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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常见的是其与的联系,这代表了追溯这种传统的一种思路,即从西方舶来的理论资源中寻找提供了支撑的部分。然而应该指出,这是对于庞大的西方理论的简单化处理。这种传统的西方理论支柱,应该是更宽泛而又更准确的一种文学观念,即历史主义观念。盛行于19世纪的西方的历史主义观念,虽然是个宽泛概念,然而其核心即在于将文学与外部原因,如时代、种族、社会等紧密关联起来并对比关照。而由于其传入的时代(20世纪初)对于思想发展的需要、以及其与进化论的糅合传播,历史主义观念对中国此后的文学研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其中也包括了的文论。在此同时,历史主义观念的传入、沿袭与作用,并不是单一的原因。仍然从西方理论引入的角度看,在对整个西方文学的研究中,对其历史悠久的“摹仿”论传统的接受,必然也对此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且这种影响无疑是与历史主义观念纠合在一起的,在此不多赘言。而从中国自身的文学传统来说,必须要提及的是“文以载道”的传统观点的深远影响。文以载道,体现的就是强调社会性、功能性的文学观。而又因为“道”的模糊性与可写性,在历史沿革中,这种观点不停地被革新,也不断地被沿袭。到了作为新文学开端的五四时期,“文以载道”作为一种旧思想受到排斥,然而与此同时兴起的将文学与种种社会思潮、救国思想联系起来的趋势,却恰恰变式地沿袭了“载道”的传统。至此,“载道”便于传入的西方文论一起,对中国以后的文学研究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而本文所提及的外部研究兴盛、热切追求文学的“真实”,即是其中一个显著的结果。
2.在吉林大学老一辈学者的早期研究
既然处于那样的时期与环境下,这种特色自然是并不难见得的。如刘柏青老先生的《鲁迅与日本新思潮派作家》一文。在对新思潮派作总括与介绍的时候,刘老先生并未太多地从日本古典到近代的文学发展、以及新时期文学吸纳革新来着手分析,而是更多地以社会条件为着眼点,也即是采取了以外部研究为主的研究方法,强调“这样的事实,决定了明治文学的面貌”,因而“它缺少那种强烈的反封建的精神,也缺少积极的浪漫主义的风采”。而在论述“同鲁迅有了文字之交”的芥川龙之介时,也多从其小说的叙事内容出发,与其生平、所处年代、环境相联系,并作出了非常富于社会道德意味的结论:“作为一个人生的战士,他是失败了,而他的文学也就成了‘失败的文学’。”在此同时,我们应该指出,刘老先生的论文里也有着丰富的文学内部研究的成果,是不应该被刻意无视的,比如在论证芥川与鲁迅的历史小说时,更多地是从文学趣味、小说文体的演变着眼的。然而此处关注的是,外部研究如何成为中心,并且左右着文学评价的最终定论。而且,刘老先生的此文绝非孤例。那一年代的吉大学者们的研究,作为全国主流研究的一个局部,显现出对外部研究的偏重,以及与此密不可分的对文学“真实”的追求。再如刘柏青教授的《三十年代左翼文艺所受日本无产阶级文艺思潮的影响》、金训敏教授的《论鲁迅的“拿来主义”》、刘中树教授的《漫谈老舍的创作的民族化和大众化》等皆对此有所体现。而在思想解放文坛革新的历程中,这种传统虽然依旧有其强力的影响,却无法不受到强烈的冲击。正如冯友兰《新理学》中提出的“照着说”、“接着说”,乃至于“对着说”,在文学研究进一步发展之时,如何面对偏重外部研究、“真实”追求的传统,如何在此上做到吸收与超越,又一次成为了学者研究中无可避免的问题。那么,传统的重外部研究的方式从一种绝对主流变为相对主流,并且带上了“旧”的文化标签以后,学术界是如何继续研究、发展的呢?作为作者对于文本的自我把握的直观表现,题目中的要素开始丰富了起来,并且明显地形成了一种更“复杂”的标题构造———即形成了一种更专属于“文学”的标题形式,其中文学作为主体与许多新的美学、文艺学、社会学理论结合起来。如张福贵、马丽玲《人类思想主题的生命解读———张资平小说主题论之二》,张丛皞的《“大团圆”与中国现代小说创作的主体意识变迁》等等。从文本来看,在新时期的学者研究中,超越旧传统的努力是不难寻见的。一方面,从接继的角度来说,旧的通过外部研究拓宽文学研究的方法,通过对更大的主题的探究被延续下来,文学获得独立性前提下,被置于一种大视野之中进行分析。如张丛皞、韩文淑的《诗意难寻的生命寓言———重读<憩园>》,在对经典作品的重新解读中,延续了作品的外部研究的传统。然而这里应该注意,外部研究已经不再处于中心地位,而是在文学作品内部分析的延伸中得以被提及。这是与以往“从外而内”的外部研究绝不相同的,文学的自主性得到了更大的关注。但仍有一种延续的趋向,即对文学“外部意义”的追求。简而言之,是对文学意义的延伸。如张福贵、马丽玲的《人类思想主题的生命解读———张资平小说主题论之二》,即是从文本分析着手,进而延伸到外部,提出一个广阔的生命主题。这种研究方式与旧传统的关系是十分微妙的:一方面它继承了旧传统,体现了旧传统的在“真实”以外的追求,即文学的广义性,以及对“意义”的追求。而如今,这当中的“意义”在社会性与功能性上已经变得不再单一,体现出了一种非文学性和拓展性。另一方面,它并不使文学在延伸的意义中成为附庸,也不在拓展性的追求中因为“真实”与“公用”而使文学成为工具。
3.这里依然显示出传统的强大影响
在文学家中有一小批人,他们不满足于停留在精神的表面层次,他们的目光总是看到人类视界的极限处,然后从那里开始无限止的深入。写作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不断地击败常套"现实"向着虚无的突进,对于那谜一般的永恒,他们永远抱着一种恋人似的痛苦与虔诚。表层的记忆是他们要排除的,社会功利(短期效应的)更不是他们的出发点,就连对于文学的基本要素--读者,他们也抱着一种矛盾态度。自始至终,他们寻找着那种不变的、基本的东西,(像天空,像粮食,也像海洋一样的东西)为着人性(首先是自我)的完善默默地努力。这样的文学家写出的作品,我们称之为纯文学。我愿自己永远行进在这个人数不多的队列中。
"纯"的文学用义无反顾地向内转的笔触将精神的层次一层又一层地描绘,牵引着人的感觉进入那玲珑剔透的结构,永不停息地向那古老混沌的人性的内核突进。凡认识过了的,均呈现出精致与对称,但这只是为了再一次地向混沌发起冲击。精神不死,这个过程也没有终结。于写作,于阅读均如此,所需的,是解放了的生命力。可以想见,这样的文学必然短期效应的读者不会很多,如果又碰上文学氛围不好的话,作者很可能连生存都困难。
中国文化传统势力是太强大了,它那日益变得瘠薄的土壤中如今孕育的,是普遍的萎靡与苍白,它早已失去了独自担负起深入探索人性的工作的力量,但它仍能汇集起世纪的阴云,挡住有可能到来的理性之光。我认为我们的文学急需的,不是那种庸俗的关于"民族性"和"世界性"的讨论,(这种讨论令人显得猥琐)而是一种博大的胸怀和气魄,一种对于生命的执著,和对于文学自身的信心。只有建立起这样的自信,才不会局限在日益狭小的观念中,才有可能突破传统的束缚,逐步达到为艺术而艺术的境界,从而刷新传统。
