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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艺术论文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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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艺术论文

第1篇

一、北魏造像迎汉化

秀骨清像至为上到了北魏孝文帝时期,佛教造像上的汉化体现得更加明显。孝文帝为了加强对北方的统治,稳定汉族民心,制定了一系列以汉文化为主导的政策,如,规定鲜卑人改穿体现汉族风格的服装,推广汉语以统一语言文字,学习汉文化及汉民俗,允许汉人与鲜卑人通婚,等等。这些措施不仅有利于北魏孝文帝的统治,更促进了民族大融合进程,在稳定了政权的同时促进了社会艺术文化的发展。与此同时,佛教造像的世俗性特征更加明显了。此外,北魏孝文帝还选取了一些汉族人士作为朝廷重臣治理国家,间接地将一些汉文化带入宫廷,这对其后来的文化统治有着重大影响。在艺术上,北魏汉化的结果是引进了南朝画家陆探微所创立的“秀骨清像”的图式。与此同时,麦积山石窟的佛教造像总体特征表现出了一种超凡脱俗的南朝风格之美,北方鲜卑游牧民族所推崇的雄伟大气、深厚凌然之风逐渐被代替,转为崇尚和颜悦色、躯体袖长、飘逸洒脱的“秀骨清像”的造像。佛像造型除了开始表现出以瘦为美的气质,其面部表情特征也发生了变化,“微笑之风”盛行,更注重对人性的表达,东晋顾恺之的“以形写神”等艺术理论也被应用于佛教造像的表现。创作者开始注重对造像神态的表达,用世俗的形式突显佛教造像拟人化的神态,一改过去佛教造像的庄严肃穆、威武大气之风,增添了一些潇洒脱俗的类似文人墨客形象的风格。这种特征在麦积山石窟第121窟和第133窟的佛教造像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在第121窟一尊弟子与菩萨像中,佛弟子与菩萨身体紧靠一起,似在窃窃私语,颇具人间气息;菩萨的表情慈祥而不失庄重,佛弟子微笑地倾斜着身体,似在向菩萨取经,其崇敬之心溢于言表。而在第133窟的弟子像中,佛弟子头微低,露出会心的微笑,其身着宽大的袈裟,衣纹简洁质朴,造像人物的神情表达和衣饰都极为细腻。由此可见,此时麦积山石窟的佛教造像应用了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形象,使其更富有民间世俗气息,不再是一种佛教程式化的艺术。这种佛教造像的表达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中国的佛教文化渐渐地有了汉文化的特色,不再完全是外来佛教的特点。

二、清风微笑吹西魏

珠圆玉润话北周到了西魏时期,除了延续着北魏“秀骨清像”的风格之外,佛像呈现出美丽、善良的母性形象。在麦积山石窟第54窟一尊佛与菩萨的造像中,佛坐在中央,通肩袈裟简练单纯,身体造型完整,两旁的菩萨同样造型简练而面部神情突出。其脸多呈椭圆状,慈眉秀目,身披具有汉文化风格的袈裟,且继承了北魏的“微笑之风”,尤显亲切,仿佛不再是威严肃穆的佛,而是潇洒脱俗、富有生活气息的智者。南朝清新优雅的艺术风格也在西魏时期的麦积山佛教造像上一览无余。而西魏后期,佛教造像的脸部刻画不再是南朝的“秀骨清像”之风,取而代之的是丰满而显喜态的面相,这与秣陀罗艺术风格不完全相同,是西魏后期独有的艺术特色——从清瘦淡雅的形象转变为体态丰润、面部丰满的特征。如麦积山石窟第123窟中的男女侍童造像,童男和童女的造型刻画颇为天真可爱,二者相立而站,面部刻画憨厚朴实、天真烂漫,既有中国古典审美的含蓄之风,又带有自然亲切的生活气息,展现了一种从童真稚气洋溢而出的虔诚与自信。这种珠圆玉润的造像风格影响了之后北周的造像创作。如麦积山石窟第135窟中的泥塑小佛,其造像风格延续了西魏的“珠圆玉润”之风,南朝的“秀骨清像”的风格已渐渐淡化;泥塑小佛的造像体态丰满圆润,面部为童子面貌,稚气烂漫,仿佛刻画的是一位邻家少童,已看不出是与佛教造像有关的素材。这种创作在北周时期非常之多,其世俗性特征一览无余。而这种“珠圆玉润”的风格也影响了唐代的审美倾向与艺术风格。因此,从佛教造像风格的变化上也能表现出当时社会的艺术审美趣味,佛教造像已不仅仅是一种信仰崇拜的表现,更多地展现了人们对于雕塑艺术的审美追求。这种世俗化的佛教造像已成为中国古典艺术审美的有力论证,体现的是一种文化多元性的衍变过程,内容丰富,具有探索性。

作者:潘沛单位:南京艺术学院艺术学研究所

第2篇

安岳石窟造像始凿于唐,而盛于宋,其艺术风格在借鉴融合的渐变过程中,由最初的质朴的程式化构图形式逐渐发展,自成体系,艺术表达形式更加多元化,在中国的石窟艺术中被称为“上承敦煌、云岗、龙门石窟,下启大足石窟”。

(一)题材多样安岳的两万多躯造像中

观音造像题材多样,主为显教观音、密宗的千手观音、华严三圣、观音经变等。唐朝以显教观音和密教千手观音为主,其中卧佛院第45号11面千手观音最具特色,造像身高135厘米,呈立姿,分三层排列,身前两臂双手合十,身后有四阴刻千手掌,掌心各有一眼,在观音左右手下方有一穷叟手持口袋接钱状、一夜叉作惧怕状,此题材与《大正藏》《十一面神咒心经》等经中所言均不相符合,有着地方特色。五代时期的观音造像较少,题材主为观音和千手观音,最具特色的是圆觉洞内的第21号龛的千手观音经变相和59号龛内西方三圣左侧的观音造像,其中圆觉洞千手观音有四十只手,跣足善跏趺坐于双层仰莲瓣莲台之上,左右两侧上方有十方佛坐于祥云中,下有夜叉、穷叟、吉祥仙女、婆薮仙。进入宋代,随着造像的繁盛,题材逐渐多样,有毗卢洞的水月观音(又叫紫竹观音)、千佛寨的观音菩萨像,圆觉洞的宝瓶观音和莲花手观音、华严洞的辨音观音等。宋代题材逐渐丰富,雕刻者在佛教题材上进行自我创作发挥,其规模较大,尤其是毗卢洞第19号的观音经变窟,其“紫竹观音”坐于铺有蒲叶之石上,背景为普陀山紫竹林,左右两侧壁刻有八难图,在四川尚属首例。

(二)龛形各异唐代造像布局基本以单龛为主

单口略呈弧形,龛内以主尊为中心,两侧对称构图,同时匠师又利用两侧的动态、法器等变化打破对称的板滞构成,追求自然与和谐;五代时期造像规模较小,主为平顶双重龛;宋代时期造像窟龛形单一,主为方形(或矩形)平顶窟(龛),平面呈方形,三面墙壁基本刻有造像,也有三壁凿坛,其上设像。

(三)雕刻精湛安岳石窟观音刀法圆润

衣纹装饰追求质感,讲究衣纹转折起伏。雕刻师充分利用造像体、面、线的关系,将细密繁琐的衣纹和璎珞与整体构图协调统一,为造像增添了丰富的层次和色彩感。到了唐代,匠师在单龛造像细部采用线、面结合的雕刻手法,以半圆雕为主,辅之以浅浮雕和线刻,更是借助线条对衣着进行疏密转折、形体特点的艺术表达。进入宋代,安岳石窟造像在唐、五代对川北石窟的借鉴融合基础上,逐渐进入自成一脉的成熟期。布局更具代表性,此时期匠师已突破了前期布局,在对称、均衡、和谐基础上,追求大小、高低、起伏、疏密等变化,这种融合线条的雕刻体现出了一种韵律之美。

(四)塑造细腻安岳石窟观音造像造型独特

形象刻画细腻,艺术语言简练、写实,其形象塑造既符合时代审美特征,又借鉴融合中有了浓厚的地方特色,其神性逐渐减弱,世俗性逐渐增强。唐朝佛教盛行,造像相对较多,造像风格保留了唐代的审美基调。综观其安岳唐代观音造像,其基本是体态圆润丰盈,高贵端庄,大多身着半臂式天衣,下着羊肠大裙,跣足立于三层仰莲瓣莲台,面颊饱满,下颌丰圆,两眼半闭,眉骨、颧骨低平,细眉小口,耳廓下垂,颈部粗短有二道蚕纹。由此可见,唐代观音造像造型细腻中又透露出唐代的雍容华贵之风姿。此外,唐朝时期观音造像与以往造像有所区别,不再是印度佛教之像,已具有中国味道的人性美。如华严洞高冠观音依据女皇武则天身形雕刻,体态既有唐人特有的丰满圆润,又有女皇的高贵端庄,气质神态既融入了审美要求又融进了亲近和蔼的人性,将神性与人性达到了和谐统一。

二、安岳石窟佛教观音造像艺术风格及审美特点

(一)造型之美所谓造型之美

即指观音的形体、结构、装饰的美。安岳石窟佛教造像中的观音造像符合了中国传统的伦理观念和审美观念,每一造像传神逼真、雕刻技艺出神入化,观音情态让审美主体心境如水,唤起种种美的意象。首先,安岳石窟观音造像人物比例匀称,面部神态刻画写实传神,肌肤丰腴细腻,整体形象逼真传神、端庄典雅。观音形体美在于雕刻者动静结合的艺术表达,凭借优美的曲线、气质姿态将静态观音涌动出内在激情,营造出动态柔静和谐之美。其次,为了突出形象之美,把装饰重点转移到观音衣饰、宝冠及手印、手中执物等衣饰器上,雕刻之精美复杂,刀法洗炼,有较强的质感且式样繁多。特别是观音宝冠,多为镂空化佛花冠,造型结构简单中不失精美,花冠中央有形式多样跏趺坐于莲花座的化佛,以化佛为中心,卷草纹、宝相纹等蔓形植物呈镂空状纹对称加以装饰,这是印度佛教雕刻及中国其他石窟艺术中所不能比拟的。最后,采用象征、暗喻艺术表现手法,在浓厚写实性、人性化基础上,突出神性特征,使观音造像更加形象、更富有神性魅力,以此吸引大批信众,如雕刻者借用服饰、手印、坐式、台座等带有一定象征意义的佛教物品与当地特色相融合。

