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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学院学报》2017年第1期
摘要:贾植芳是中国现代文学活动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他的小说真实地描绘了战乱时期普通民众的百态生活和精神遭遇,对现代中国人的灵魂进行了严肃的拷问,表现出正视人性卑劣、承受精神苦刑、反抗病态社会的主题思想,形成了重情感渗透、重监狱题材、重美学塑造的独特创作艺术。
关键词:贾植芳小说;主题思想;创作艺术
贾植芳是中国现代文学“七月派”的重要作家,毕其一生实践了知行合一的学术品格。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他敢于坚持真理、殉道学术,不为现实所侵扰,不为名利所羁绊。他用实践诠释了什么是“人”,展现了自我的人格魅力。贾植芳的文学创作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文体多样,涉及小说、报告文学、通讯、生活随笔、书信、日记、回忆录、学术随笔、序跋等多种样式,其中小说作品奠定了作家的基础地位。他的第一篇小说是1937年发表的《人的悲哀》,1942年创作了短篇小说集《人生赋》和小说《剩余价值论》,1946~1947年期间又提笔写下了《理想主义者》《一幅古画》《更下》等小说,1949年创作纪实小说《在亚尔培路二号》和《人的斗争》,20世纪80年代有小说作品集《贾植芳小说选》出版,1995年自传小说《狱里狱外》出版。这些小说作品凝聚了作者浓郁的写实风格,锤炼了作者独特的创作手法。笔者以上述小说作品入手,从主题思想和创作艺术两个方面论述贾植芳小说的特色。
一、贾植芳小说主题思想
贾植芳经历了无数次的战火与牢狱、流离与贫困、饥馑与绝境。在各种磨难中,他从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正义感与社会责任感出发,坚持文学的现实主义战斗精神,敢于正视人性的卑劣、反抗病态的社会,积极探索国人的灵魂。他在小说作品的著述中,凝聚着现实人生的血泪,映照着特殊社会和人性的复杂,贯穿着一个不屈不挠的抗争。读贾植芳的小说,感受到的是活生生的历史,是一部苦难之书,是对现代中国人的灵魂的严肃拷问。
(一)正视人性的卑劣
贾植芳的小说,对抗人的丑陋与堕落,追求人的价值、责任与存在的意义,更多关注叙述者外在世界的沉闷人生,以批判的眼光来审视人以及人性的种种弱点。通过刻画战争背景下各种人物的精神状态,塑造人物性格、正视人性卑劣及思考人的沉睡与麻木。贾植芳小说笔下刻画的主人公形象,大多是意志软弱、意识荒谬、孤独狂躁而又神经质的“残疾”人物。灵魂的撕裂或人生的变异是他们的常态,他们以极度扭曲的形体、极度夸张的动作表现出人性的病态。小说《人的悲哀》围绕一家麻袋店内的“掌柜”、伙计、学徒和“我”浓缩了普通民众麻木冷漠的精神状态。小说以“我”为叙述视角,集中刻画了一群麻木愚昧、颓废消沉而又世俗的“人形动物”。他们缺乏真正的“人”的追求和清醒,平庸而市侩;他们惶恐不定,而又安于现状。伙计、学徒因战争整日无所事事,“伙计们摆桌子吃饭,喝茶,搭床睡觉,聊天,相骂,这店子仿佛开在荒岛上一样”,“人渐次颓唐下去,动作显得勉强,无聊,机械”。贾植芳在平淡生活的描述中揭示出人性的麻木与悲哀。小说《一幅古画》生动地塑造了几个因战争失利而失去权势、居安自保的可怜虫形象,表现出他们白日做梦的卑锁心理和阴暗的精神世界。作者没有一丝的过滤和净化,毫不掩饰地把它如实写出。人性的畸形和卑劣,都在特定的背景下被真实地展现出来,形成明显的反讽和批判。有这么一句话叙述自欺欺人的王秘书,“我说这是个阴险小人,早就不能搭理了,你还是要留他,看!可好,他倒欺负起你来了,你的好同学呀!”小说《更下》中何天明是人类精神的蛀虫,在功名和享乐生活的双重引诱下堕落成走私贩。作品全面展示了人变成兽后,比兽更残忍地吞掉同类的悲哀。“想到过去坐牢,想到因为看不惯长夜的腐化、退化、恶化的三大作风而几次做禁闭室。但此刻,却成了他以后取得享乐和成功的愉快。”
(二)探索国人的灵魂