一些别有所图的大人物由于自己所处的高位,也由于知识结构的陈旧过时,在文坛上不断发表言论,企图将纯文学的概念限制在狭小的范围内,让其自行消亡。他们口口声声强调作家要关怀他人,理解他人,对大众的疾苦不能熟视无睹等等。试想一个人,如果他连自己的内心都不关怀,也不去认识,任其浑浑噩噩,那么他那种对"他人"的关怀,对于被关怀的对象,又有多大的作用呢?即使当下"赢得"很多读者,他的作品又能否给读者带来精神上的福音?恐怕更多的是暂时的麻醉吧。还有的人将"自我"限定为表面层次的世俗观念,缺乏起码的文学常识,以自己的半桶子水来蒙混读者,以掩盖自己创造力的消失……这些观念之所以能流行一时,说明读者对于究竟什么是纯文学这个问题的认识还是非常模糊的。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纯文学在中国这个古老守旧的国度中还是属于新生事物,它的生长,有赖于作家们和批评家的共同努力。
当纯文学的探索开始之际,写作者立刻会发现自己站在了已经存在的自我的对立面,这个自我是由文化、社会、教育等一系列因素的作用构成的表层的自我。这些因素坚不可摧,聚成铜墙铁壁。如果人要进行纯度很高的创造,他就必须调动深层的潜力,战胜旧的自我,到达空无所有的极境。因为只有在那种地方,精神的好戏才会开始。那一次又一次对于已有的传统、文化等等的突破。其实也就是精神对于肉体桎梏的挣脱。每一位写作者,他的肉身都是由过去的传统滋养着的,而如今他所进行的发明创造,却使得他必须决绝地向肉体挑战,将这种自戕的战争在体内展开,仅凭着一腔热血和自发的律动进行那种野蛮而高超的运动,并且绝对不能停下来,因为停止即死亡。这便是纯文学作家的危险的困境,也是自古以来纯文学作家的命运。
作为一名生长在中国的写作者,血液里头天生没有宗教的成分,那么,当他要与强大的传统世俗对抗之际,是什么在支撑他,使他立于不败之地呢?这是我长久以来在体验的问题。现在答案是一天天清楚了。艺术本身便是生命的艺术,一个人如能执著于纯粹的艺术冲动,那便是执著于生命,执著于那博大精深的人性。在十几年不懈的追求中,我在体验到纯艺术的终极意境的同时,也深深地感到,这种纯美之境是同宗教意境并列的,也许还更为博大,并且二者之间是如此的相通。不知从哪一天起,作为写作者的我便不知不觉地皈依了这种生命的哲学,只要我还在写,我便信。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只能在行动中实现的信仰。谁又能说得清生命到底是什么?人只能做,让一个又一个的创造物闪耀着奇迹般的光辉,这一过程,大约就是将物质变精神的过程吧。即使有一天,我因年老体衰无法再写作了,恐怕也只能生活在那种奇境的回光之中,因为那是我作为"人"的一切。
在历史文学基本规律与规范的探索方面,吴秀明的研究显示出一种理论体系建构的特色,具体成果主要表现在《文学中的历史世界》《历史的诗学》和《真实的构造》三部专著之中。《文学中的历史世界》属于文学本位立场的理论体系建构。作者将历史文学界定为“以一定历史事实为基础加工创造的”“与一定史实具有异质同构联系的文学”,以题材的自然属性与审美超越这种双重性为出发点,展开了对历史文学本体的探索。作者首先以六章的篇幅,从真实性的内外在层次及其结合方式、历史感与现实感的关系及作家的自主调节功能、作家对历史题材进行艺术转化的特征与条件、创作方法的差异性和艺术表现的多元取向必然性等方面,论述了存在于历史文学创作中的基本理论问题,并对其读者接受和语言媒介层面的独特性进行了分析。然后,作者又深入探讨了历史文学当代实践中所表现出的各种重大理论问题,对于社会主义新型历史文学的独特内涵、历史文学的“翻案”与“影射”问题、历史文学的“现代化”问题等,都进行了史论结合的理论阐释与实践引导。最后,作者扼要地论述了“深入历史”这一历史文学作家独特的创作功力,并从历史文学产生与发展的高度,揭示了历史文学作为文学大家族一员的认识论基础和实践依据。通观全书,作者所展示的实际上就是一部逻辑周密、规范初具的“历史文学原理”或“历史文学概论”。《历史的诗学》实为《文学中的历史世界》的逻辑呼应和内容补充之作。该书分为“理论篇”“发展篇”和“实践篇”三个部分。其中“理论篇”从哲学的高度,阐述了“历史”转化为“历史文学”的诗学基础与诗化路径,“本体论”“创造论”“形式论”则是其中具体展开的三个侧面。这一部分实际上是以“历史”为本位,与《文学中的历史世界》第一至六章从文学本位角度论述历史文学的基本理论问题,形成了一种思维逻辑上的映衬与呼应。《历史的诗学》的“发展篇”与“实践篇”则分别从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表现出一种将自我理论建构贯彻到阐释中外历史文学实践之中、并从得到验证与丰富的学术意图。这些内容又与《文学中的历史世界》中有关创作现实中的理论问题的探讨,形成了一种内容上的相互联系与补充。这样纵横交通的相互呼应,使得吴秀明的历史文学理论体系显示出视角多维、层次丰富、逻辑贯通的学术特征。在《文学中的历史世界》和《历史的诗学》搭建起历史文学理论体系基本框架的基础上,吴秀明又以《真实的构造》一书着力探讨了“真实性”这一历史文学的核心问题与“斯克芬司之谜”。在上编“对历史文学真实论的系统考察”中,作者运用在1980年代后期处于中国知识界学术前沿的系统论原理,从历史事实转化为艺术内容、作家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古为今用的需要和读者的认同接受这样四个方面,将“真实性”的系统构成分化为“映象性真实”“主体性真实”“当代性真实”和“认同性真实”四个要素。对每一个真实性要素,则先用一章的篇幅以学术界惯有的理论术语和思维逻辑进行阐述,紧接着再用一章的内容以学界前沿的理论知识和作者本人独特的思辨逻辑进行论辩。全书共分成八章,交叉运用经典理论思维和前沿知识思维,将历史文学的“真实性”作为一个立体多维的系统进行了逐层剖析。下编“对历史文学真实论的专题研究”,则分别探讨了艺术类型、虚构手段、审美关系、现代意识和形式规范对历史真实的艺术转化所可能起到的影响和制约作用,实际上是以“历史真实”为意义基点和逻辑枢纽,重构了历史文学的理论体系。上、下编之间,共同形成一种“整体系统分析和静态专题分析相结合”的逻辑结构。可以说,《文学中的历史世界》和《历史的诗学》是从不同侧面建构起了历史文学理论的基本框架,成功地勾勒出了历史文学作为一个领域或学科的“学术地图”;《真实的构造》则是耸立于这块学术地盘核心位置的“地标性建筑”,属于对历史文学最基本、最核心问题的系统化阐述。这三部著作合起来,就以点面结合的研究成果,层次丰富而体系相对完整地体现了吴秀明“将历史文学当作一种独特的学科形态”来对待的宏大学术构想。
二、当代历史文学审美格局的学理化考辨