(二)世俗之美世俗之美即为神性与人性相结合

追求现实审美情趣,逐渐走向世俗化,呈现出一种美的特质。观音造像的流变是一个渐进的历史过程,且与女性崇拜心理、官方的介入和儒释文化的融合息息相关。佛教在中国流传不仅在道义中渗透中国观念,也在造像上不断发生变化。安岳石窟观音造像雕刻者脱离了宗教艺术的特定要求,采用写实手法来表现这些观音菩萨形象,雕刻中既融入了“人性”的表达又兼顾到“神性”形象,甚至脱离神的味道,对现实生活审美趣味逐渐加浓,走向世俗化。尤其是毗卢洞的“紫竹观音”,从造像形象来看,善良慈爱中透露着几分洒脱和开朗,具有世俗的翘脚侧坐更是打破了观音正襟危坐的定性,俨然像一个洒脱俏皮的四川姑娘,反映出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主观的具体化和客观的人文主义化的思想,使紫竹观音构成了现实人性和理想佛性的的自然融合及神人合一审美追求。

(三)韵律之美安岳石窟佛教观音造像最大的特点

第3篇

安岳石窟造像始凿于唐,而盛于宋,其艺术风格在借鉴融合的渐变过程中,由最初的质朴的程式化构图形式逐渐发展,自成体系,艺术表达形式更加多元化,在中国的石窟艺术中被称为“上承敦煌、云岗、龙门石窟,下启大足石窟”。

(一)题材多样

安岳的两万多躯造像中,观音造像题材多样,主为显教观音、密宗的千手观音、华严三圣、观音经变等。唐朝以显教观音和密教千手观音为主,其中卧佛院第45号11面千手观音最具特色,造像身高135厘米,呈立姿,分三层排列,身前两臂双手合十,身后有四阴刻千手掌,掌心各有一眼,在观音左右手下方有一穷叟手持口袋接钱状、一夜叉作惧怕状,此题材与《大正藏》《十一面神咒心经》等经中所言均不相符合,有着地方特色。五代时期的观音造像较少,题材主为观音和千手观音,最具特色的是圆觉洞内的第21号龛的千手观音经变相和59号龛内西方三圣左侧的观音造像,其中圆觉洞千手观音有四十只手,跣足善跏趺坐于双层仰莲瓣莲台之上,左右两侧上方有十方佛坐于祥云中,下有夜叉、穷叟、吉祥仙女、婆薮仙。进入宋代,随着造像的繁盛,题材逐渐多样,有毗卢洞的水月观音(又叫紫竹观音)、千佛寨的观音菩萨像,圆觉洞的宝瓶观音和莲花手观音、华严洞的辨音观音等。宋代题材逐渐丰富,雕刻者在佛教题材上进行自我创作发挥,其规模较大,尤其是毗卢洞第19号的观音经变窟,其“紫竹观音”坐于铺有蒲叶之石上,背景为普陀山紫竹林,左右两侧壁刻有八难图,在四川尚属首例。

(二)龛形各异

唐代造像布局基本以单龛为主,单口略呈弧形,龛内以主尊为中心,两侧对称构图,同时匠师又利用两侧的动态、法器等变化打破对称的板滞构成,追求自然与和谐;五代时期造像规模较小,主为平顶双重龛;宋代时期造像窟龛形单一,主为方形(或矩形)平顶窟(龛),平面呈方形,三面墙壁基本刻有造像,也有三壁凿坛,其上设像。

(三)雕刻精湛

安岳石窟观音刀法圆润,衣纹装饰追求质感,讲究衣纹转折起伏。雕刻师充分利用造像体、面、线的关系,将细密繁琐的衣纹和璎珞与整体构图协调统一,为造像增添了丰富的层次和色彩感。到了唐代,匠师在单龛造像细部采用线、面结合的雕刻手法,以半圆雕为主,辅之以浅浮雕和线刻,更是借助线条对衣着进行疏密转折、形体特点的艺术表达。进入宋代,安岳石窟造像在唐、五代对川北石窟的借鉴融合基础上,逐渐进入自成一脉的成熟期。布局更具代表性,此时期匠师已突破了前期布局,在对称、均衡、和谐基础上,追求大小、高低、起伏、疏密等变化,这种融合线条的雕刻体现出了一种韵律之美。

(四)塑造细腻

安岳石窟观音造像造型独特,形象刻画细腻,艺术语言简练、写实,其形象塑造既符合时代审美特征,又借鉴融合中有了浓厚的地方特色,其神性逐渐减弱,世俗性逐渐增强。唐朝佛教盛行,造像相对较多,造像风格保留了唐代的审美基调。综观其安岳唐代观音造像,其基本是体态圆润丰盈,高贵端庄,大多身着半臂式天衣,下着羊肠大裙,跣足立于三层仰莲瓣莲台,面颊饱满,下颌丰圆,两眼半闭,眉骨、颧骨低平,细眉小口,耳廓下垂,颈部粗短有二道蚕纹。由此可见,唐代观音造像造型细腻中又透露出唐代的雍容华贵之风姿。此外,唐朝时期观音造像与以往造像有所区别,不再是印度佛教之像,已具有中国味道的人性美。如华严洞高冠观音依据女皇武则天身形雕刻,体态既有唐人特有的丰满圆润,又有女皇的高贵端庄,气质神态既融入了审美要求又融进了亲近和蔼的人性,将神性与人性达到了和谐统一。

二、安岳石窟佛教观音造像艺术风格及审美特点

(一)造型之美

所谓造型之美,即指观音的形体、结构、装饰的美。安岳石窟佛教造像中的观音造像符合了中国传统的伦理观念和审美观念,每一造像传神逼真、雕刻技艺出神入化,观音情态让审美主体心境如水,唤起种种美的意象。首先,安岳石窟观音造像人物比例匀称,面部神态刻画写实传神,肌肤丰腴细腻,整体形象逼真传神、端庄典雅。观音形体美在于雕刻者动静结合的艺术表达,凭借优美的曲线、气质姿态将静态观音涌动出内在激情,营造出动态柔静和谐之美。其次,为了突出形象之美,把装饰重点转移到观音衣饰、宝冠及手印、手中执物等衣饰器上,雕刻之精美复杂,刀法洗炼,有较强的质感且式样繁多。特别是观音宝冠,多为镂空化佛花冠,造型结构简单中不失精美,花冠中央有形式多样跏趺坐于莲花座的化佛,以化佛为中心,卷草纹、宝相纹等蔓形植物呈镂空状纹对称加以装饰,这是印度佛教雕刻及中国其他石窟艺术中所不能比拟的。最后,采用象征、暗喻艺术表现手法,在浓厚写实性、人性化基础上,突出神性特征,使观音造像更加形象、更富有神性魅力,以此吸引大批信众,如雕刻者借用服饰、手印、坐式、台座等带有一定象征意义的佛教物品与当地特色相融合。

(二)世俗之美

世俗之美即为神性与人性相结合,追求现实审美情趣,逐渐走向世俗化,呈现出一种美的特质。观音造像的流变是一个渐进的历史过程,且与女性崇拜心理、官方的介入和儒释文化的融合息息相关。佛教在中国流传不仅在道义中渗透中国观念,也在造像上不断发生变化。安岳石窟观音造像雕刻者脱离了宗教艺术的特定要求,采用写实手法来表现这些观音菩萨形象,雕刻中既融入了“人性”的表达又兼顾到“神性”形象,甚至脱离神的味道,对现实生活审美趣味逐渐加浓,走向世俗化。尤其是毗卢洞的“紫竹观音”,从造像形象来看,善良慈爱中透露着几分洒脱和开朗,具有世俗的翘脚侧坐更是打破了观音正襟危坐的定性,俨然像一个洒脱俏皮的四川姑娘,反映出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主观的具体化和客观的人文主义化的思想,使紫竹观音构成了现实人性和理想佛性的的自然融合及神人合一审美追求。

(三)韵律之美

第4篇

2014年1月21日,将值段文杰先生仙逝三周年纪念日。本刊特刊发段先生两篇遗作及一组纪念文章,以缅怀一代敦煌学大师。

段文杰先生1917年8月23日生于四川绵阳。1940年,以优异成绩考入从杭州迁往重庆的国立艺专五年制国画科,师从林风眠、吕凤子、潘天寿、陈之佛、李可染、黎雄才等先生学习中国画。由于学习勤奋努力,在绘画基本功和文史知识方面都打下了坚实基础。1944年,在重庆观看了张大千先生临摹的敦煌壁画展览,被敦煌艺术所吸引,同时也了解到地处边远荒漠的敦煌石窟艺术遗产需要有识之士去保护和研究,就下决心要担当一名志愿者。他的想法得到林风眠、潘天寿、陈之佛等先生和同学们的支持。1945年毕业后,几经曲折,义无反顾,于1946年到达敦煌莫高窟。在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从事敦煌艺术保护和研究工作,并担任美术组组长和考古组代组长。1950年后,历任敦煌文物研究所美术组组长、所长、副研究员。1957年后,遭错误处理。1962年,经上级组织甄别,恢复原有职务和待遇。“”期间又遭迫害,1969年,下放敦煌农村劳动。1972年,回所工作。1980年,任敦煌文物研究所第一副所长。1982年,任敦煌文物研究所所长、研究员。1984年,任敦煌研究院院长。1998年以后,任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

段文杰先生是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还曾担任中国敦煌石窟保护研究基金会理事长,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副会长、甘肃敦煌学会会长、甘肃省对外交流协会名誉会长、甘肃省国际传播交流协会名誉理事长、甘肃省社科联副主席、甘肃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等多种社会职务。1986年,被日本东京艺术大学聘为名誉教授。1993年,被日本创价大学授予名誉博士学位。还被台湾中华佛学研究所授予名誉研究员。曾获日本东洋哲学研究所学术奖、东京富士美术馆最高荣誉奖。

