之后,各方祝愿接踵而来,有对及第者的夸奖、溢美;有对及第者的祝贺、祝愿;还有对及第者的劝勉、叮嘱。张籍的《送李馀及第后归蜀》:“十年人咏好诗章,今日成名出举场。归去唯将新诰牒,后来争取旧衣裳。山桥晓上蕉花暗,水店睛看芋草黄。乡里亲情相见日,一时携酒贺高堂。”大力赞赏了李余的才华,让周边万物黯然失色,为乡里争了光,是后生的表率,称李余荣归故里将得到大家的拥戴和祝愿。同一题材,姚合的《送李余及第归蜀》:“蜀山高岧峣,蜀客无平才。日饮锦江水,文章盈其怀。十年作贡宾,九年多邅回。春来登高科,升天得梯阶。手持冬集书,还家献庭闱。人生此为荣,得如君者稀。李白蜀道难,羞为无成归。子今称意行,所历安觉危。与子久相从,今朝忽乖离。风飘海中船,会合难自期。长安米价高,伊我常渴饥。临岐歌送子,无声但陈词。义交外不亲,利交内相违。勉子慎其道,急若食与衣。”不仅大加称颂,而且对友人提出了希望和劝勉。杜羔的结发妻子得知丈夫及第,写下了《闻夫杜羔登第》:“长安此去无多地。郁郁葱葱佳气浮。良人得意正少时,今夜醉眠何处楼?”诗作主要流露的是妻子对丈夫的牵挂。还有一种是共勉性质的诗作,如裴说的《见王贞白》:“共贺登科后,明宣入紫宸。又看重试榜,还见苦吟人。此得名浑别,归来话亦新。分明一枝桂,堪动楚江滨。”还有元稹的《寄乐天》:“闲夜思君坐到明,追寻往事倍伤情。同登科后心相合,初得官时髭未生。二十年来谙世路,三千里外老江城。犹应更有前途在,知向人间何处行。”也可算作这一类。

二、唐及第诗的创作与艺术

“诗言志”是我国古代文论家对诗的本质特征的认识。诗歌无论是直抒胸臆,还是通过其他手法来表现自己的心曲,都必须遵循诗歌创作的基本要求,寓志于形象之中。唐代的及第诗直接抒发情感的比较少,更多的是借助自然景物、历史故事含蓄地表达情怀。

(一)直抒胸臆法直抒胸臆法,亦称直陈肺腑法。这种手法不需要依托于外来事物,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内心是什么样的情感,就表达什么样的情感。诗仙李白比较喜用这种方法,像“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赠汪伦》),全诗看似平淡,然而平淡之处见真情,朴实自然见实感。清代焦袁熹评说:“‘桃花潭水深千尺’,掩下句看是甚么?却云‘不及汪伦送我情’,何等气力,何等斤两,抵过多少长篇大章!又只是眼前口头语,何曾待安排雕鉥而出之?此所以为千秋绝调也”(焦袁熹《此木轩论诗汇编》)。宋代豪放派词人苏轼亦为积极践行者:“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念奴娇•赤壁怀古》)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题西林壁》)都感情真挚自然,赋有真情实感。一般来说,性格张扬、个性率直的人惯用此法。唐代的及第士子也不乏耿直、自我之士,遇到金榜题名这等快事,谅不会无动于衷。“十年寒窗苦”的心酸,“金榜题名时”的惬意,“升腾风一行”的愿景,“今为恋主泣”的感动都会如决堤之水涌向心头。李旭深深感慨苍天有眼,多年的艰辛终于得到回报,让自己了却夙愿:“今日始知天有意,还教雪得一生心”(《及第后呈朝中知己》)。白居易以“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题慈恩塔》)道出心迹:我好棒呀,诸多及第者中年纪最小,一枚幸运的花骨朵。袁皓则觉得遇上太平盛世,处处公平公正,原以为金榜题名充满荆棘,现在看来就那么回事:“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险津”(《及第后作》)。以上诗句均无雕琢之痕,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顺手拈来,朴实无华,却特别的亲切、真实、接地气。像“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周匡物《杏园宴》)随口而出,明白如话,情真意切,洋溢喜悦。