在当代中国的文化环境中阐释历史文学创作,存在两个基本问题,一是从当代文学的全局出发,应该如何判断和阐述历史文学在整个文学格局中的独特价值,二是在当代历史文学内部,应该如何理解不同审美和观念形态的作品。对前一方面的问题,吴秀明的专著《中国当代长篇历史小说的文化阐释》建构起了一条有理有据的阐释思路,对后一方面的问题,吴秀明则在他主编的《当代历史文学生产体制与历史观问题研究》和《中国当代历史文学的创造与重构》两部著作中,显示了一个能形成学术新空间、生发研究新论题的视野与框架。《中国当代长篇历史小说的文化阐释》主要以采用传统现实主义方法创作的、古代历史题材的长篇小说为研究对象,其学术思路的基本特征,是将历史文学的意蕴探究与文化溯源融为一体。作者走出纯粹的“审美场”,借鉴文化批评的理念,将历史小说置于一定的“文化场”中来解读,通过揭示文本的意识形态及其所隐藏的文化权力关系,视点高远地展现出了当代历史文学的生态特征与意义格局。作者首先勾勒了历史文学在文化转型语境中的演变轨迹与创作群体,并从文化立场、现代意识、题材热点、主体精神、文体形态和另类写作现象六个方面,系统地分析了历史文学的审美生态;然后,作者以姚雪垠、凌力、唐浩明、刘斯奋、二月河、杨书案等历史文学名家的创作为代表,分别对思想立场层面的历史主义典型化、女性现实主义、历史守成主义倾向和审美境界层面的文化意味、大众化、散文化倾向等方面,探讨了历史文学审美境界建构的文化路径及其价值底蕴。贯穿于全书的基本线索,则是对当代历史文学现代性内涵的丰富发掘与充分肯定。这种从思想文化高度、以现代性为线索审视历史文学创作的逻辑思路,既隐含着对当代历史文学内涵特征的深刻认知,也是对历史文学在整个当代文学格局中的意义和分量予以学术强化的具体表现,其中鲜明地体现出一种以当代文学为本位来探讨和判断历史文学价值的学术逻辑。《当代历史文学生产体制与历史观研究》和《中国当代历史文学的创造与重构》最为重要的主编思路,则是从当代文化整体格局的高度着眼,来体察各类历史题材创作的合理性、建构学术考察的视野与框架。“在中国当代文学中,客观上存在古代历史题材和现代革命历史题材两类社会背景、价值基础都截然不同的创作。而且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历史题材,在史实‘演义’的基础上,都带有思潮性质地出现了纯虚构形态的‘新历史文学’。而影像和网络的出现,更给文学创作提供了包含着审美与文化新质的新型内容载体。”于是,这两部学术著作也就将其全部纳入学术考察的范围,并以“历史题材创作”名之,以期“在更大的视野范围内对当代文学尤其是近30年来客观存在的多元复杂的历史题材创作作出回应”。在《当代历史文学生产体制与历史观研究》一书中,研究者致力于“对当代历史文学的生产体制、在该体制下派生的创作实践及表现形态,存在于创作实践中的历史观问题进行全面考察”。《中国当代历史文学的创造与重构》一书可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首先从文艺论争中探讨当代“历史题材写作规范的确立”,然后勾勒了传统形态历史小说、新历史小说和革命历史小说发展概况,剖析了其中的认知境界特征与世俗化、史诗化等审美文化倾向;后半部分则通过对历史文学经典作品的文本解读,具体阐述了当代历史文学的审美建构与文学成就。相对于仅仅着眼于传统形态创作的历史文学研究,这两部著作的学术视野既有对历史文学研究框架与学术外延的拓展,又体现出一种排除历史与文学观念高下之分、以“历史”为本位的思想逻辑与文化气概,对于在相互比较中理解各类历史题材的复杂情形与审美得失,也具有不可低估的意义。吴秀明对当代历史文学从两个基本方面所展开的学术考辨,实际上是从学理化的层面,既为将历史文学纳入当代文学意义格局“开辟了一条道”,又为全方位地审视当代文化格局中历史文学的复杂情形“打开了一扇门”,其中所体现的,确实是一片“将文化研究和文学研究有机融合起来”的“学术研究的新天地”。
三、学术思维与学理境界的探求
总体看来,吴秀明历史文学研究的学术思维与学理境界,体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重要特征。首先,在思想视野和学术重心的选择方面,吴秀明的研究表现出一种全局性视野与问题意识相结合的特征。吴秀明将“历史文学”界定为与历史具有“异质同构”关系的一种文学艺术形态,并以此作为全部研究的逻辑起点,这本身就是建立在对历史世界与文学世界全面而透彻地理解的基础之上。他建构历史文学理论体系的基本框架、探讨历史文学理论范畴的核心问题,研究课题的选择也是基于对历史文学创作与研究状况的全局性把握。在选择和分析各种具体论题的过程中,吴秀明同样表现出一种以谙熟现实状况为基础的问题意识。论述社会主义新型历史文学时,吴秀明着重分析了人民群众描写与历史记载中民众生活内容匮乏之间的矛盾;分析历史文学的语言时,他又对“非常态历史文学”的语言媒介特征进行了专门考察,这些都是发现和剖析历史文学“真问题”所获得的独特学术内容。吴秀明还特别注意到“找到了‘根据地’之后如何防止它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实现理性的超越”,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在深入探讨具体论题的过程中如何继续保持全局性视野的问题。正是立足于全局性视野的问题意识,为吴秀明研究的学术分量与学科意义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其次,在学术资源和理论依据的寻找方面,吴秀明的研究表现出一种知识体系前沿性与人文意识真切性相结合的特征。吴秀明的历史文学研究,存在着1980年代后期的理论新思潮与1990年代后的文化多元化两个重要的时代背景。吴秀明进行历史文学理论研究正值20世纪1980年代中后期那“观念论”“方法论”风起云涌的年代,他“在操持传统的社会学、美学、哲学、史学批评方法的同时,也广泛地借鉴了心理学、文化学、符号学、结构主义、发生认识论、阐释学、接受美学、系统论等文艺学方面的研究成果”輯訛輥,来作为论证的逻辑和体系的基础,从而充分表现出跨学科的知识视野和多角度的思维逻辑。但饶有意味的是,吴秀明也高度重视文学作为人类精神生命形态的人文性、创造性特征。当代历史文学研究本就以审美创造为研究对象,关注文本的人文内涵和作家的创造性特征自在情理之中。在历史文学理论研究的过程中,吴秀明也时时表现出对于文学作为人类生命形式的高度敏感。在《历史的诗学》一书中,吴秀明对历史文学审美创造的逻辑归结点,就是“艺术创造与作家的人格理想”;而对历史文学审美形式的辨析,作者也将“文体形式与生命形式的构造”联系起来进行思考。真切地揭示出学术问题中所包含的人文意味,并以之为阐释规律和指导实践的本源性依据,使得吴秀明的研究增添了哲学层面本体论的思想维度。再次,在学术内涵与意义指向的探求方面,吴秀明的研究表现出规律论与方法论、理论体系建构与实践指导诉求的统一。建构历史文学理论体系、探究历史文学规律与规范的学术意图,在吴秀明的相关论著中显而易见。他同时又认为:“学术研究当然不能太功利,对‘有用’作片面狭隘的理解,但它确实也有个价值论和当代性的问题”,因而注重“所提出的问题,来自实践而又反作用于实践”“对中国文学文化建设是有现实意义的”輰訛輥。因此,他既坚持用前沿学术理论来推演历史文学个性、探究历史文学规律,又注重将研究思路切入历史文学的内在肌理与操作规程之中,甚至注重为创作与批评提供切实可行的运作套路。《真实的构造》一书的前四章,分别存在以“超历史性的深层规约”“文艺创作对历史事实的正确取向”“主体自我显现的方式与途径”“前在经验对创造心理的影响”为标题的小节,实践指导意义在其中就显得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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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儿童文学是儿童研究的重要切入点