第5篇

关键词:敦煌莫高窟第464窟;回鹘;十地菩萨;北凉;西夏;元代

中图分类号:K87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2)06-0001-18

第464窟(张大千编号308窟,伯希和编号181窟)位处莫高窟最北端,左与第465窟,右与第463窟相毗邻,其规模在莫高窟属于中等,有前后二室。前室平顶,略有尖脊,顶部地仗大部分脱落,仅存东南角的千佛十余身。南北壁中部绘屏风式方格连环画善财五十三参变,画面受人为损毁严重,多处被切割、刻划。通往后室的西壁甬道口南北二角元代加砌坯墙,向东延长甬道,于西北角和西南角各封堵成独立的两个小方室。其中,西北角尚存半截坯墙,而西南角已荡然无存,唯地面尚存墙迹。后室绘观音三十二应化现变。

该窟形制较为反常,前室大,而作为主室的后室反而小(图1),有违常制。何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学界存在着两种推论,其一,“推测可能非一次性完工,后来凿设后室时限于条件而未能挖掘成大于前室的后室”。其二,“从目前窟前崖面现状看,现在的前室门外凿崖为北、西、南三堵陡立的平面壁,西顶呈披形,表明原为一个窟室,可能是前室,后随崖体一起坍毁,或许原来是半石崖半木建组构的前室或窟崖,今毁失。今之前室则为原来的主室”[1]。后一种推测得到了考古学成果的支持[2]。原前室塌毁之遗迹至今依稀可辨。

一 张大千的记述及存在的问题

20世纪40年代初,张大千先生曾对莫高窟北区包括第464窟在内的洞窟进行过挖掘,认为第464窟为“西夏、回鹘修”,对窟中内容作了如下叙述:

回鹘佛经故事

北壁,二十方,每方间以回鹘文字,高六尺,深一尺六寸半。

南壁,十九方,每方间以回鹘文字。

南壁,佛经故事,东端上书“唵嘛弥把密吽”印度等四种文字。

北壁,佛经故事,东端上横书印度等三种文字,下书:“语行无常,是法生灭”①、“唵嘛尼把密吽”。

又回鹘文字:“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西夏人画菩萨,一区。外画一圆形。西壁正中、上。

观音、普门品二十方,每方高二尺,广二尺一寸。西、南、北三壁

佛,四区,龛顶、四面。

又,一区,龛内、藻井。

回鹘人画菩萨,二区。高三尺四寸,龛门、两旁。

又上有佛各二区,外画一圆形,并有回鹘题字。

贤劫千佛,龛门、顶。

回鹘文,两方,高四尺三寸,广一尺五寸。剥落,龛内东壁、左右

印度文“唵嘛尼把密吽”,四寸大。龛内东壁上、间以花枝。[3]

张氏所言第464窟为“西夏、回鹘修”的问题比较复杂,将于下文详述,这里仅就张氏对窟内壁面题字记录方面所存在的问题略作申述。

其一,前室南壁“东端上书‘唵嘛弥把密吽’印度等四种文字”,由上至下,依次应为用梵文、藏文、回鹘文和汉文书写的六字真言(图2)。

其二,前室北壁“东端上横书印度等三种文字,下书:‘语行无常,是法生灭’、‘唵嘛尼把密吽’。又回鹘文字:‘生灭灭己,寂灭为乐’”(图3)。所谓“三种文字”,由上至下,依次为梵文、回鹘文和藏文。其下文字,张氏所述有误,应改为:

其下中间为汉文与八思巴文合璧书写“唵嘛尼把密吽”右书汉文“语行无常,是法生灭”,左书汉文“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八思巴文创制于忽必烈时期。忽必烈尊崇藏传佛教,以藏传佛教萨迦派第五代祖师八思巴为“国师”,命他以藏文字母为基础创制新的蒙古文字,以取代原来流行的回鹘式蒙古文,故称“蒙古新字”,又称“蒙古国字”,俗称“八思巴文”。至正六年(1269)二月,这种新文字正式颁行全国。八思巴文是一种拼音文字,绝大多数字母仿照藏文体式而呈方形,少数字母采自天城体梵文,还有个别新造字母。这种文字虽作为蒙古国字颁行全国,但未能真正推广下去。除去政治和文化传统因素外,主要是因为这种文字字形难以辨识,而且不如回鹘式字母更适用于蒙古语的语言特点,因为蒙古语毕竟和回鹘语一样,同属阿尔泰语系,均为黏连语。质言之,八思巴文的创制既不适应社会的需要,也有违民族语文发展的自然规律,因此,尽管八思巴文名为官方文字,但民间依然使用汉字及回鹘式蒙古文,故其流行不到一个世纪,便随着元朝的灭亡而销声匿迹了[4]。

另外,梵文六字真言的顺序应为O mani padme hūm,但在第464窟前室北壁中似乎有书写混乱之嫌,如尾字hūm(吽)被单写于第1行,另行开首写倒数第五字dme(弥),然后再写O mani pa(唵嘛尼把)。何以如此?不得而知。

二 西夏石窟说驳议

关于第464窟的时代,学术界主要存在着两种不同的意见。早在20世纪40年代初,张大千先生即言该窟为“西夏、回鹘修”[3]628-629,已如前述。至于何以如是断代、定性,不得而知,大概是因为后室西壁有所谓的“西夏人画菩萨……观音、普门品……佛”。此后,学界多认为该窟为西夏窟,如敦煌研究院编《敦煌莫高窟内容总录》谓“西夏窟(元重修)”①。是后,学术界多接受西夏说②。近期,西夏艺术史专家谢继胜再撰文考证,认为第464窟为西夏窟,并以之为据,证明风格与之相近的第465窟亦为西夏窟[5]。

另一种意见则反对西夏说,如西夏石窟考古专家刘玉权在前期调查和研究的基础上于1982年完成了对西夏洞窟的分期,从敦煌石窟中分出属于西夏时期的洞窟88个,其中莫高窟有77个,榆林窟11个,但第464窟未被列入其中[6]。后来,刘先生对原先的分期再作修订,将西夏洞窟分为二期,其中前期65个窟,后期12个窟,仍未包括第464窟[7]。对刘先生分期持有异议的关友惠先生,同样也将第464窟排除在西夏窟之外[8]。梁尉英先言其为“元代早期的洞窟”[9],后又改称“西夏洞窟”[1]。王惠民言西夏说“尚待进一步确定”[10]。

总之,学界对第464窟的分期存在西夏窟和元窟两种说法,而以西夏说占主流。那么,西夏说之依据何在?却一直是个谜,因为从洞窟现存壁画中除了所谓的具有“西夏特点”的上师莲花帽之外,看不出西夏石窟的任何特征。谢继胜先生以认真负责的态度,考察既有的研究成果,并特意向敦煌研究院有关人员咨询,得到了如下结果:

通读梁[尉英]先生的论文,作者并没有明确说明第464窟定为西夏窟的依据是什么。主室的壁画究竟是西夏壁画还是元代壁画?笔者在兰州访问梁先生时,先生亦语焉不详。笔者请教敦煌研究院负责清理北区石窟的彭金章先生,他说第464窟壁画是否为西夏壁画他不能断定,但第464窟的建窟时间比画面题记显示得更早,有可能建于北魏。此外,笔者还就第464窟壁画请教西夏壁画研究专家刘玉权先生,刘先生称早期确认此窟是西夏窟,但哪一部分壁画是西夏壁画仍不清楚,现在的壁画可能是元代壁画。[5]70

可见,言第464窟底层壁画为西夏者众,但拿出真凭实据者鲜。有鉴于此,谢氏著专文对该窟进行研究,确认该窟为西夏壁窟。遗憾的是,同样未举出任何有力的证据。其主要证据有四,其一为前室南北壁所见两则来自“大宋”的游人题记。

前室北壁西段题记,刻划,文曰:“大宋阆州阆中县锦屏见在西凉府贺家寺住坐游礼到沙州山寺梁师父杨师父等。”①阆州阆中县即今四川阆中市,宋代隶属成都府路,南距合川市约120千米。

前室南壁西段题记,刻划,文曰:“大宋府路合州赤水县长安乡杨到 此 寺居住沙州……”②其中的合州治今四川合川市,所辖赤水县地当合川市西北65千米赤水乡,同隶成都府路。所以题记中的“府路”应为“成都府路”。

二题记书写者皆来自今四川省合川县北或西北,其中又都出现“杨”姓人士,书写位置分处北壁和南壁西段,大致对应,开首皆称“大宋”,很可能为同行者所书。这些题记不仅不支持谢氏所主西夏说,而且可看作谢说的反证。谢氏辩论说:“这些题记的年代都是在北宋年间,很可能是西夏据有敦煌之后不久……西夏据有敦煌后,敦煌地方仍然使用正统年号,但这种过渡时间大约只有10年左右,其典型例证就是莫高窟第444窟,当时西夏据有敦煌已10年,但窟内题记仍用中原王朝年号。”[5]71谢氏接受的是西夏于1036年正式统治敦煌之说,且不论此说是否可以立足③,单就以“大宋”题记来证明西夏窟的存在而言,在逻辑上就有些不通了。论者或可作如下辩解:西夏于1036年统治敦煌后,势力尚不稳固,故允许沙州回鹘继续向宋朝贡,敦煌石窟中出现大宋年号,也是西夏统治力量薄弱所致。如果此说不误,敢问西夏在敦煌统治尚不稳固的初期,朝不保夕,怎会有余力和心思来修建规模如此宏大的石窟呢?论者还可继续辩解:正是由于西夏统治不稳固,所以对第464窟壁画的重绘并未下大工夫,只是在素面上重绘而已。果若如是,那又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战乱期间虔诚的西夏佛教徒可以作的佛事,何以至西夏统治稳固后却不能继续,以至于半途而废呢?不可思议。谢氏所举证的二题记不仅不支持西夏说,而且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依常理,一般会视之为西夏未能对敦煌实施有效统治的佐证。