(二)情景结合法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我国古诗词最常用的表现手法便是借助自然景物抒发情感,创造一种物我一体的艺术境界。姜夔有言:“语贵含蓄。东坡云:‘言有尽而意无穷者,天下之至言也。’山谷尤谨于此,清庙之瑟,一唱三叹,远矣哉!后之学诗者,可不务乎?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者也。”(姜夔,1981:681)远在先秦时期,屈原就熟练使用“江离”“白芷”“秋兰”(“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等喻品德高尚,以“申椒”“菌桂”(“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芷”)等痛斥奸邪小人,诗人带着强烈的主观感情去描写客观景物,把所要抒发的感情、表达的心情寄寓在此景此物之中。这种手法经过不断发展、改进,到唐朝已臻于完备。正所谓“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周振甫,1986:409)当然,诗人选择什么样的景和物是有讲究的,长期以来,人们约定俗成赋予某些意象以特殊的含义。所谓意象,“通常指创作主体通过艺术思维所创造的包融主体思绪意蕴的艺术形象”(陈铭,2001:33)。它是诗歌抒发情感的基石,是诗歌言志的载体。譬如,用“昆山玉”比喻杰出的人才,源自李斯《谏逐客书》;“鸳鸯鸟”因鸳和鸯两者总是出双入对,便成了“恩爱夫妇”的代名词;“柳”因其读音与“留”相似,且汉代有“折柳”道别之民俗,它就成了“离别”“送别”的特定信物;“陶朱”系范蠡的别号,范蠡归隐后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创造了很多财富,“陶朱”也就成了“富商”的代表。从色彩方面看,红色意味喜庆、热情;绿色意味活力、希望;黑色意味哀伤、绝望。从天气来看,春风象征旷达、欢愉;霜雪象征坎坷、恶劣;浮云象征游子、飘泊;天阴象征压抑、愁苦。及第诗不仅借助常用的意象,也大量使用特有的与科举相关的意象来表情达意。《晋书•郤诜传》记载郤诜回复晋武帝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郤诜才华出众,勇冠群儒,自己谦逊地认为只是“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后人敬仰其贤德,以折桂、片玉谓科举及第。李商隐的诗句“芳桂当年各一枝,行期未分压春期”(《及第东归次灞上却寄同年》)便是借“芳桂一枝”表示科举及第。靠行贿获得状元的裴思谦在《及第后宿平康里》中也以“桂枝”喻指及第(“银杠斜背解鸣珰,小语低声贺玉郎。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染桂枝香。”)。《后汉书》卷六十七《党锢列传•李膺》记载:“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唐高宗时太子李贤注:“以鱼为喻也。龙门,河水所下之口,在今绛州龙门县。辛氏《三秦记》曰:河津一名龙门,水险不通,鱼鳖之属莫能上,江海大鱼薄集龙门下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也。”后遂以“登龙门”比喻得到有名望、有权势者的援引而身价大增,后亦指科举时代会试得中。袁皓《及第后作》中“升平时世逢公道,不觉龙门是险津”所说的“龙门”就是金榜题名;诗人王季友《酬李十六岐》诗:“于何车马日憧憧,李膺门馆争登龙”用“登龙”来诠释及第之说。除此之外,还有“成仙”“穿杨”“莺迁”等也都表示登科的意象。如:“朝满迁莺侣,门多吐凤才”(李商隐《喜舍弟羲叟及第上礼部魏公》),“杨叶射频因偶中,桂枝材美敢当之”(欧阳詹《及第后酬故园亲故》),“蓬流乍接神仙侣,江海回思耕钓人”(袁皓《及第后作》)。及第诗更多的还是通过身边的景物或者想象的意象来借景抒情、托物言志。这些景、物和事是情感的生成器,主题的寄托者,是情感迸发的源泉。朱庆余的《送李余及第归蜀》:“从得高科名转盛,亦言归去满城知。发时谁不开筵送,到处人争与马骑。剑路红蕉明栈阁,巴村绿树荫神祠。乡中后辈游门馆,半是来求近日诗。”述说了李余科举高中后,一时声名鹊起,准备回乡省亲,京城童叟皆知,出发之前大家竞相摆宴送别,争着赠送车马;一路上“红蕉”“绿树”迷人眼球,艳衬着“庭阁”“庙祠”熠熠生辉;回到故里,后辈学子登门拜访,恳请教诲,络绎不绝,索求诗作。其中有景致,有事实,更有情感,反映出科举改变命运的社会现实,表现了对科举成功者的敬仰。刘沧及第时年岁比较大,阅历比较广,对科举的认识也比较深,当得知自己考中,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用“鸣鸟”“艳阳”“莺声”“春风”“鹤影”渲染(《看榜日》“飞鸣晓日莺声远,变化春风鹤影回”),含蓄表现出激动之情;其《及第后宴曲江》:“及第新春选胜游,杏园初宴曲江头。紫毫粉壁题仙籍,柳色箫声拂御楼。霁景露光明远岸,晚空山翠坠芳洲。归时不省花间醉,绮陌似水流。”精心选取“紫毫”“柳色”“箫声”“霁景”“空山”“香车”等景表现了曲江游宴之盛,江头景色之美,宴游心情之乐,情景交融,相辅相成。