(一)儿童文学形象地诠释了“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儿童观是人们对儿童的基本观点。现代“儿童本位”的儿童观,把儿童看成是具有独特生理和心理结构的人,是独立的、需要被尊重的个体,而非成人的附庸。“儿童本位”的儿童观是现代儿童研究的起点,也是儿童文学的理论基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17-18世纪的欧洲,正是经由夸美纽斯、卢梭等一大批杰出思想家、教育家、心理学家的奔走呼吁,人们才意识到儿童文学之于儿童的重要性,才出现了自觉意义上的儿童文学。儿童文学不仅以儿童本位的儿童观为理论起点,还通过丰富多彩的作品对其作出形象的诠释,这使它具备儿童心理学、生物学无法取代的优势。“心理学形成模式,找到规律性,最后解释人类经验和行为的有序性。相反的,作家探索的是人类经验的、自由的、不规则的、感性的部分。”[6]透过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教师能从中感悟到作家对儿童观的精彩论述。
(二)儿童文学生动地呈现出五彩斑斓的童心世界著名批评家勃兰兑斯曾说:“文学史,就其最深刻的意义来说是一种心理学,研究人的灵魂,是灵魂的历史。”[7]借用勃兰兑斯的观点,儿童文学可看作特殊形态的儿童心理学。因为儿童文学由成人来生产、儿童来阅读,所以儿童文学接受过程要想达成,成人作家就必须熟稔儿童心理,成为“儿童研究专家”,从最初的构思到创作的完成,始终不断地与潜在的儿童读者对话,最终生动地呈现出儿童的生活世界与精神世界。正像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安徒生所说:“我在纸上写的,完全和口里说的一样,甚至连音容笑貌都写了进去,仿佛我对面有一个小孩在听一般。”[8]以实证研究为主要范式的儿童心理学希望通过诸多可以测量的要素揭示儿童心理发展图示和过程,而儿童文学试图走进隐秘的童心,通过生动地呈现儿童精神生命,反映儿童心理发展中自我同一性、反抗期等过程,如深受儿童读者喜爱、儿童文学批评家欣赏的《彼得•潘》《哈利•波特》等。这些优秀作品绝对不是对儿童心理学研究成果被动的图解,相反,他们所描述的恰恰是心理学解释得以成立的依据,二者形成重要的互补。
(三)儿童文学审美地勾勒出儿童发展蓝图人类之所以要创造出一个专属于儿童的文学接受形式,其根本原因是为了表达成人社会对童年的尊重、对下一代的价值期待。日本著名儿童文学理论家上笙一郎这样描述:“所谓儿童文学,是以通过其作品的文学价值将儿童培育引导成为健全的社会一员为最终目的。”[9]因而将儿童文学放在首要地位的,是在儿童观念中提高人的地位。儿童文学虽然外表天马行空,但其主题都自然而然地把儿童引向对“真善美”“假丑恶”“贫与富”“爱与死”等永恒价值的思考,其蕴含着成人希望儿童能在潜意识层面深刻地习得人类智慧、社会习俗和种种美德,成为更好的人,积极建构更美好人生的愿望。儿童文学“以善为美”,其旨在为儿童审美化地勾勒出发展蓝图,构建理想的儿童的可能生活,是一种具有人文关怀意味的儿童研究。
二、儿童文学视角下教师儿童研究的意蕴
我国教师教育标准已明确提出:以儿童为本。当前教师教育尤其是小学教育专业课程的设置中已涉及儿童研究的一些相关理论知识。但现代社会环境日趋复杂和多边化,儿童生活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教育现场的很多中小学教师还不具备应对诸多儿童问题的理论修养和实际处理能力,如对儿童兴趣、需要、情感、价值观缺乏足够的了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作为儿童研究一个重要切入点的儿童文学,如能成为教师儿童研究的一个重要视角,将有利于促进“让每个儿童得到个性的发展”目标的达成。
(一)了解儿童想法或观念走向合作与探究的课堂教学要求教师与儿童之间进行平等的交往,人对人的理解是交往的基础,但理解的核心并非是训练儿童用成人的眼光来看世界,而是成人要尝试用“童心”看世界。蒙台梭利(M.Montessor)i说:“教育问题的根本解决,第一步绝不应该针对儿童,而应针对成人教育者。”[10]课堂上之所以会有不少儿童游离在教学之外,其关键原因在于教师没有敏锐地发现或捕捉到儿童的想法,没有为儿童想法的产生创造适合的机会,或者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儿童想法之上。具有破解童心优势的儿童文学为教师了解儿童想法提供了一个重要切入点。例如,通过了解匹诺曹、小飞人卡尔松、长袜子皮皮等丰富多彩的儿童文学想象,学前阶段和小学低年级阶段的教师可能会恍然大悟,原来儿童脑海中有这么多异想天开、奇妙荒诞、天马行空的想法。儿童文学视角下的儿童想法、观念研究,强调儿童是具有独特经验与思想的“社会群体”,对儿童的意见与能动性给予足够的重视。因此,儿童文学为教师打开了通向儿童审美意识迷宫的大门,使教师更深层地领悟到儿童的奇思妙想是在其心理发展阶段上想象力丰富的自然表现。
(二)掌握儿童兴趣孔子曾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主导儿童自由选择和自主学习的是兴趣。尽管在学界的倡导下,中小学教师常将儿童兴趣挂在嘴边,但在学校现场,往往以成人的兴趣、教师的兴趣代替儿童的兴趣却是不争的事实。教师研究儿童文学与掌握儿童兴趣之间关系紧密。儿童文学能展现儿童诸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兴趣。例如,儿童之所以对幻想小说感兴趣,是因为幻想小说具备想象与幻想、游戏与娱乐、对英雄人物的向往与崇拜、强烈的参与及好胜心理,全面满足了少年儿童的阅读兴趣;儿童之所以对探险故事有兴趣,是因为故事融入了荒岛的地理概貌、动植物等自然地理知识和种植捕鱼、烹饪烧烤、搭建木屋、打猎养鸟等谋生知识。对儿童来说,受知识、眼界、经验所限,对探索外面的世界有着积极的兴趣。而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无不深谙儿童兴趣,他们一方面彰显自己的审美兴趣,一方面自觉地吸纳儿童的审美兴趣,并机智地将之传达出来,让儿童读起来欢欣雀跃、爱不释手。对教师来说,常苦于无法激发儿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其实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没有真正读懂儿童的兴趣。儿童文学视角下的儿童研究,能帮助教师熟稔儿童兴趣,激发儿童学习兴趣。美国名校长梅耶尔(D.Meie)r就曾为使学校课程和教学更好地满足每个学生的兴趣,专门进行过儿童阅读兴趣研究,邀请家长帮助观察孩子对哪些方面的书籍感兴趣。