谢氏的第二个论据是第464窟壁画具有比较典型的藏传壁画特点。我们知道,西夏早期佛教主要受回鹘佛教和汉传佛教的影响④,故莫高窟、榆林窟、东千佛洞所见早期西夏壁画不管在题材、布局、人物形象、衣冠服饰,还是在绘画技法上,都全面继承北宋壁画之余绪,上与曹氏归义军所设地方画院及其后的沙州回鹘洞窟相衔接,具有严谨的写实作风,但构图显得过于程式化,经变故事情节简略而显得呆板。中期以后,逐渐形成了本民族的特色,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人物形象逐渐接近党项族的面部与体质特点,西夏所流行的服饰在壁画中开始出现。至于藏传佛教的影响进入洞窟,藏式绘画开始流行,已是晚期之事①。西夏与藏族尽管早有接触,但藏传佛教在西夏流行,则始自西夏仁宗仁孝统治时期(1140—1193)[11]。谢继胜明确指出:

到12世纪末,西夏人已经完全将藏传绘画与本土风格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并创造了一种新的样式,笔者称之为“西夏藏传风格”,这种风格的出现标志着西夏具有了可辨识特征的自己的艺术风格。

第464窟壁画即具有比较典型的笔者所谓的西夏藏传壁画特点。[5]74

依上述引文,第464窟已经具有“西夏藏传壁画特点”,自然为12世纪末以后之遗存,而谢氏在同文中又言:“通过对莫高窟第464窟游人题记年代的分析确认该窟壁画绘于西夏前期。”[5]79到底该窟壁画属于前期还是属于后期呢?显然自相抵牾。

谢氏确认第464窟为西夏窟之第三个证据为后室南壁所绘上师所戴帽子为宁玛派的莲花帽(图版1),此为其立论的最根本依据。除该窟外,这种帽子在莫高窟第465窟、榆林窟第29窟均有出现,几乎完全一致。榆林窟第19窟甬道北壁有汉文刻划题记:“乾祐十四年日甘州住户高崇德小名那征到此画秘密堂记。”②乾祐二十四年,即1193年,而“秘密堂”则为人们对以藏密佛窟或佛寺的一种称谓。第19窟题记所谓“秘密堂”,据推测即榆林窟第29窟。如果此说不误,那么榆林窟第29窟的营建年代即应在夏仁宗乾祐二十四年(1193)[12]。另外,在酒泉文殊山万佛洞、瓜州东千佛洞第4窟、千佛洞第7窟、宁夏山嘴沟石窟、宁夏拜寺口西塔、黑水城出土唐卡等西夏上师像中,也可以看到这种莲花帽。但是,这种莲花帽并非西夏所特有,原本为8世纪入藏的印度佛教大师莲花生所戴之冠,后演变为藏传佛教宁玛派的传统着装[13],诚如谢继胜先生所言,“西夏以后的作品也同样出现着莲花冠的上师像”[5]76,不仅元明清代有所见,甚至出现于16世纪尼泊尔的绘画中,直到今天,宁玛派上师仍佩戴这一形式的莲花帽。故这种着莲花帽上师像的出现,不足以支撑西夏说的成立。

第464窟被定为西夏窟的第四个证据是后室窟顶藻井的大日如来像。该窟窟顶绘五方佛,东西南北四披四位如来均为汉地绘画风格,但中央的大日如来却为藏传绘画风格(图版2)。这种画法在西夏绘画中极为多见,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藏传佛教艺术中,这种画法一直盛行不衰,非西夏所特有,同样不足以证明西夏说的成立。

第464窟之所以被定为西夏窟,还有一个潜在的理由,即该窟有多处西夏文题记。据有关人员调查,窟中现存西夏文题记7则,其中5则用硬物刻划,二则用粗笔墨写[14]。一般而言,硬物刻划文字不可能出自石窟创建者之手,而是后来朝山者的随意题写。二则墨书题记,都很简单,总共只有5个字,显然亦非创建者所书。正如刊布者所言,以上7则题记均为“巡礼题款”。这些题记多书写于前室南北壁的西端素壁上,与前述“大宋”汉文题记并书,后均为加长的甬道所覆盖。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后室东壁甬道顶部书有梵文六字真言(图4),读作:O mani padme hūm(唵嘛尼把密吽,又见于前室南北二壁),与壁画浑然一体,属于同一时代之物。它的存在直接否定了西夏说。

在藏传佛教中,六字真言(六字大明咒)又被称作观世音菩萨的大悲心咒,只要常念这神奇的咒语,即可获得现报,修持方法极简单易行。14世纪成书的《王统记(Gyalrab Salwai Melong)》以《白莲花经》①的基本思想为基础,对六字真言所体现的观音法力作了如是概括:

此六字咒,摄诸佛密意为其体性,摄八万四千法门为其心髓,摄五部如来及诸秘密主心咒之每一字为其总持陀罗尼。此咒是一切福善功德之本源,一切利乐悉地之基础。即此便是上界生及大解脱道也。[15]

作者把这六个神奇的字与佛教的“六道”理论结合了起来,认为六字与“六道”有着密切的对应关系:

“唵”,除天道生死之苦;“嘛”,除阿修罗道斗诤之苦;“呢”,除人道生老病死之苦;“叭”,除畜生道劳役之苦;“咪”,除饿鬼道饥渴之苦;“吽”,除地狱道寒热之苦。[15]21

这样,六字真言也就差不多成了佛法的象征,几乎涵盖了佛教的众多精义。这种解释虽有点背离梵文的原始意义,但极大地神化了六字真言的不凡法力,而且将六字与“六道”巧妙地附会在一起,更容易为信徒所理解和接受,从而对六字真言的信受奉行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除了信众之外,这一说法也得到了学界的普遍认可②。

六字真言在吐蕃中出现的最早证据,可追溯到吐蕃占领敦煌时期(786—848)。在那个时代书写的古藏文文献中,即已发现有用吐蕃文书写六字真言的情况,如伦敦印度事务部图书馆藏S.T.420-1、S.T.421-1、S.T.720[16]及巴黎法国国立图书馆藏P.T.37、P.T.51等藏文写卷即是[17]。这些写卷尽管有的已很残破,而且写法也不无差异,但都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表明,至迟在8—9世纪时,六字真言在吐蕃中即已出现了。此后,随着藏传佛教在后弘期的迅猛发展,六字真言也开始逐步流行起来,至于在全国范围内的广泛传播,则应自元朝始[18]。

就西夏而言,在为数众多的藏传佛教画品中,六字真言迄今尚无所见,榆林窟第29窟为西夏窟,窟顶藻井井心有墨书梵文六字真言,但为元代之遗墨[19]。说明那个时代六字真言在西夏尚不流行。而第464窟之梵文六字真言与壁画作于同时,则该窟非西夏窟可明矣。

综合以上各因素,足证西夏说是缺乏根据的,难以成立③。

三 原窟为北凉禅窟

那么,第464窟应创建于何时呢?近期的考古资料有助于解决这一问题。考古资料证明,第464窟原为多室禅窟,前室(即原来的主室)南北二壁原各开两个小禅窟(图5)[2]54-56。

众所周知,莫高窟禅窟的开凿主要在隋代以前,隋以后开窟虽多,但均为功德窟,未见到一所禅窟。

莫高窟现存洞窟中,最早的禅窟为第268窟。敦煌研究院过去将第268窟主室南北侧壁的四个小龛分别编为第267、269、270、271窟(图6)。从整个洞窟结构看,四个小龛均属第268窟之组成部分,故应视作一个窟来看待。这四个小龛面积很小,“才容膝头”⑤,是禅室无疑。全窟仅正壁及窟顶有造像,侧壁及两侧禅室皆无造像,整体窟室结构保留了西北印度地区禅窟与设像处所分离的原则①。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从第270窟暴露出来的层位关系看,这一组窟龛经过了两次重修,现存第一层是隋画千佛(第268窟西壁未重画),第二层是北凉时期(401—439)画的金刚力士和飞天等,与第268窟西壁下的供养人属于同层。在北凉画下有一层白色粉壁,无画,是证该窟原本即无壁画,供禅僧坐禅苦修之用[20]。其开凿时代被定为北朝第一期,即北凉统治敦煌时期(420—442)②。

属于北朝第二期(即北魏时期)的禅窟有第487窟。该窟由前室和后室两部分组成,其中前室现存部分呈横长方形,从残存遗迹看,原为面阔三间的窟檐式建筑。主室平面呈方形,中部偏西筑有方形低坛,南北二侧壁各凿出四个小禅室③。

属于第三期(即西魏时期)的禅窟有第285窟,堪称莫高窟禅窟中最为典型者。该窟南北二壁各营建小禅室四个(图7),该窟北壁东起第一铺滑黑奴造无量寿佛发愿文的纪年,可以证明第285窟完成于西魏大统五年(539)或稍后[21]。

上述诸窟小禅室面积都很小,不足半平方米,仅能容一人打坐,室内亦无色彩粉饰,仅用泥轻抹而已,禅僧们面壁打坐,寓示四大皆空,无所执著。入静一无所求,出静则绕佛坛念佛,故满室饰彩壁画,昭示着美妙的极乐世界,通过鲜明的比照使禅机得到进一步升华[22]。而窟内壁画中的禅定比丘列像,“并不是表现修行中的比丘,更大的可能性是表现步陟禅定修行阶梯,最终获得阿罗汉果,得到了神变的高僧神僧”[23]。

此外,与之相仿的还有新疆吐鲁番吐峪沟北凉第42窟(格伦威德尔编号第4窟)。该窟窟顶呈纵劵顶,平面为长方形,后壁开一禅室,东西两侧壁各开两禅室(图8),内绘比丘禅观图。值得注意的是,该窟纵劵顶两侧壁有三排比丘禅观图。所绘内容和十六国时期流行的禅观思想息息相关,所依禅经主要有鸠摩罗什译《禅秘要法经》、《坐禅三昧经》和《禅法要解》④。日本学者山部能宜通过图像与经典的比对,认为第42窟之壁画与424年畺良耶舍译《观无量寿经》最为接近,但又不尽相同,应含有中亚地方因素①。若此说成立,那么第42窟之开凿应在424—460年之间②。