作为“五四”启蒙精神的继承者,贾植芳对国人灵魂的探索是小说的思想主题之一。其小说作品通过布置精神上的苦刑(“苦刑”指人在生活上或精神上所受的折磨),来拷问人们的灵魂,让主人公受尽肉体和精神的残酷折磨,承受生活的种种枷锁,精神频临崩溃。贾植芳的小说从司空见惯而有些麻木的生活中获得新的体验和想象,以个体生命状态入手揭露脓疮,深度剖析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国人灵魂,鞭挞警醒堕落的灵魂。小说《人生赋》中的牙科医生,“想在战争里尽点责任”到“战争残忍地改变一切”,目睹战争后思想性格大变,丢掉了自己作为人的灵魂。缺失理想、改变追求、虚度人生,这样的灵魂是多么地令人悲哀!作者没有为主人公做过什么结论,只是让他自己来解剖自己的灵魂,而在灵魂的背后,则是吞噬人们的灵魂的怪物———那个时代。小说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展露了战争对人的精神迫害,造成人的冷漠暴躁、压抑绝望,改变了人的信念和追求,在痛苦的挣扎和煎熬中,生命的意义无力回答。小说《剩余价值论》主人公余子固热情温良,受战争刺激后陷入日常的消遣享乐。作者从余子固眼神和笑声的变化来透视他在战争中灵魂的萎缩,不禁感叹“这回战争真是一种了不起的力量!”。而小说结尾处所写的“人受过刺激就不能像人的生活吗?……什么是人的生活呢?”则更有深刻意蕴。小说《理想主义者》借灵魂的虚弱和虚妄,表现了那个时代许多不能面对现实生活的国民,包含着作者对具有西化小知识分子文化心理的担忧,以及对民族文化的思考。“当我发现在这样的社会中枉费力气地追求面包,而不能愉快地啃你自己的面包,那真不如到美国去,那里好得多了”。
(三)反抗病态的社会
贾植芳继承了鲁迅现实主义战斗的文学传统,无止境地开掘了社会的病态和人的精神创面。他的小说更多关注的是迷茫绝望和胆怯退让的人,对社会有较强的批判意识,能对国民的许多痼疾做出冷静的批判。贾植芳不避凶险,敢于抗拒邪恶,勇于探索与社会进步相关的敏感问题,表现出沉闷而忧郁、凝重而坚决的社会批判精神。小说《人生赋》是作者的一篇力作,对40年代国统区社会基础的种种道德原则,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与批判。作品以主人公翁牙医生的命运为线索,进一步对善良的屡遭蹂躏和人格的沉沦做出有力的刻画,反映出战争对青年知识分子的心灵伤害,表现出社会的内在溃烂和脓疮。虽然作者内心对他们极力地同情与怜悯,但更多表现出的是精神上的反抗与批判。原本善良正义的他们,在血与火的战争考验中丧失信念、泯灭斗志、碌碌无为,蕴含着深刻的人生思考和清醒的社会批判意识。“我沿着嘉陵江向室外走着,我感到茫然,疲惫,愤怒,那么压人欲倒的感情,……身边混乱的人群默默走着,像一群影子。”,这些语言逼真地反映出战争给予人的心灵重创。小说《人的悲哀》中,作者把自己放进这些人物的生活中去,从这些有些可爱、有些可憎、有些令人同情、有些令人惋叹的人物身上,显示了苦难时代的投影、历史的蹒跚的步子。“没有车,冷风在上面寂寞的呼唿,破纸随着飞扬、阴惨、丑恶,好像被遗弃的古旧废墟的旷荒街道”小说《狱里狱外》反映了时代、民族、家庭、个人……,似乎大半个世纪里正直的中国知识分子的苦难都被浓缩在这十余万言中。“对于中国社会的历史、现状、性质、结构和组织机构等,我始终保持着不竭地探讨和热望,并积极主动地介入社会现实生活。”在种种创伤痛苦中反思自我,在深深爱与创造中试炼自我。贾植芳开阔的文化视野和严谨的治学精神,铸就了其小说作品思想表现的主题。他的生命被理想和追求贯穿,充满了奔波、动荡、苦难、抗争和思考。他积极主动地介入社会生活,有意识地继承和发扬了密切联系社会人生的传统,社会、人性、精神构成了其小说作品的思想旨趣。
二、贾植芳小说创作艺术
贾植芳的小说以自己的人生闯荡经历为素材而创作,是对现实生活的完全实录。他在创作中重视社会本真的描写,强调苦闷压抑的抗争,充满着激情式的生活态度和情感。他以监狱来观察社会,更以监狱来洞彻生命,其四进四出的监狱生活又为其创作提供了广阔的社会视角。在小说人物塑造上,贾植芳重视性格化语言的膨胀,激情与讽刺、癫狂与沉郁,综合采用多种美学手法表现人物,形成了鲜明的创作特色和艺术魅力。
(一)注重主观情感的艺术渗透
贾植芳小说传承了鲁迅那种强调重视社会生活以及社会实践的写作经验,又融入了个人主观情感的渗透,能把激情体验作为现实主义的一个基本要素来书写,把生活真实和主观精神两方面进行融合。贾植芳总是把自己的命运前途和人生追求与国家和人民的命运血肉相联,数次身陷苦难而不改初衷,以自己的人生闯荡经历为素材进行创作,字里行间透出的是一份对正义、良知的孜孜追求和对于友谊、爱情的忠诚坚贞。小说《人的悲哀》中,作者“痛苦而神经质”的感受世界,处处凸现了小说主人公对外部世界的沉郁感受和奇骏联想。这篇小说字里行间常常闪烁着感人的真理光芒,像“空气像一根新的绳子”,“背后是一群奇异的眼睛,像送葬行列后的眼睛,饱含着惊奇和悲哀”,这些文字都具有一种震撼力,给人以新奇感。他有着类似鲁迅的铮铮铁骨与伟岸人格,有着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精神品质,他通过内心的生命欲求来坚持文学战斗的现实主义。小说《狱里狱外》凝聚了作者一生重大经历的回忆,他在序文中交代了写作此书的初衷:“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我是认真地付出过生命的代价的。我在这个世里的追求、爱憎、信念以及种种个人遭遇,都可以作为历史的见证,为青年及后代提供一些比正史、官史更加丰富和实在的东西。”贾植芳先生似乎是在为一代人写作自述,书中的时代与个人是融为一体的,绝不同于通常的个人生活回忆录,可以说这是整整一个时代的精神记录。