(三)促进儿童发展教师作为儿童成长环境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推动儿童发展最具动力性的因素,教师儿童研究的出发点和归宿是儿童发展,而教师对儿童发展的巨大影响必然建立在其自身儿童研究能力不断提高的基础上。因此,教师不仅要关注儿童的智力发展,还要把握自然、社会对儿童产生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儿童文学是教师儿童研究极其有必要去关注的内容,尤其是在21世纪,儿童文学在全球化、信息化的浪潮中承担着培育人类未来一代的使命,探索儿童在成长期的憧憬、期待、梦想、困惑,其关注焦点涉及生态、可持续发展、种族、现代人生存困境、和平等时代主题。从儿童文学的视角审视儿童发展,对教师来说,是一个极具生长潜质的着眼点,它有助于教师充分认识到多元文化对儿童的多重影响,理解儿童的现实发展和突出的社会问题,学习、研究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相关影响因素,学会处理有关儿童成长与教育等相关问题,从而更好地促进儿童的健康成长与协调发展,适应教育教学实际工作。从儿童文学视角关注儿童发展,对教师来说,还具有人文关怀的意味。通过阅读儿童文学中对儿童“可能生活”的描述,教师关注的目光不仅仅停留在儿童的现时需要,更能远眺儿童未来更好的生存状态和生活,帮助儿童建构起现实生活与可能生活之间的桥梁,从而促进儿童幸福地发展。
三、儿童文学视角下教师儿童研究的策略
由于没有正确认识儿童文学对教师儿童研究的重要作用,大部分师范院校对儿童文学的认知不够、利用率不高。因此,在儿童文学视角下进行教师儿童研究,从宏观层面来说,一方面要推进国内师范院校儿童文学学科建设,另一方面要加强职后教师儿童文学素养的培训。对于教师个体而言,从儿童文学视角展开儿童研究需要教师具备一定的儿童文学素养,而教师的儿童文学素养培养是个长期过程,既需要教师付出时间和精力,也需要教师情感与心灵的投入。具体而言,教师可采取以下策略来利用儿童文学开展儿童研究。
(一)广泛阅读儿童文学,发现儿童阅读儿童文学是教师提高儿童研究能力的重要途径,阅读儿童文学不应仅是语文教师的专利。伟大的儿童文学作家往往也是伟大的教育家,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其实也是优秀的教育图书,有时比教育理论来得更具体、更有冲击力。因此,笔者建议中小学教师广泛阅读国内外经典儿童文学,闲暇时走访儿童图书馆或书店,留心当下儿童文学热点图书的介绍和推荐,关注相关儿童文学批评,尽可能充实个人的儿童文学资料库,找到打开童心的钥匙,以更好地为促进每个儿童的发展奠定基础。近年来,中外儿童文学发展迅速,涌现出很多优秀的作家、作品,教师需要有一个比较开阔的儿童文学视野,通过大量阅读,增加对儿童的了解,在如何看待儿童、如何建构儿童的可能生活、如何看待教师儿童教育天职方面,增加新的认识。
关键词:灵性文学;基督信仰;圣经;文学创作
手捧这套由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和中国电影出版社联合出版的小说家兼诗人施玮主编的“灵性文学丛书”,[1]
非常高兴。终于在中国见到了有中国作家自己撰写的,正式出版发行的,切入当今生活的又与基督教文化有着某些关联的文学作品。这套丛书主要选编了海内外一百多位当代中国作家的文学作品,包括散文卷《此岸与彼岸》、诗歌卷《琴与炉》、小说卷《新城路100号》(上、下)、长篇小说《放逐伊甸》(中国电影出版社)共五册。
心想何不干脆就用“基督教文学丛书”,为何却要绕着弯子起名“灵性文学丛书”呢?掩卷三思,终于还是明白了施玮先生之所以这样做的独特见解和良苦用心。我在举双手赞成的同时,甚至也萌生了一点个人的领悟和感受。适逢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点与“灵性文学丛书”主编施玮合作,于2008年10月11日(星期六)在上海师范大学举办“汉语灵性文学”学术研讨会,金秋十月,佳美良机,旧朋新友,学术畅谈,我也来凑凑热闹,把自己的这点看法谈出来,岂不快哉!
当然只打算来凑凑热闹,随意发言估计还是不行,诚如会议主办者所言,此次会议是此方面研究领域学者的一次聚会,将汇集在基督教文化与文学研究方面的朋友,将对于“灵性文学”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既然如此,就当慎重。言下之意,就是把赞成的这点原因,借着发言讲出来,与大家分享,共同探讨。
一、文学与基督信仰
基督宗教与文学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话题。一段时期以来国内各家出版社纷纷出版基督宗教与文学的专著,甚至基督教与中国文学也越来越引起了学者们的广泛注意。最近的出版界接二连三地抛出有关的专著,如:上海师大扬剑龙教授的《旷野的呼声——中国现代作家与基督教文化》、[2]暨南大学王列耀教授的《基督教与中国现代文学》、[3]西南师大王本朝教授的《20世纪中国文学与基督教文化》、[4]济南大学刘丽霞教授的《中国基督教文学的历史存在》[5]等,正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这一特殊的学术现象。
一般来说,基督宗教有社会功能、神学思想和文化艺术三个层面上的特征。基督教会自身的建设和发展及其在社会的传播和影响,到了现当代社会可能不能完全应付社会所要求的整合,但其神学思想和文化艺术却仍然有其活力,且越来越彰显其在思想和文化影响上的重要性。诚如杨慧林先生所论:“在有关‘价值’的各种人文学思考中,神学的视角越来越显示出无可替代的意义;因为在世俗的领域里追索价值,我们最终只能发现一切‘价值’都充满了相对性。通过后现代主义批评对于‘宏观叙述’的结构,基督教神学实际上得到了更大的空间。在一定意义上说,这种空间显示了人文学与神学的深层同构。”[6]
这世界需要文学,因为文学可用想象为我们提供一个方式来认识世界,也为我们和世界提供了一个有力又有效的对话渠道。而基督信仰更需要文学,因为基督信仰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话语”的传递上的,而文学的本质便是把语言、文字推到极致,像用杠杆推动一个沉重的观念,举重若轻。文学中的故事更有其魅力,可直指人心渴望,同时又能呈现世界本相。想一想,圣经各卷作者不约而同地采用文学手法来书写,岂是巧合?这其中必有上帝的心意。所以在信仰中,文学应和神学、护教学相辅相成。我们需要大声疾呼,也需要轻声细语,我们需要促销,也需要渗透。没有文学的信仰,就像断翅的鸽子,飞不高也飞不远,更遑论深入人心。[7]
那么如何认识基督教与文学的关系呢?假如只说基督教文学是用文字作见证,那就是一种误解。当然,能写出好的见证也可以是文学,但真正的基督教文学却不仅是用文字写成见证而已。而一部上乘的极具灵性的文学创作,很可能整部作品中不见一个基督教的惯用术语或专有名词,却仍然可以成功地传达基督信仰的精神。而相反地如果作者对基督信仰没有较深的了解,整篇作品中尽管采用了许多基督教的名词与圣经章节,仍然不能算是基督教的文学作品。就拿两个日本现代作家来说吧,比如三浦绫子,从基督信仰的角度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徒,但却对基督信仰有深刻的认识。她从创作小说《冰点》[8]开始了她的写作生涯,后来的作品越来越多,在日本基督教文学界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技巧上她坚持以间接的方式传达基督信仰的信息。她对以文学传福音有她自己独到的看法。她说如果今天施洗约翰忽然出现在东京的街头,大声疾呼:“看哪!上帝的羔羊,除去世人罪孽的!”人们一定会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因为东京没有基督教的文化背景。施洗约翰能为耶稣预备道路,而她认为她只能为施洗约翰预备道路。这就是三浦绫子对文学创作与基督信仰的关系的看法。而她实际上也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因为许多日本青年正是在读了三浦绫子的小说后而悔改归向了基督。就连翻译她小说的翻译家朱佩兰女士的受洗归主,也是因长期研读三浦绫子的作品而受到影响的。至于日本另一位作家远藤周作,他作品中所蕴藏的基督教信息和神学思想,可能更为深湛。他的代表作《沉默》[9]是一部相当有深度的基督教文学作品,不仅在日本有极大的反响,早已拍成电影,即使放到世界基督教文学中来看,也有其卓越的地位(早已译成十几国文字)。远藤周作对圣经和基督宗教神学有相当深入的研究,才能写出《沉默》那样的巨作。在这方面我们中国基督教文学作家们,可能需要作更多的努力,不单是在写作题材或创作技巧上,而且还要对基督宗教,特别是圣经,有精深的了解与认知,换言之,即对基督信仰的内涵要痛下功夫。[10]