综观以上所列禅窟,北魏第487窟与西魏第285窟之形制基本一致,均在主室侧壁各开4个小禅室,而北凉第268窟和吐峪沟同时代第42窟则更为接近,各于侧壁开2个小禅室,与第464窟所见几无二致。考虑到隋代以后未见有禅窟开凿,故可将第464窟始造时代推定在北朝时期,若再考虑其形制特点,似定为北凉窟较为稳妥。

北凉时期,在敦煌禅修的僧人数量应是较多的,仅有第268窟的4个小禅窟显然不够用,20世纪末北区的考古发掘告诉我们,莫高窟用于修禅的石窟多在北区。莫高窟北区现有石窟248个(含敦煌研究院编号第461—465窟)其中专供僧人修行习禅用的石窟就有82个,另有5个僧房窟附设禅窟[24]。其中,B125窟为一单禅室窟,树轮校正年代为420年,被推定为北凉时期[25]。B113为一多禅室窟,形制与吐峪沟石窟第42窟几乎完全一致,亦当为北凉窟[26]。说明自北凉始,莫高窟北区即为禅僧修行的集中区。

总之,可以看出第464窟最初开凿于北凉时期,原为多室禅窟。此后长期被废弃,及至元代,通往禅窟的甬道被封堵,多禅室窟遂演变为毗诃罗窟。随着前室的坍塌,原来的中室变成了前室[2]54-56。

四 出土文献及相关问题

自20世纪初以来,第464窟出土了大量不同文字的文献。在敦煌莫高窟所有洞窟中,除藏经洞之外,以该窟出土文献最多,故有“第二藏经洞”之称[27]。1908年,法国探险家伯希和曾造访该窟,将其编为181窟,并于洞中清理出不少文献,约有600件左右。他在笔记中写道:

那里也有汉文、藏文、婆罗谜文和蒙古文的残卷,同时也有一些西夏文刊本短篇残书。这是一种新奇事。我让人完成了对洞子的清理,大家于那里最终发现了相当数量的印有西夏文的纸页,他们至少属于4部不同的书籍。[28]

继伯希和之后,张大千先生于1941—1943年进驻敦煌,逗留莫高窟期间,曾对北区部分洞窟进行了非科学性挖掘,获得回鹘文、西夏文、汉文、蒙文等文书百余件,原为张大千个人收藏,后携往域外,其中相当一部分现收藏于日本天理大学附属天理图书馆,构成了该馆收藏敦煌文献的主体[29]。如编号为180-ィ1“敦煌遗片”一册共8叶,其内收有西夏文、藏文、回鹘文和汉文佛典写本或刻本断片;编号222-ィ63则为“西夏、回鹘文书断简”一册,共18叶,其中主要是回鹘文文献;编号183-ィ279为“西夏文断简”一册,有近百文书整叶和残片,经张大千先生重裱成44叶。在日本藤井有邻馆和瑞典国立民族学博物馆中,也有一些来自敦煌,但并非出自莫高窟藏经洞(第17窟)的回鹘文文献。据研究,这些文献大多都应出自莫高窟第464窟③。1989年敦煌研究院考古人员对该窟进行了系统发掘,又获得了90余件古代文献。

第464窟出土文献经过整理研究,今已大体明确,以印本居多,大多属元代之物。

前人多言,前室有双层壁画,底层为西夏画,外层为元画。笔者仔细观察,却看不出哪个地方有重层壁画之遗痕。该窟内容复杂,为清楚起见,这里将其分作三个层面来叙述。

其一为第464窟之原始形态,建于北凉,为禅窟。但有无绘画已看不出,从现存壁面观察,当时无画,应为素壁。

其二为后室,北、西、南三壁前设佛床,但塑像今已荡然无存,唯壁画保存完好,具有显密融合的艺术特点,明显受到藏传佛教的影响。

其三为前室与甬道。后室甬道原来仅为0.90米左右,后来向东加长为2.50米,在西南角和西北角各构成一个封闭式方室,然后绘制壁画。从画面看,甬道二壁、甬道加长部分二侧壁与前室南北壁壁画是浑然一体的,不管是线条、着色还是晕染法以及前室窟顶与甬道顶部所保存的千佛造像,都是完全一致的,无疑完成于同时。

加长甬道以构成独立的小方室,这种情况在莫高窟极其罕见。何以如此?值得深究。

众所周知,二方室之内各围一废弃的小禅室,其中西北角的小禅室后来成为瘗埋“元代公主”之墓(图5)。1920年,滞留于莫高窟的沙俄残部,曾对该墓进行了盗掘,将其中的珠饰钗钿洗劫一空[47]。唯留一只“公主”脚,至今尚存于敦煌研究院[48]。至于“元代公主”之由来,史无明载。在莫高窟北区,用于瘗埋僧人骨灰、遗体和遗骨的瘗窟有25个,其中15个是专门为瘗埋死者而开凿的瘗窟,另有7个窟是改造原来的禅窟而成[24]346-347。第464窟“公主墓”显然属于后者,但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第464窟规模与通常的瘗窟是不可相提并论的,若没有特殊且尊贵的地位,是不可能获此殊荣的,尤其是当时为了掩人耳目,竟对石窟整体结构进行了改造,将原来的甬道加长一倍以上,将公主墓完全隐藏了起来。由是以观,“元代公主”墓之说当非空穴来风,而是可信的。公主身份高贵,随葬物较多可想而知。为保持一致,在石窟前室西南角也修建了同样形状的方室。

1908年,伯希和对第464窟进行了考察,并予以清理,获得众多文物。关于该窟的内容与时代,他作了如下叙述:

过道中每个壁面的装饰主要由占据了洞窟整个上部的一幅画组成,它约有3米长,位于a、b之间,被分成由冗长的蒙文引文分隔开的斜长的小画面,而这些引文一般均写作红色,唯有引文开始处得标题系用蓝色写成,所有的题识都写于黑色底面上。这一切绝会使人产生一种印象,认为它们原来是组成长篇蒙文和藏文写本的叶子,而那些绘画则相当于在内部装饰了夹板的两个版面的细密画。有关这种装饰(它也是过道中和洞子中的装饰)的时代,我们掌握有如下论据:它覆盖了一个石灰粉刷层,后者上面就写满了西夏文(同时还有藏文和汉文)游人题记。因此,它肯定是元代的。[28]374

伯氏依石窟中的蒙古文题记,且题记书写于壁画营造之初,从而确定该窟为元代之物。这一断代是可信的,但必须指明一点,其中的文字为回鹘文而非蒙古文。伯希和精通回鹘文,可能是时间紧迫,加上题记多模糊不清,导致伯希和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但这一误判并不动摇其断代的根基。

伯氏依题记对石窟的断代之法为日本学者森安孝夫所接受,他进一步引申说:

由伯希和图录观之,第181窟壁面上的回鹘文,并没有后世不断添加或涂鸦的痕迹,而是在营造之初与壁画同时写上去的。这是不会错的。有一藏文题铭,观其与壁画之关系,倒可定为后世添加物。故而,若将第181窟定于西夏时期(并非开凿),那窟中会存在与壁画相一致的回鹘文榜题也就匪夷所思了。所以,还应遵从伯希和的推断,认为是在“蒙古统治时期”的看法是妥当的。[49]

应该说,森安的思考也是有根有据的,遗憾的是,他并未意识到第464窟的壁画是双层的,表层为元代,本无异议,但还有底层壁画。森安为肯定该窟为回鹘窟,为否认西夏因素的存在而断定第464窟出土的西夏文文献也为蒙元时代回鹘人使用之物[50]。似乎大可不必。关键还在于窟中的题记,如伯氏所说,这些题记与壁画形成于同一时间,故题记的释读对壁画的断代与定性势必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上文释读的三则题记,反映的是四地、五地和十地菩萨,九地菩萨虽榜题毁失,但图像犹在。《法门名义集》云:“圣种性有十地菩萨,自此已后是出间圣人之位。”[40]202从窟中现存遗迹可以看出,甬道二壁所绘恰为十尊菩萨,合为“十地菩萨”,除现存4尊外,其余6尊皆因土坯所砌甬道的被毁而残缺,如北壁甬道现存部分呈曲尺形,下边长2.50米,上边残长0.90米(图版8),就是明显的例证。

其中,一至五地菩萨位于南壁,自左向右依次排列;六至十地菩萨位于北壁,自右向左依次排列。从1908年伯希和所摄照片看,西北角和西南角的两个方室当时即已被拆毁[50],原作为方室建筑一部分的甬道南北二壁延伸墙壁上的菩萨像也随之毁于一旦。

依据甬道十地菩萨榜题,结合窟内随处可见的其他回鹘文题记,势必需将之与回鹘相联系。考虑到前室二壁中的四体六字真言和五体六字真言的存在,加上洞窟中出土的文献绝大多数为元代之物,可以认为,第464窟前室及甬道现存壁画应出自回鹘之手,为元代之画作。而元代也是回鹘在敦煌比较活跃的时期。

至于画风问题,因本人对石窟艺术素无研究,故特向敦煌研究院西夏、回鹘壁画研究专家刘玉权先生求教。刘先生言:第464窟壁画明显不属于西夏,而有回鹘画风特点,但由于与他辨识出的23座沙州回鹘洞窟差别甚大,故在分期排年时,将第464窟排除在沙州回鹘窟之外。刘玉权当时确认的沙州回鹘洞窟计有23座,分为前后二期,兹引录如表1:

其中第237窟(张编53窟)、309窟(张编98窟)和310窟(张编99窟),早在20世纪40年代即已被张大千确定为回鹘窟[3]124-126,222-224。另外,莫高窟第368窟(张编172窟)也曾被张大千确定为回鹘窟[3]250-251,但在刘玉权的分期排年中却被排除在外。刘先生所列第23窟,其时代应在11世纪70年代以前,这时的回鹘完全受汉传佛教的影响,堪称汉传佛教在西域的翻版[52],而第464窟壁画却不同,后室明显受到了藏传佛教的影响,前室与甬道绘画尽管以汉风为主,无明显藏传佛教绘画特点,但与上述所列第23窟绘画之画风亦迥然有别,乃时代变迁与文化变异所带来的必然结果。看来,张大千将第464窟定为“回鹘修”当是颇有见地的。除壁画外,张氏所作结论似乎还肇基于该窟内西夏文、回鹘文题记之众多。前文已指出“西夏说”之非,此不赘述。但其中的回鹘文题记当是与壁画同时共生的,非后人所题写,这一点是不容怀疑的。就这一点言,张氏的结论是颇有见地的。

这里还存在另外一个问题,敦煌偏处西北,何来“元代公主”之葬呢?恐还需从瓜沙地区的统治者——蒙古豳王家族与敦煌石窟的关系中寻找答案。

众所周知,蒙古于1227年占领敦煌,“隶八都大王”[53]。元世祖至元十四年(1277),元政府设瓜沙二州,隶肃州,归中央政府管辖,授当地百姓田种、农具。十七年,沙州升格为路,设总管府,统瓜沙二州,直接隶属于甘肃行中书省。十八年正月,“命肃州、沙州、瓜州置立屯田”[54]。是后于至元二十四年始筑沙州城,“以河西爱牙赤所部屯田军同沙州居民修城河西瓜、沙等处。”[55]4年后,以政局不稳,元政府尽徙瓜州居民入肃州,瓜州名存实亡。这一时期,瓜沙之地位渐趋衰微,直到大德七年(1303)随着蒙古大军的屯驻,局面才得以扭转。《元史》卷21载:

[大德七年]六月己丑,御史台臣言:“瓜、沙二州,自昔为边镇重地,今大军屯驻甘州,使官民反居边外,非宜。乞以蒙古军万人分镇险隘,立屯田以供军实,为便。”从之。[56]

是时,“甘州军隶诸王出伯”[57]。出伯与其弟哈班均受赐金印,以诸王身份出任河西至塔里木南道方面军事统帅重任,节制甘肃行省诸军。大德八年,“封诸王出伯为威武西宁王,赐金印”[59]461。蒙古崛起朔漠,肇兴之初各种制度尚不完善,因此诸王初无位号,仅有六等印纽的赐予,中统以后才开始以国邑之名封号,但仍以六种印纽分等[58]。威武西宁王位列诸王第三等,佩金印驼纽。大德十一年,出伯进封豳王[59],由三等诸王晋升为一等,佩金印兽纽,由甘州移驻肃州(今甘肃酒泉市),豳王乌鲁斯得以正式形成。接着,天历二年(1329)出伯子忽答里迷失(又作忽塔迷失、忽答的迷失、忽塔忒迷失)被封为西宁王,佩金印螭纽,位列二等诸王,驻于沙州(甘肃省敦煌市)。是年十二月,忽答里迷失进封豳王。[60]翌年,西宁王之位由其侄速来蛮继袭①。元统二年(1334)五月,又以出伯子亦里黑赤袭其旧封为威武西宁王[61],地位次于西宁王,佩金印驼纽,驻于新疆哈密。出伯兄哈班之后宽彻于天历二年八月被封为肃王[60]739,位同豳王,为一等诸王,佩金印兽纽,驻于瓜州(甘肃省瓜州县)[62]。本文所谓的豳王家族即为豳王、西宁王、威武西宁王和肃王的总称。有元一代,豳王家族受元政府之名统领镇戍诸军,防守西起吐鲁番东至吐蕃一线。

蒙古大军入驻后,瓜沙社会生产逐步得到恢复发展,莫高窟、榆林窟的佛事活动也在元代晚期渐趋高涨。至顺二年(1331)瓜州知府、瓜州郎使郭承直与其子郭再思、司吏吴才敏、巡检杜鼎臣等巡礼榆林窟,是元代最早的纪年题记②。西宁王速来蛮镇守沙州,于至正八年(1348)在莫高窟立《六字真言碣》,率领王子、王妃、公主、驸马等诵经奉佛[63]。三年后,速来蛮又主持修复莫高窟文殊洞(第61窟)外的皇庆寺[63]112-116。在莫高窟现存的10个元代石窟(第1、2、3、95、149、462、463、464、465、477窟)中,大多都属于晚期。至正十三年,守镇官员下令重修榆林窟③。榆林窟的4个元窟(第3、4、6、27窟),都建于元代晚期。

由于蒙古统治者如同西夏晚期统治者一样推崇藏传佛教,自西夏以来即流行于敦煌的藏传佛教得以继续发扬光大,故莫高窟现存的藏传佛教艺术除去西夏传下来的汉密画派(如第3窟和61窟甬道)之外,又有风格迥异的金刚乘藏密画派(如第465窟)[64]。在莫高窟、榆林窟现存14个元代洞窟中,又以属于晚期者居多[65],故学界认为“元代晚期方是莫高、榆林二窟修建的高涨时期”[66]。这种局面的形成,盖与瓜沙地区统治者豳王家族在敦煌大兴佛事有关。对此,笔者拟另文详述,兹不复赘。前文述及的“元代公主”,很可能就是豳王家族成员之一。如同莫高窟《六字真言碣》所显示的那样,豳王家族成员有王子、王妃、公主、驸马等,称号几同于中原大汗。说明诸王之女也被称作公主[63]108-112。曾出家为尼的某公主,亡后瘗埋于第464窟。否则,敦煌何来公主呢?而亡于他地,并未在敦煌出过家的中原大汗之女绝不会千里迢迢而远葬西北边陲之地敦煌。

有元一代,回鹘与蒙古王室关系密切,回鹘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被成吉思汗封为第五子,享受诸王待遇,并嫁公主[67]。是后,回鹘人中大凡“有一材一艺者毕效于朝”[68]。豳王家族“兼领瓜沙以西北至合剌火者畏兀儿地征戍事”[69],与回鹘关系同样非常密切,故酒泉文殊山石窟发现的著名碑刻——汉—回鹘文合璧《重修文殊寺碑》记录了豳王家族兴修文殊寺的事迹,碑主为第三代豳王喃答失太子[70]。作为蒙古人,碑文不用蒙古文,却使用汉文与回鹘文。至正十二年(1352),来自哈密的威武西宁王不颜嵬厘赴榆林窟朝山,题写的文字也是回鹘文而非蒙古文,均体现了回鹘与豳王家族关系之特殊性。前已述及,第464窟出土文献差不多均为元代之物,凡纪年明确者,皆属14世纪的早期和中期,其中Or.8212-109回鹘文《吉祥胜乐轮》甚至是奉沙州西宁王子阿速歹(Asuday)之命而抄写的[71]。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收藏的敦煌写本(北大D154V和北大附C29V[72])中还有两首赞美西宁王速来蛮的回鹘文头韵诗,证实当地回鹘佛教与豳王家族间存在着极为密切的关系[73]。其出土地点虽不详,但依早期发现元代回鹘文文献的情况看,应以第464窟可能性最大。

其时当在元朝的后半,正值莫高窟营建之高涨期。第464窟由回鹘修复,窟内却瘗埋着蒙古豳王家族的公主,那么,回鹘之修复活动则必与豳王家族息息相关。易言之,豳王家族应为该窟的供养主。

有一个现象特别值得注意,后室东壁即甬道西口南北二侧壁之壁画在保存完好而且非常清晰的情况下曾被人粉刷过,覆盖后题以回鹘文文字(图版9)。其中,南侧满壁书文字29行,北侧第1行文字未及写完便戛然止笔了,显然系受外力影响而中断。何以如此?令人费解,或许只有那些已完全模糊不清的回鹘文文字能够告诉我们原因,遗憾的是这些文字今天已完全无法辨识了。笔者个人臆测,应为功德记之属,期待着来日能有办法释读出这些文字,为疑团的解决提供些许信息。

在敦煌石窟营建过程中,未竣工而突然终止的情况时有所见,尤其是在北朝、五代等战乱年代更是常见。致其生变的因素固然很多,但改朝换代始终居于首位,第464窟之情况当亦属同样因素所致。

至正二十八年(1368),朱元璋建立明朝,并于同年攻陷元都大都,元朝灭亡,但瓜沙二州尚处于蒙古豳王家族统治之下,第464窟前室南壁东段墨书“至正卅年(1370)五月五日”[74]即是明证,因为至正二十八年元朝即已灭亡了,但瓜沙地区仍行用元朝年号。洪武五年(1372),朱元璋遣冯胜率大军经略河西,在瓜沙击败元朝留守河西军之残部。第464窟之修复活动之所以功未竟而突然中止,当与这场变故有关。能够对我们这一解释提供佐证的是第464窟大批回鹘文木活字实物的发现。1908年,伯希和于此窟掘获回鹘文木活字968枚,1989年,敦煌研究院考古人员又发现19枚。这些活字,都为蒙元时代之物①,敦煌回鹘掌握并开始使用活字印刷的时间,似乎应在12世纪末到13世纪上半叶[75]。第464窟废弃活字之时代,伯希和推定为1300年左右[76]。这些说明该窟在元代时有可能是一个回鹘刊经场所[28]375。在经历数百年之后,在同一窟中尚能发现如此众多的木活字实物,说明当时活字印刷的废弃应是短时间内发生的;反之,如果是逐步废弃的,那么活字实物就会自然散乱,而不可能呈现如此集中的状态。

第464窟前室与甬道壁画为同时所绘,但后室明显与之不同,除了线条、着色迥异外,前室所用晕染法,在后室完全看不到,甬道菩萨造像所用沥粉堆金法,在后室也是看不到的。就绘画风格论,前室所见善财五十三参变与后室所见观音三十二应化现变也迥然有别,前者挥毫恣意,大度有力,潇洒疏朗,颇有大家风范;后者工笔严谨,精致细腻,内涵丰富,呈细密之风[1]23。这些都说明,二者非同一时代所画。前文已论及,后室东壁有梵文六字真言,说明该窟的上限不早于元初。值得注意的是,该窟东壁甬道二侧之画面曾被粉刷过,并覆以回鹘文题记。从壁面的叠压关系,明显可以看出,前室要晚于后室。结合各种因素,可定后室壁画当为元代早期之遗存,其壁画少部分遭到破坏之事,当发生在元朝末期。当时回鹘所覆盖的画面尚相当清新,证明二者时代相距不远,推定为百年以内当不致大误。