(二)首开监狱题材的创作
先河以监狱观察社会视角的作品并不多见。贾植芳一身上下求索、历经磨难,先后四次被捕入狱。长期的监狱生活,为其创作提供了社会的各种真相与动态。贾植芳把监狱视作洞察时代的好角度,详细记述了狱中的所见、所闻、所感,使他能够更加深刻地洞彻生命、思考人性。其监狱生活的小说,形成了独特的监狱叙事特色,拓宽了中国现代文学小说创作的题材范围。贾植芳说过:“蹲监狱也是一种人生,在这里,可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物,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被迫地凑到一起,成为一个特殊的小社会。”
在九十二年的人生中,他先后经历了四次牢狱之灾。监狱生活的苦难煎熬,却为他提供了丰富的社会阅历。他在小说中所塑造的形形色色的囚犯、特务、狱卒等形象,开创性地丰富了现代文学人物的宝库。小说《人的悲哀》据作者说这是“以自己第一次监狱生活感受为素材”而写作的,表现出沉郁有力的批判力量。他将自己置于牢狱中去亲身经历和见闻,真实记录了灭绝人性、酷刑折磨的监狱生活。书中写到一个刚刚出狱的“囚徒”,借住在北方某城市的一家快要倒闭的麻袋店铺看到的生活幕帷,来展示处处使人窒息的空气。《在亚尔培路二号》和《人的斗争》就是作者绑架关押一年多,后据此写的纪实小说。小说《狱里狱外》写了出狱以后的苦斗经历和在狱中的沉思,思索自己的人生道路。“我一生多次入狱,经历了各个朝代不同地域的铁窗生活,还有一些日子虽然没有入狱,却时而在枪林弹雨中狂奔,时而在月黑风高夜逃命,九死一生,也形同入狱。”这些都是贾植芳从监狱历史的回忆中提取的,和自己的人生理想交织在一起,共同造就了苦难与追求的歌。
(三)重视语言美学的人物塑造
贾植芳小说重视语言美学功能,丰富了语言美学的手段。他的小说善于采用独特的美学语言形式来加深对人物形象内涵的渗透,善于借人物自身的性格化语言来揭示小市民、小公务员及兵痞军官,还善于将行将就木的历史小丑用极度夸张的语言来自我暴露和讽刺。小说《人生赋》中,借牙医自身的性格化语言揭示苦闷,通过人物带有自诩的讲述和寒人心脾的笑来表现麻木。作者以狠直讽刺的笔调刻画社会现实使人堕落的悲哀,揭示出精神堕落者在人格上的破产。“外面一片墨黑,看不见一点油轮廓的东西,黑暗放肆的吞噬一切,像我们把馒头往嘴里吃了一样自然;风凄厉的吼过平原,没有阻挡,追逐奔驰,自由得像一位皇朝的帝王,没有睿智的残暴,自私,过糊涂日子……”小说《理想主义者》中,贾植芳采用夸张的手法,在现实场景和人物性格中融入深刻的象征内涵,讽刺了受过现代教育的五哥不切实际的虚妄和幻想,表现了那个时代里许多心理病态和灵魂虚弱的国民。
在小说《人的悲哀》中,作者把生活中的戏剧性和悲剧性巧妙地结合起来,先用喜剧的笔法勾勒主人公的肖像,随后用幽默的讽刺倒出主人公麻木的精神、愚蠢的思想和对革命者冷漠的态度。贾植芳的小说创作,时时伴随着白色恐怖和政治斗争的风波,其感知外部世界的情感沉郁、癫狂而又激情,处处有着“抗争”。许多监狱题材的小说作品都是作者真实感觉的过滤和净化,更多关注叙事者外在世界的沉闷人生,大大丰富了作品的创作题材。而讽刺、晦涩的语言又增强了作者对人性的揭示,形成了小说鲜明的语言特色。这些共同形成了贾植芳小说重情感渗透、重监狱题材、重美学塑造的独特创作艺术。
综上所述,把“人”字写端正,是贾植芳一生学术人格魅力的凝炼。其铮铮铁骨、伟岸人格已成为激励后学者做人为学、自强自立的重要精神力量。贾植芳小说作品思想性强,风格独特,与抗战的现实需求相结合,奏响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抗争乐章。他关注现实人生,砥砺思想品德,其独特的主题思想和多样的创作手法必将拓宽中国现当代小说研究的新视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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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建宏 单位:河西学院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