所以说把定点放在作品与基督信仰的关系上来认识和把握这种文学就显得尤其重要。
圣经说“太初有道,太初有道,道与上帝同在,道就是上帝。这道太初与上帝同在。万物是藉着他造的。……。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地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正是上帝独生子的荣光。”[11]西方的与基督信仰关系密切的作家和诗人,频频提到,文学在信仰中,深具“道成肉身”的力量。怎么说呢?文字书写本来就是以有限描述无限,以具体呈现抽象,以象征来指向神圣。当作者用具体的意象、人物和故事来包裹、呈现属灵真理时,就是一种“道成肉身”的方式。就像上帝藉着拿撒勒耶稣的肉身,来彰显望不见、也摸不着的自己一样。[12]而基督教文学家施玮更进一步地扩展了这一认知。她说:“道不仅具有太初原有并永恒存在的客观性,也具有让人可以亲身看、听、触摸,而产生的主观体验性;道不仅具有创造性,同时也具有同在性;万有藉道而造、从他而出、在他里面,他又道成肉身,住在万有中间,与被造之人同住;道具有真理的光照性和审判性,同时又具有救赎的丰满完全性与恩典性;道具有自我存在的荣光,同时又具有自我表明的启示性。”[13]她鉴此而进一步认为中国基督教文学是基督信仰在中国文学和文化语境中的一种“道成肉身”;是藉着表述人亲身对这道的主观体验而见证这“道”(基督信仰);是以上帝赐于人的创造性来表述这道与人同住,见证道在人里面,人在道里面;是在真道的光中重新解读自己、他人、社会、世界,并传递出这种以道(耶稣基督)为中心的新的世界观、人生观,描述出一种新的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是在这道启示性的光照下,认识人的犯罪与上帝的救恩,形成一种对罪的弃绝和痛悔,同时藉着对上帝救恩的信心与盼望而创造出充满喜乐和心灵安息的文学。[14]
可喜的是这种“道成肉身”的文学创作(即与基督信仰有关的文学)正在中华大地悄悄崛起。当代中国以北村、施玮、莫非、鲁西西、刘光耀、齐宏伟等一大批中青年作家正在我们身边一一涌现。他们大多数都有基督信仰。他们在圣经的光照下,以上帝的启示性真理作视角,以文学创作的各种形式为表达,解读和阐释自己、他人、和社会。他们有的擅长吟诗,有的喜欢写小说,撰散文,题材不一,形式多样。比如施玮,她擅以诗的形式抒写灵性之光和肉身之道,着意把深刻的灵性凝铸为优美的意境,在人间情爱中映射那属天的真爱。[15]她同时又撰写小说,如在《放逐伊甸》里刻画了像李亚、赵溟、戴航等为代表的栩栩如生的知识分子人物形象。他们透过死亡窥见了生命的意义;穿过罪恶认清了自我的本相;冲破怨恨懂得了爱情的真谛。张鹤先生曾评价说:“《放逐伊甸》的确为当代中国信仰小说创作提供了一种讲述的可能性。”[16]再看早已名扬四海的小说家兼诗人北村,他早年曾被誉为中国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后以“神性写作”又成为中国小说界的一个独特现象。像小说《施洗的河》、《老木的琴》、《玛卓的爱情》等早已为人们所熟知。而读了他的诗,我们一定也会像施玮那样产生共同的认知:“他的诗歌却让我在一片晨曦中,看见一只突然腾空飞起的鸽子。温润、雪白,是他灵魂的歌吟。歌唱着天国和爱情。透过这些简朴、内敛、温暖而充满哲思的诗句,我被带入他心灵的深处,被一份爱的炽热灼痛。”[17]还有像莫非、区曼玲、鹤子、陈卫珍等的短篇小说;像鲁西西、刘光耀、齐宏伟、姜庆乙、匙河、王怡等的诗篇,像宁子、小莹、范学德等的散文,无不浸透着生命、爱情、和智慧。他们有的讲述朴素,却发射出活泼生命的力量;有的表达犀利,却蕴涵着真爱的温存;有的言说浪漫,却散发出智慧的馨香。
二、灵性文学的名称
就在不久前美籍华人基督教文学家施玮借主编一套“灵性文学丛书”率先提出了一个崭新的概念——“灵性文学”。这样径直用“灵性文学”代替“基督教文学”,显得尤
其大胆而率真,因为丛书表现了这批中国当代作家对基督信仰与基督教文化的高度认识和洞见,也展示了他们对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的一种挑战和超越。说真的起先我也有些疑惑,心想何不径直使用“基督教文学”,而要转弯抹角地使用“灵性文学”呢?后来我经过思考还是明白了使用后者更是明智之举,也有其自身的道理。虽然就这套丛书的编撰、内容及其对象来看,它显然属于基督教文学作品,再从目前中国灵性文学的现状来看,用基督教文学可能更容易被学术界认可。但我还是以为用“灵性文学”更有其内涵和深远的意义。首先教会传统在对文学的认知上有着种种铁板钉钉的框框调调。有些人总是戴着传统和礼仪的眼镜来看待文学。你即使用了“基督教”,也还是免不了他们在基督教与文学关系上的吹毛求疵。再从国情和读者的角度着想,毕竟中国是无神论国家,大多数读者可能会对“基督教文学”要比“灵性文学”更加敏感。许多国人一看是“基督教”,有的敬而远之,有的躲而避之,有的见就反感,而碰都不碰就嗤之以鼻的也大有人在。于是我想,用“灵性”来避重就轻,绕开锋芒,碰到尚有“性灵”之识的国人,他们只要不是像上面提及的那些碰都不碰就嗤之以鼻的人,或在好奇之中,或处误解之下,可能也会开卷有益。当然对于文化层次较高的人士或从事基督教研究的学者来说,用“基督教文学”和“灵性文学”则大同小异,没什么两样。
从理论上看,“基督教文学”更侧重于学术研究的范围;而“灵性文学”则可以从更宽广的层面上朝向全体大众,也更能彰显文学自身所特有的审美性和启迪性价值。“灵性文学”可以在形式上更为丰富多样。它不仅可以向无神论者传递基督福音的信息,也可以扩展基督徒的精神生活,甚至提升他们的属灵生命;其表达形式既可以小说、戏剧和诗歌等虚构性为主,也可以散文体非虚构性为主;它既可以是浅显的、直吐其心的,贴近现实生活的,也可以是深邃的,隐藏含蓄的、展现精神世界的;既可以,解读中国的基督教精神。
三、人与灵性
既然“文学是人学”这一命题已经举世公认,我们就当好好理解以人为核心的实际含义,或更进一步以人为线索,来把握灵性在文学中的意义。人学的文学,就是反映人里里外外、方方面面的心灵与肉体的活动。人在不断地与自然、社会、自我的交互作用中推动着文明的进程,人学的文学也始终描绘着社会中人的生存状况。文学既表现人们为展示人的本质力量和外在行动,也表现人们因丧失自我,丧失自由时的内在的精神痛苦,回荡着不同时期社会中人对自我灵魂的拷问之声,贯穿着深刻而深沉的生命意识和人性意蕴。甚至可以说,什么样的人就产生什么样的文学,因为“文学是人最深刻的表现”(立松和平语)。