这些因素说明,第464窟前室与甬道是回鹘人在蒙古豳王家族的支持下进行修复的,确切地说,具体时间当在元朝末期,但不迟于《吉祥胜乐轮》的抄写年代——1350年。在甬道与前室完工后,回鹘人有意保留了当时保存尚完好的后室,仅对后室东壁甬道二侧的墙壁进行了粉刷,准备题写文字。由于明朝军队突然攻破沙州,文字的题写工作尚未完毕便草草收场了,该窟遂再度废弃。

七 结 论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如下结论:莫高窟第464窟的开凿是在北凉而非目前流行的说法西夏;原为多禅室窟,后来(很有可能为元代)通往南北二壁的禅窟甬道被封堵,多禅室窟变成了毗诃罗窟;由于前室坍塌,原来前室、中室(主室)、后室形制变为前室和后室结构;后来,回鹘在蒙古豳王家族,即沙州西宁王的支持下重修洞窟,并加长了原来通往后室的甬道,构成方室以掩盖方室内侧的元代公主墓,并根据胜光法师译回鹘文本《金光明最胜王经》在甬道南北二壁绘制了十地菩萨像,窟内随处可见回鹘文题记,可确认前室与甬道现存壁画当出自回鹘之手,窟内有藏传佛教风格的六字真言题辞二方,加上洞窟内发现的古代文献、文物绝大多数均属元代末期,故而可确认该窟前室与甬道为元代回鹘窟,更确切地说,应为元末的洞窟。后室则为元代早期洞窟。

与第464窟毗邻的第465窟和第463窟,绘画风格也与其十分近似,故学界通常将以上三窟定为同一或相近时代之物①。那么,第465、463窟是否也如森安孝夫所推想的那样,“是回鹘佛教徒开凿的”②呢?有待学界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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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篇

一个苹果引发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水墨画展。

2008年9月,80后画家孙浩到798艺术区的珊和羽画廊参观一个画展,开幕酒会备有苹果酬宾,但没人好意思吃。高大俊朗的孙浩抄起一个啃将起来,画廊总裁张珊宁看得一乐,热情爽朗的她也如法炮制,两道清脆的咀嚼声无邪地在端庄的会场里此起彼伏,两个性情中人因此结缘。

孙浩正和他的朋友们筹备一场画展。2008年金秋11月,国槐如伞,把“珊和羽”的红砖小院映衬得分外雅致,“跨界――当代水墨七人联展”吸引人们把目光投向宁静多时的水墨画坛,7位画家用独特的笔法、迥异的面目重新演绎传统水墨画,业界惊呼这是“放肆的水墨,大胆的跨界”。

参展的7位画家,1980年生的孙浩最小,其余都是70后,青春无敌、朝气逼人。他们都有着长期正统的中国画训练背景,曾经或正在攻读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的研究生,阴树雨还是在读的国画博士。虽同属科班出身,但都选择了各不相同的水墨画变革之路。

这七人的作品,烙上了鲜明的个性风采,或精致唯美、或直白放肆、或抽象深刻、或幽默俏皮。早在三年前,台湾地产大享山艺术基金会董事长林明哲已斥重金收藏过其中孙浩、吴雪莲的多幅作品。3年过去,这批年轻画家在艺术上的突破,再一次让林明哲惊叹,台湾山艺术基金会已着手为孙浩筹办个展。而嘉德拍卖公司也紧锣密鼓为七人举办专题拍卖会。

水墨圈的“螺彝者”

作为资深策展人,张珊宁毫不讳言自己“阅画无数,都有些审美疲劳了”。但当2008年9月她第一次走进孙浩的工作室时,只觉得眼睛一亮,“那幅红色的《粉丝》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视线。还有一幅《青》看到青花瓷色的人们在飞翔。虽阅画无数,但我没见过这样的画,给我一种挺撞击的感觉。他从小学画,基本功非常扎实,灵魂很干净、高远,画法形式不拘泥。”

“我又从电脑里看了一下其他六人的画作,各有震撼之处。他们从年初就开始筹划七人联展,也谈过不少画廊,孙浩对我感慨:没想到在北京找家画廊作中国画展很难。规矩很多。有的画廊对于画作的市场价值要求苛刻,有的画廊只愿接其中部分人的部分作品,不可能让艺术家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孙浩他们坚持要七人联展。而珊和羽的政策就是自由,给画家自由生长的空间。于是我对他说:其他人的画室我就不去了,画我也不挑了,选择什么样的画、以什么方式展出,你们自己定。”

在珊和羽画廊亮相的联展,七人都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其中李飒和阴树雨的作品位列同一展厅’李飒的《残花图卷》等,是仿山人、徐滑等传统花鸟画家的笔意和构图,用现代的抽象符号重新演绎水墨经典,画面抽象而充满视觉张力:阴树雨的《豆畦香满过春期》等,在外行眼里无疑是最正统的技法,画面具像,但空灵、清雅,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湘潭小子谭军,从中央美院研究生毕业,当过教员的他如今是自由画家,2008年先后在京、沪举办过多场展览,在先锋画家圈已颇具影响力。他展出的《执迷》、《逍遥》等画作,似乎用老庄等中国古代哲学思索当今商业社会中人们的心灵出口。

眉目炯炯的杜小同是陕西关中大汉,展出画作大都是变形的人像。评论界认为他近期作品一类是“枯木浓血式”,让人联想到苍凉岁月、血祭,死亡等,有种直面干尸或凌迟的现场体验,另一类是高士系列,似乎与他最近苦练古琴有关,灵魂悲苦,压抑之中,表现出荡气回肠的坚韧力量和人性光芒。

杜小同1999年从中央美院国画系水墨人物画室本科毕业后,在烟台鲁东大学美术系数国画。目前是中央美院中国画学院的在读研究生,导师唐勇力教授。虽然举办或参加过多次先锋艺术展览,“但我对于美协举办的画展活动一次未参加过,既不引以为荣,也不引以为耻。”

七人中唯一的女性吴雪莲,用绢、水墨、色粉笔、碳条等,勾勒出不同意境的人体,或变形的人体局部残片,画中一种缓慢的、如歌般的气氛,让读画人随之放慢自己的节奏……

王剑的画则几乎全是灰、黑两色,十分抽象,其《等边三角形的坚决立场》可让人浮想连翩,又似乎什么具体内容都没有。他还通过拍摄马路旁的水沟、废墟的对角线,并把不同角度的几何图像叠加,营造“俯拍城市”的意境。画配诗也是他的一大特色,但他写的诗句也是半哲理半朦胧。抽象无比。

“我们七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也大概知道别人在做什么,我们思路理得挺清的。西方当代艺术已经很多元化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多元化还远不够。好比大街上突然跑过来一个裸奔的人。大家很惊诧,紧接着又跑过一个穿裤衩的,大家就感到没什么了。我们这七人,就想做水墨画坛上的裸奔者。通过我们的努力,或许能给其他人的摸索当个探路先锋。”

闭关三年

孙浩是一个快乐的人,画画和踢球都是最爱,朋友众多,没心没肺的程度,挺像古龙小说《欢乐英雄》中的郭大路。

他老家山东临沂,是书圣王羲之、书法家颜真卿的故乡,当地民风似乎也沾染了浓厚的水墨气韵。其爷爷、姥爷、父亲都酷爱书法并小有名气,孙浩三岁开始握毛笔习字,自幼接受严格的国画训练,并顺利获得鲁迅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人物画专业本科学位。

鲁美对于传统十分尊崇,四年本科学习,使他对于传统水墨画的范式有了全面了解,毕业作品在全国首届美术院校学生联展中,成为国画方面唯一的获奖者。随后他来到北京,成为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胡伟教授的材料与表现工作室研究生。

“胡伟教授是中国画专业第一个博士,1988年公派留学日本东京艺术大学,其工作室主要对中国古代绘画的材料和绘制过程深入考察研究。思路非常开阔,鼓励学生创新。他对我的教学是点拨式的,顺应我的个性、画法和我的追求,在我探索绘画的道路上,他是推动力,他把方向盘交到我自己的手里。”

2005年孙浩研究生毕业时参加了成都艺术双年展。闭幕后去九寨沟游览的车上,通过手机短信几番来回,台湾山艺术基金会最终以1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收藏其参展作品《蔓延》,成为那届参展新人最大的单笔交易。该基金会董事长林明哲是高雄地产第一人,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到大陆收购艺术品,对收藏投资有敏锐的判断,林明哲断定孙浩的作品将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山艺术基金会一口气收藏了孙浩11件作品。当时对孙浩抛橄榄枝的,还有香港前特首董建华之妹董建平等收藏家。

当年的中央美院毕业作品展上,他的

作品也获金奖。他到北京印刷学院谋得一份教职,教综合材料艺术,课余像海绵吸水般读书、作画。“3年前我才25岁,作品还不很成熟。那次成都双年展,突然给我一种社会身份,突然很多人知道我,给我提各种意见,圈子里都在说这事,对我评价似乎有点过高。浮躁之后,我静下心来,这3年我未参加任何展览,潜心看书、学习,理顺思路,摸索应怎么往下走。”

“这3年,我看得多的是中国古代哲学书籍,《道德经》、《画论》、《禅宗》、《周易》等什么都读,从中寻找古人的智慧营养。比如中国古画追求的意境就是一绝,同样‘飞’的画面,西方人画翅膀,而敦煌画的是飘带。青花瓷、豆彩、画像砖、墓室线刻等传统艺术,都给我很多灵感。”

这段静默期,孙浩印象最深刻的是去云岗石窟写生的经历。“石窟就在一条运煤大道的路旁,煤渣使佛像好似被风化,一下雨。灰黑色的水顺雕塑往下流,那种模糊,那种流淌,使我突然明白什么叫天人合一。我悟到,什么叫创新?也许创新就在于创造一种新的视觉观念,回来后我画了《逆形》,找到一种特别的绘画材料,可以顺着人体的结构往下流淌。显示出那控制与非控制间的感觉,进而延伸、来回流淌。”