(三)运用典故法用典是引用古籍中的故事或词句含蓄表现意义的方式,它是文学创作的一种手法。用典一是作品中有不便直述者,可借典故之暗示,婉转道出作者之心声;二是用少量的词语展现更为丰富的内涵,增加作品的韵味和情趣;三是避免表现平直,运用典故丰富而含蓄地表达有关的内容和思想,增强作品的表现力。诗歌篇幅短小,讲究跳跃性,强调遣词炼字,需要借助一些艺术手段达到“辞约义丰”的效果。唐代的及第诗运用典故方面是值得称道的,它往往把丰富的内涵暗含于诗歌字里行间,令人联想。曹邺的《成名后献恩门》中“僻居城南隅,颜子须泣血”概述了颜回“陋巷简居”“勤奋好学”“攫甑取食”的故事,既赞扬后圣颜回为学精神,又歌颂颜回的尊师品德,以此告诫自己要尊师重教,积极进取。其中的“辛勤学机杼,坐对秋灯灭”又是对孟母用“断织”来警喻“辍学”的观照,是“子不学,断机杼”故事的延伸,旨在表达认准目标孜孜以求的决心。孟郊的诗句“擢第谢灵台,牵衣出皇邑”源自“才高八斗”的典故。据《释常谈》记载,有一次,谢灵运一边喝酒一边自夸道:“魏晋以来,天下的文学之才共有一石,其中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自古至今其他的人共分一斗。”得意狂妄可见一斑。“多才白华子,初擅桂枝名”(钱起《送郑巨及第后归觐》),典故出自《诗经•小雅•白华》:“孝子之洁白也。”歌咏孝子的美好品德,“白华”也就成为孝顺的代名词了。用典一般都有案可稽,及第诗中与科举相关的意象其实也是有典籍来源的。“折桂”典出《晋书•郤诜传》;“龙门”典故出自《三秦记》;“莺谷”出典《诗经•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东汉郑玄笺:“迁,徙也。谓乡时之鸟出从深谷,令移处高木。”

三、唐及第诗的价值从艺术的角度去考究

唐代的及第诗,其成色难以征服后世学者,然而它在开拓领域、表现生活等方面依然值得称道,具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一)它是一面镜子,折射出当时的科举制度和社会百态唐代科举刚刚兴起,与明清时期有很大差别,但在世人心目中却是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从诗歌可以看到,科举在唐代人心中地位特高,无形中影响学子的生活。它是普通读书人进入上流社会的重要途径,面对这个能光宗耀祖、平步青云的机会,各地士子甘为“苦吟人”(裴说《见王贞白》),他们深知“桂在蟾宫不可攀,功成业熟也何难”(卢肇《成名后作》)。科举成为当时社会的重大事件,关注度异常高,“喧喧车马欲朝天”(徐夤《放榜日》),一旦成功,思绪万千,心潮翻涌,有自鸣得意者(“马头渐入扬州郭,为报时人洗眼看。”———章孝标《及第后寄广陵故人》);有喜不自禁者(“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登科后》);有铭记恩德者(“新登郄诜第,更著老莱衣。”———岑参《送蒲秀才擢第归蜀》);有自由放任者(“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染桂枝香。”———裴思谦《及第后宿平康里》);有激励奉承者(“脱俗文章笑鹦鹉,凌云头角压麒麟。”———殷文圭《贺同年第三人刘先辈咸辟命》)。另外,像找门路、搞攀附、上青楼等现象也时有发生,这些都是唐代社会生活的缩影,是我们了解时代的窗口。通晓这些历史,我们读《范进中举》时,也就不再疑惑,肯定能深刻理解它的内涵。

(二)丰富诗歌的创作手段,为后世学者提供了宝贵的财富和创造源泉唐代的及第诗在创作上惯用意象组合和借典言志,这些手法成为诗歌创作的重要手段,后世文人在诗歌创作时常常运用这些艺术手法来抒情表意,言志抒怀,成为诗歌创作的基本方法之一。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杨柳岸,晓风残月”把情景交融的手法运用到慢词中,有赖于意象的营造,通过具有画面性的境界表现出来,把离情别绪的感受意与境会,构成一种诗意美的境界,给读者以强烈的艺术感染。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以典故入词:“英雄无觅孙仲谋处”“人道寄奴曾住”“封狼居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内涵丰富,放射出艺术的光芒。唐代及第诗大都随口吟咏,信手拈来,语言自然朴素,明白如话,感情却非常丰富,这也是后世学习的榜样。有个成语“老妪能解”源于白居易的故事,相传他每作一首诗就念给老年妇女听,不懂就改,力求做到老妪能懂,其及第诗《喜敏中及第偶示所怀》:“自知群从为儒少,岂料词场中第频。桂折一枝先许我,杨穿三叶尽惊人。转于文墨须留意,贵向烟霄早致身。莫学尔兄年十五,蹉跎始得掌丝纶。”听起来如拉家常,却饱含情感,从中知晓乐天、行简、敏中相继及第的史实。这种通俗的诗歌便于诗人传诵,像明代诗人于谦的《咏石灰》:“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及清代诗人龚自珍的《己亥杂诗》:“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都通俗易懂,是脍炙人口的诗歌精品。

作者:侯琳波 单位:湘南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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