打开圣经,恐怕通篇找不到“基督教”这词,但却处处可见“人”和“灵性”二字。让我们先从上帝对人的基本定位来做一番考查。上帝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于是“上帝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18]接下来,“耶和华上帝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19]从此,一个完整的人昂首挺立于世界的东方。上帝的这一创造就使人的本质包括了一个有形的体(也称身体或肉体)和一个无形的灵(也称灵魂或灵性),简称“人”。[20]后来圣经又在另一处对这个伟大的创造作了进一步的说明:“赐气息给地上的众人,又赐灵性给行在其上之人的是上帝耶和华。”[21]所以我们说人的身体虽来自尘土,人的灵性却出自上帝。
后来亚当和夏娃违背上帝的吩咐(就是灵性与上帝隔绝),吃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而受到上帝的咒诅和责罚,结果就是在世生活要劳累受苦,将来身体要回归尘土。亚当的身体回归尘土就是肉体经历死,这死却不单指肉体的消亡,而更是从深层含义上指灵性离开了上帝。今天的人因为都是从亚当的身体经代代遗传而来,所以都要回归尘土,就是说都要经历死亡;可灵性与上帝隔绝却不是从亚当的肉身而来,而是亚当把罪(违背上帝的吩咐或称冒犯上帝的权柄)引到了世界后,我们自己在这有罪的世界里犯了罪,就如使徒保罗所提示的那样:“这就如罪是从一人(指亚当)入了世界,死又是从罪来的(因为罪的工价乃是死);于是死就临到众人,因为众人都犯了罪。”因犯罪使自己的灵性与上帝隔绝的人就是因自己犯罪而成了罪人,而不是生来就是罪人。这种将人认定为生来就是罪人的遗传观(或称原罪观)乃是西方传统基督教神学违背圣经真理的结果。犯了罪的人若不及时悔改,就会越来越远离对上帝的敬畏。在上帝的眼里,人虽有肉体,若无灵性,也就没有了生命,成了“行尸走肉”。因为人看人是从下往上,人看人是先注重身体,再看上灵性,甚至只注重外貌。人以为人的身体不存在了,人的灵性也就不存在了,也就没有意义了。可上帝不这样看,上帝看人是从上往下,上帝看人是先看人的灵性(或称内心)。人的灵性不存在了,或说人的灵性与上帝隔绝了,也就成了圣经里所称的死人,耶稣在世时曾向他的门徒们提醒说:“叫人活的乃是灵,肉体是无益的。”这实际上是说人有了灵性,人的生命才真正存在,反之,灵性离开了肉体,即与上帝隔绝了,人的生命也就结束了。[22]
虽然世人都倾向于犯罪,但仍有像罗得那样为罪恶和不法的事义心天天伤痛的人,上帝看他们是忧伤的义人,“就不愿长久发怒,恐怕他所造的人与灵性都必发昏。”[23]于是就差遣他的儿子耶稣基督籍着永远的灵到世上来,搭救敬虔的人(指像亚伯拉罕、罗得那样的义人)脱离试探,把不义的人留在刑罚之下,等候审判的日子。这敬虔的人,在上帝的眼里,就是那些肉体还未回归尘土,灵性却因犯罪(偶尔或经常)而与上帝隔绝但却痛悔的人。因为圣经早有应许说:“耶和华靠近伤心的人,拯救灵性痛悔的人。”[24]
四、灵性、理性和文学创作。据圣经记载,耶和华上帝将亚当安置在伊甸园后,便吩咐他说:“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以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可后来夏娃听了蛇的劝诱摘下上帝吩咐“不可以”吃的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来吃了,又给他丈夫,她丈夫也吃了。他们的行为和在上帝面前所受的咒诅和责罚清楚地表明,他们是冒犯了上帝权柄,违背了上帝的吩咐,是错误的,也就是犯罪的。[25]人对自己要做的行为所做出的判断和选择,都是依着自己的从上帝那里所得的灵性。人在对自己要做的行为做出判断和选择时,就像亚当和夏娃面对上帝的吩咐“可以”或“不可以”时一样,顺从上帝的吩咐,就是顺从灵性,就是灵性与上帝同在,反之,就是灵性与上帝隔开(绝)。圣经记载古时听命而顺服的大有人在,如亚伯、以诺、挪亚、亚伯拉罕、雅各、约瑟等。[26]后来上帝拣选了以色列人,向摩西颁布律法,用以代替直接的“可以”和“不可以”的吩咐来做判断和选择的标准,是叫以色列人来顺从执行,为外邦人作表率;[27]而对外邦人来说,圣经上则称“是非之心”或称“良心”和“思念”;对“是之心”就称“律法的功用”,有时也称“无亏的良心”。[28]再后来直到如今,乃上帝用耶稣和耶稣的使徒借着他的灵(即圣灵)颁布了基督的律法,即新约,为全人类每一个人做每一件事作判断和选择的标准。
再依圣经,当人所依据的灵性或是非之心或思念出现不信任或不顺从的时候,就是在心里或思念里产生骄傲的时候[29],有时也称跟上帝争辩或跟上帝理论时的心态。[30]对这类人,圣经又称他们为文士、或辩士,甚至称智慧人,他们就像是我们今天所指的理论家和哲学家。这类人对自己要做的行为或作判断和选择时所依据的标准,圣经称之为“本性”或说“没有灵性”。[31]这也就是我们今人根据哲学和心理学所称作的理性或理智、或自由意志。
由于灵性是顺从上帝的吩咐或标准(即灵性与上帝同在),而理性却出自人自身所认定的错误判断(即灵性与上帝隔绝),所以说人的灵性高于人的理性。人的理性必因错误判断而导致人的选择失误。或者说,灵性是神圣者的智慧。这神圣者,就是赐灵性给人的上帝。灵性总是无我的,超我的,就连我们的现实人生,也是运用神圣的力量和灵性去领受这位神圣者所赐给的恩惠、智慧和慈爱。人若以为自己有智慧,其实那智慧乃是神圣者的智慧,因人依附自我判断所产生的智慧其实只是理性,到头来终必归于无有。难怪圣经曾这样警醒人说:“有一条路,人以为正,至终成为死亡之路。”[32]
灵性文学家依着灵性所创作的文学作品也就自然浸透着这神圣者的智慧,为实现某种特殊的创作目的,即上帝的旨意,其构思必然独特而不落俗套。而把理性看作神圣者的创作,只能表现为“以自己的智慧(实际上只是理性)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创作过程。
在文学创作中,人的理性从来都是习惯与于因果思维的方式,而灵性文学创作中只有手段和目的的关系,没有因果关系,而且这手段归根结底是目的运用灵性为自己创造出来的。对于实现神圣者(上帝)之核心的旨意的敏感,是中国新一代灵性文学家最重要的素质。事实上,灵性文学家总是同时洞察到神圣者的目的和智慧。换句话说就是,神圣者的目的笼罩了他们的创作,神圣者的智慧则渗透了他们的作品。
五、结束语
本文对在中国出现的灵性文学这一特殊的现象谈了几点我个人的看法。基调是肯定而赞成的。同时也尽自己对圣经所能了解和认知的程度,从人与灵性、灵性与理性以及灵性文学的创作特点等方面作了些探讨。我的宗旨就是为中国灵性文学在通往“圣城”的创作之路上“铺一根树枝或一件衣服。”[33]这样认为或许会引起文学界和理论界一些作家和学者的误识和不快。但要知道,一个新的事业在起初的阶段就像是一棵幼苗嫩枝,最需要的是浇灌,而不是修剪。[34]更何况这个新的事业是与耶和华的伊甸园和耶稣的客西马尼园紧密相连呢。[35]