“传统水墨画,表达了文人和士大夫阶层对遁世生活的想象,崇尚自然、追求空灵的意境。而当代社会的现实是追求人改变自然,喧嚣、热闹,我希望从新的角度来拓展水墨画的表达空间,因为优秀的艺术作品除了挖掘人们美好的情感,还应该更多一些反思。有次我去一个地下酒吧看摇滚演唱会,众多90后的孩子疯狂得有些虚假地自我释放。于是我联想到超女、快男,联想到被过度包装的偶像、年轻人的盲崇,这是一种‘迷’文化,这种迷文化也体现在当代艺术圈里,有些画家的作品市场好,售价高,其他人就跟风去模仿。在这种感悟下,我创作了《粉丝》这组作品,是对当代‘迷’文化的一种反讽。”

儒雅双侠

一袭长衫、戴“五四”经典圆框眼镜的李飒,挺像,说话语速快,笑容满面,待人极友善。而适合中山装的阴树雨,安静内敛、话少意赅。两人虽然都有儒侠气质,但李飒更像唐诗,树雨则如宋词。

他俩都住在望京,画室都在著名的艺术营一索家村,只隔几步路,日常哥俩最爱一起喝茶聊天。2005年同时获得中央美院国画系硕士学位,不过随后李飒执教于北京服装学院美术系至令阴树雨2008年回中央美院读中国画博士。

与画展同步推出的画册,李飒的专辑有一半篇幅是自己反思传统绘画的艺术论文,他读书多动笔也勤,是七人中著名的理论家,七人画册的序言由他撰写。他近年来在北京、重庆等多个城市举办个人画展,今年参加了文化部、澳门艺术博物馆等举办的多场展览并倍受关注。其作品被浙江美术馆、重庆美术馆、澳门艺术博物馆等收藏。

李飒自幼在父亲的指导下,进行了严苛的传统国画训练。“2002年我到中央美院国画系学习时,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临摹了大量的中国传统作品后,再创作时我发现,用传统的绘画语言来表达当下社会的生存经验时,竟无以致用。中国的农业经济处于停滞状态,传统水墨画诞生于超级稳定的社会结构中,建立于逃避现实的态度上。避免激情是传统文化首要特征之一。十九世纪下半叶以来,西方文化侵袭,使传统文化一直处在很深的没落‘焦虑’之中,王国维沉湖自杀就是典型例证。时至今日,传统绘画语言所代表的文化价值观念。与现代人的生存感受之间,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冲撞、抵触和对峙。”

于是,李飒开始了水墨画的变革之路,“我已经摸索了五六年,有过痛苦的阵痛期。在导师胡伟的材料工作室。我接触了很多新材料,把西方的抽象艺术融入水墨画的创作中。”

他的实验最先得到了一个美国画商的认可。她叫简黎明,租借北京地坛的明代大殿,开抽象艺术画廊。她到李飒的工作室看画,站在《从灰色过渡过灰色》这幅画前良久,然后严肃地说:“你认为人有时是邪恶的么?我在你的画上看到了许多幅面孔。”

李飒的这幅画,借用中国传统花鸟画的构图,用抽象的符号表现一种相互缠绕、相互挣扎的感觉。温和的美国人简黎明从一个个抽象的符号中看到了无数的人脸。

2006年,简与李飒签下两年之约。期间在北京艺术博览会上,希尔顿酒店以5.2万美元买下李飒一幅大画。“简是很棒的艺术鉴赏家,挑画眼光一流,不过她对签约画家的管理也是十分严格,把我们的作品定价都较高,这两年有很多人想找我要画,但我与画廊签了约,不能私自给。今年解约后,我没有急于直接迈向市场,而是先整理自己,把努力的方向认真想清楚再说。”

阴树雨的学院气息更浓厚,是青年画家中“学院水墨”的代表人物之一。本科就读于杭州中国美术学院,那里秉持潘天寿的中西“拉开距离”之说。希望推陈出新创出“中国气派”;硕士、博士北上到中央美术学院,这里的国画系始终坚持着由徐悲鸿创立,并经蒋兆和、李可染、叶浅予等不断完善而成熟的中国画教学体系,承认传统,强调中西画法有机结合,注重对现实生活的表达。

经受南北两大最高国画艺术院校洗礼的阴树雨。师从著名写意花鸟画家张立辰教授,选择了新派写意花鸟作为终生笔耕之路,作品却透露着江南文人画特有的灵性和秀气,鲜活生动。他喜欢下乡,常带干粮住草棚、爬山越岭。带着画夹和相机,搜寻山花野草和飞禽走兽,自得其乐。

阴树雨说,“传统样式的中国书画一直有自己的发展,从未间断过。比如同样画墨竹,蒙古人统治的元代与资本主义萌芽的明代,作品就有很大差异。再比如20世纪的艺术巨匠潘天寿,他所面临的社会变革也是很大的,他仍然坚持了传统样式,并找着了自己的路子。现在也是一个变革时代,如果我们认准了道路坚持下去,应该也能有自己的收获。”

七人联展中,阴树雨的画最受普通观众青睐。作为国画博士,已可预见其未来的教授身份。“不管什么头衔,将来我会坚持画画。我不排斥体制内身份,它给艺术家一个名份,让我们能够生存、丰衣足食,否则会丧失很多机会。”他的妻子也是艺术圈内人,“她作陶瓷小雕塑,比较抒情。”抒情也是阴树雨面作的真实写照。

小师妹

小师妹吴雪莲,准80后,斯文内秀,与孙浩、李飒是研究生同班同学,导师都是胡伟。“我不太会用语言表达感受,想知道我作画的感受,看我的画就好了。一般人看我的画,理解应该不会很困难。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画,我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凭感觉。”

吴雪莲也是自幼习国画,父亲是湖北一中专绘画老师,兄妹二人,哥哥学美术史。她本科在中央民族大学学工笔国画。成为胡伟的研究生后,在新材料使用和抽象画之路开始了大胆探索,目前在北京信息科技大学教设计课。

吴雪莲对导师胡伟充满感激,“很多人认为读绘画专业研究生,会约束创作天才。似乎进了工作室,就会规范自己的思路。不少工作室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但对我来

说,是考对了老师,进对了工作室。胡老师对我们的要求是直接画画就好,标准很抽象,创作过程中一般他不会提具体要求。只在中途如果他看到发展方向不太好,可能会点拨一下。他对条条框框、对于选用或不用什么材料,要求不是那么严格。对于我的作品风格,他看后只说比较喜欢,更多的评语,他就没有了。”

吴雪莲这些年在画坛也成绩不俗:2004年她用皮纸、银箔创作的六条屏《唯・一》,获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优秀奖:2005年参加成都艺术双年展,作品也被台湾山艺术基金会收藏;近两年在武汉、深圳办个展颇获好评。

燕山隐士

王剑是七人画册的主编,如今住在北京门头沟山区的一个小院里,置身雄浑的燕山山脉,他感到无比舒畅。“我搬来快一年了,每天出门就看山,我喜欢大山里的石头,这么多起伏变化,经亿万年形成恒久不变的姿态,我与山、石交流起来非常地舒服。”

王剑老家河北邯郸,“父亲在铁路上搞工会工作,当年中央美院很多画家下放到那里,父亲就跟着他们学画,也让我学。我爸管我特别严,每天画大量写生。但我文化课不好,16岁当了铁路工人,从火车蒸汽机的司炉到机务段的清洁工等都做过,一做就是8年,当门卫时,我看着单位人变老,于是想一生不能虚度,然后到北京读书,然后做过杂志社美编、图书公司的美术总监,也给电视台拍过纪录片。这中间还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现在我身为自由艺术家,住到山里,真正回到自然,我感觉自己目前的状态最好。”

王剑与杜小同、李飒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以前一起作水墨画方面的展览。4年前,他的传统国画作品《赵氏孤儿》入选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后来,他也转向水墨画的变革。

在王剑眼里,“传统文化给我们土的印象,而现代都市是硬的。虽然我的作品表现得很抽象,但我内在的东西与传统很近,最主要的体验是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住到山里后,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了解更深入,我希望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诠释水墨意象。”

七剑合璧 和而不同

这七人,共性是都接受过最正统中国画的教育,目前在画坛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其中五人是中央美院国画院研究生同一届同学,平日经常联席纵酒、评文弄墨,好不快意!

七人联展最初发起者是王剑、谭军和李飒。2008年初,他们仨在北京CBD(中央商务区)的一家麦当劳餐厅碰头,计划一起办画展,并出画册。当年3月,参展人数扩展为7人,“我们都是中央美院的同班同学或师兄弟,除了私交笃厚,更主要是在水墨画的追求上志同道合。”

“第一次全体筹备会在谭军家,我们决定给七人小团体起个别致的、中国化的名字。谭军家门牌号303,于是决定叫‘三――三’(音为‘三杠三’)。‘三’与老庄关系密切,《道德经》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还是《易经》的乾卦,男为阳,六个男生是六个实杠,女为阴,一个女生用虚杠表示。合起来‘三――三’很像《易经》第九卦之‘小畜卦’,说的是‘城西边有雨,还只是一个雨人,正在积蓄力量,马上就要来下雨’。这种描述与我们七人的现状很巧合”,28岁的孙浩很认真地向记者解释七人团体名字的来由,里面包含了他研习中国传统哲学的心得。

李飒说:“眼下办一场画展,包括出画册等在内,开支少说得二三十万元。这些年我们的精力不在卖画挣钱上,为了自由表达艺术思想,我们没找投资人。这次办展、出画册,建专题网站,都是自费。当代艺术市场上,油画比较占优势,中国当代水墨画还没确定市场。我们也不懂市场,我们有的只是信心,对于作品的自信!”

孙浩说:“电影大师赫尔佐格说:‘年轻人你们去拍电影吧,拍电影只须5美元,用来买一支笔和一叠纸,然后写剧本,然后去找志同道合的人。’办画展也是一样,只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可以作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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