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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教发展与评估杂志》2015年第三期
1993年,他被原华中理工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现华中科技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返聘,开始转向高等教育研究,在四年之内写出了专著《中国高等教育史论》。该书一出版,就受到了广泛赞誉,先后获得国家级和省级图书奖。以上只举了两个例子,他所做的其他学术工作及其成果还有很多。这些成果的取得,只用后天的努力和机遇,是无法给予充分解释的,有些只有归因于天赋。涂先生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四十九岁,是一个教私塾的老先生。在学业上,涂先生属于他父亲的第三代甚至第四代学生。教过几代学生之后,他的父亲已经很有教学经验,而且对自己晚年所得之子特别关心,也特别严格。在父亲的指导下,涂先生不是从“小猫叫,小狗跳”学起,而是高端切入地从民族文化经典学起。在幼年时期,他熟读了《论语》、《孟子》、《纲鉴略》、《千家诗》、《古文观止》等民族文化经典,练就了终生受用的“童子功”。
从二十岁开始,涂先生迷上了冯友兰先生的学问,通读了他的著述。第二年,涂先生考入清华大学哲学系,开始了与冯先生长达四十多年的密切交往,得到了冯先生长期、亲密的指导,形成了以哲学为中心的文史哲合一之学。在冯先生的最后十年,涂先生笔记老师的口述自传《三松堂自序》,参与老师最后著作《中国哲学史新编》的讨论与写作,担任十四卷、四百万字的《三松堂全集》的总纂,从老师那里所得的指导超过任何冯门弟子。难怪美国汉学家DianeB.Obenchain(欧迪安)教授曾在英文刊物JournalofChinesePhilosophy(《中国哲学学报》)上撰文指出,涂先生“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好地知道冯友兰的心思”,堪称冯先生的“一号学生”。在遇到冯先生之后,涂先生还遇到了朱九思、文辅相、杨叔子、刘献君等伯乐。“”后期,涂先生由湖北省革命委员会五七干校分配到红安县一中教书。一直到1981年5月,涂先生的人事关系还在红安县,是一个无学位、无职称、无学术成果的中学教师。对于这样的教师,当时担任华中工学院院长的朱九思大胆引进,其不拘一格招人才之举着实令人敬佩。1987年,涂先生以副教授职称离休。
1993年,他在离休六年之后,被原华中理工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返聘。那时,涂先生已经六十六岁,没有发表过教育研究成果。但是,时任该所所长的文辅相教授打破常规,热情邀请涂先生讲授中国高等教育史。涂先生不负众望,不仅开出了高水平的中国高等教育史课程,而且写出了高水平的专著《中国高等教育史论》。1996年,由原华中理工大学校长杨叔子院士、校党委副书记刘献君教授等人提议,学校决定把教授职称授予六十九岁的涂又光先生。自此以后,涂先生在该校及其高等教育研究所的声誉日隆,被视为“校宝”和“所宝”,在教学、科研等方面得到了大力的支持和很大的自由。然而,涂先生自己在去世不久前说:“我这六十年,前三十年没做什么,后三十年也没做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说呢?涂先生的最后三十年,是在华中科技大学度过的。2014年3月31日,任职华中科技大学校长九年的李培根院士卸任,在十三分钟的离任演讲中,一连说了十九个遗憾。官至副部级,拥有院士头衔,做了九年校长,留下那么多遗憾。涂先生没有那样的官位,也没有那样的头衔,只是作为一个学者,在他离世的时候,是不是也留下了很多遗憾呢?遗憾之于人,肯定是有的。所不同的,不过是遗憾的多少和大小。作为一个活了八十多岁的老人,涂先生的第一大遗憾在于:大半生处于折腾状态。从他在1927年出生,到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期间五十多年,中国要么被别人折腾,要么自己折腾,搞得国家动荡不安。即使新中国建立了,在前三十年也很不稳定。等到国家终于稳定下来了,他那一代人大都已经年老力衰,时间和精力被折腾得所剩无几。这是涂先生那一代人普遍的遗憾,也是其所说“前三十年没做什么”的重要原因。
作为一个优秀的学者,涂先生的第二大遗憾,也是他的特殊遗憾,是他长期用非所长。与做学问相比,做官不是他的长处。可惜,在1949年加入南下工作团以后,他在政府机关工作了二十多年,仕途总体上是不顺的。1981年进入华中工学院以后,他在教学方面非常投入,对学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但是,与研究和写作相比,教学也不是他的长处。由于单位的教学安排,为了不辜负学生的学习期望,他在人生的最后三十年,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教学。这明显影响了他的研究和写作,强化了他述而不作的学术风格。另外,与哲学研究和书法创作相比,文学研究和教育研究也非他的长处。涂先生那以识见长的学术突出表现在哲学方面,可惜其一生都没有成为一个哲学教授。在进入大学工作以后,他先是在中文系,后来在教育研究机构,虽然也能用其所学,但是并非用其所长。他所说的“后三十年也没做什么”,可能就是因为如此。
以上两大遗憾加在一起,足见涂先生壮志未酬。例如,他深入研究过中国文化和哲学的总体,认为这个总体反映在哲学形上学的共相殊相关系上,就是殊相为本。他认为冯友兰先生的学说是以共相为本,需要以殊相为本的学说来补充。于是,他一直想写一本《殊相论》,可惜一直没有写成。再如,他在晚年致力于研究教育基本问题,建构了具有理论原创性和现实针对性的教育哲学体系,曾给十多个年级的研究生讲授过《教育哲学》课程,并立志将之写出来。2012年10月5日,他住在武汉同济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罗海鸥教授和我去探望。他那时还能写字说话,踌躇满志地说,等出了院,把杜威研究清楚后,就开始动手写《教育哲学》。然而,一个月不到,他就离开了我们。回顾涂先生这一辈子,他真是既幸运、又遗憾。如果他所处的时代少一些折腾,如果他所在的单位对他早一些发现,如果他既能用其所学、更能用其所长,他的学术道路一定会走得更长、更宽,他的学术境界一定会升得更高……
作者:雷洪德 单位:华中科技大学 教育科学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