虽然中国灵性文学创作正处在拓荒阶段,但它不就像一棵香柏树的嫩枝吗?上帝曾这么提醒说:“我要将香柏树梢拧去栽上,就是从尽尖的嫩枝中折一嫩枝,栽于极高的山上;在以色列高处的山栽上。它就生枝子,结果子,成为佳美的香柏树。各类飞鸟都必宿在其下,就是宿在枝子的荫下。田野的树木都必知道我耶和华使高树矮小,矮树高大;青树枯干,枯树发旺。我耶和华如此说,也如此行了。”[36]后来耶稣也曾用一个比喻说出了类似的提醒:“天国好像一粒芥菜种,有人拿去种在田里。这原是百种里最小的,等到长起来,却比各样的菜都大,且成了树,天上的飞鸟来宿在它的枝上。”[37]
因此我们的学者和作家就不要主观地轻看当代中国的灵性文学这芥菜种或嫩枝。而灵性文学家们更不要以为你们所从事的好像只是那穷寡妇的两个小钱,但就是这两个小钱却在耶稣的眼里看为宝贵。[38]我们知道,天下任何事情没有不在上帝的掌管之中,因为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39]中国灵性文学创作的确是正处在
栽种和浇灌的时期,但它必会在上帝所特定的时间里长大。圣经曾应许说:“我栽种了,亚波罗浇灌了,惟有上帝叫它生长。”[40]
因此,我们要认识到中国灵性文学创作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开疆拓土的事业,是上帝必会祝福的事业。但灵性文学家们所走的路又可能是一条漫长而孤寂的十字架道路。而作为一件庄严的使命的灵性文学,其产生的影响力当是无与伦比的,它会超越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因此把握中国灵性文学走向和发展就显得尤其重要。学者们甚至可以思考灵性文学可能会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特别希望,就像俄罗斯文学那样,走向世界的俄罗斯文学正是从灵性文学起步的,它从来不以简单地表现人生、爱情、婚姻、家庭为目的,而是结合俄罗斯民族的命运和苦难为己任,朝着上天发出心灵的呐喊。所以中国灵性文学家们也当这样对中国人的命运倾注关怀;对人的犯罪和社会的问题进行反思和批判;让每一个中国读者能从灵性文学作品中看见上帝的形象和属性,就如爱、公义、真理、宽容、赦免、怜悯、接纳……等,而最最重要的是让读者领悟基督的救赎精神。从这一点上看,中国灵性文学创作和研究可能会肩负拯救中华人文精神之重任。
鉴于圣经曾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世界级文人巨擘,因此中国的灵性文学作家和批评者也要努力了解圣经,要对圣经的文学性、艺术性、哲思性加强研究和探讨。可能的话,深入思考基督的救赎之路的重要意义,了解基督的大使命,依据信主之法,领受悔改赦罪的道和信而受洗必然得救的理。[41]
让我们团结一致,在圣经的光照下,顺从上帝的定期,成就中华民族自古以来一个独特而崭新的事业。
(原载杨剑龙主编《灵魂拯救与灵性文学》论文集,新加坡青年书局,2009年2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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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8年版。
[2]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3]暨南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4]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5]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
[6]参杨慧林:《基督教的底色与文化延伸》,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59页。
[7]参莫非文:“重拾彩虹尽头的金钥匙——基督教文学探索”。
[8]安徽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
[9]尚未见汉译本,原版于1966年出版。
[10]参殷颖文:“中国基督教文学的困境”。
[11]约1:1-2,14。
[12]参莫非文:“重拾彩虹尽头的金钥匙——基督教文学探索”。
[13]参施玮文:“华文基督教文学浅议”。
[14]参施玮文:“华文基督教文学浅议”。
[15]参施玮主编:《琴与炉》(诗歌卷),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页001。
(一)网站甘肃境内有较大影响的文学网站,主要是西北文学网(甘肃文学网),此外还有有些综合网站的文学版块,如中国甘肃网•原创文学。西北文学网:由甘肃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甘肃文艺》刊物对其鼎立支持。网站分新闻中心、甘肃文艺、作家博客、文学社团、原创连载、作家档案、作家动态、期刊杂志、原创短文、图书连载等版块。中国甘肃网•原创文学:中国甘肃网是甘肃省委、省政府最大的综合性新闻门户网站,其下辖的“文化旅游频道”就包括“甘肃原创文学”版块,有一些平实温婉、如家常语而不失含蓄蕴藉的散文、小说作品。
(二)博客、微博博客承载了甘肃网络文学的很大一部分作品,辛勤耕耘在网络文学天地中的几乎所有作家和们都有着不止一个博客。几乎所有通过纸质媒体成名的传统文学作家也纷纷开博。这些博客不只是普通的网络日志,更是网络出版与发表文章的专有名词,代表了急速成长的网络文学活动。甘肃网络文学的一个相当重要的载体,就是作家、博客组成的一个庞大的、彼此交流融合、互相渗透的大圈子。除了作家、们个人的博客,飞天博客作为甘肃人的博客家园,吸引、汇聚了一大批热心文学、文化的甘肃网络们,其中也有一些不错的作品。微博是继博客之后的又一个信息交流平台,信息量更大,传播速度更快,发感慨、晒心情,更短小精悍、内容更简洁,不失为网络写作、网络文学的一大便利交流平台。作家、们的微博,也是展示、推介自己作品的很好的平台。
二、甘肃网络文学部分作家作品分析
栖息于纸媒与网络的两栖作家主要指,在从事网络写作之前,已经在纸媒上发表过很多东西,有的还拥有一定的知名度。他们走向网络的途径有两条,一是把已经在纸媒上发表过的东西贴到网上去,扩大影响力;二是把新写的东西在网上先发表出来,同时或稍后再在纸媒上出现。马步升、人邻、杨永康、习习、杨献平、韩松落、沙戈、王若冰、雪潇、尔雅等人即此类作者,“甘肃小说八骏”“甘肃诗歌八骏”“甘肃儿童文学八骏”也大多位列其中,他们的创作成就有目共睹,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文学声名与地位,他们是近年来“全面展示我省文学原创阵容和实力的一个重要品牌,在全国文学版图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们的主要创作成就在传统文学方面,此不详述。甘肃是中国的诗歌大省。“在连续三届鲁迅文学奖优秀诗歌奖评选中,全国共有15名诗人获奖,其中有4位是甘肃诗人;在权威的诗歌年度全国选本中,将近20%的名字属于甘肃诗人。”与传统文学一样,活跃在网络世界且成绩较为突出的甘肃诗人也有不少。内蒙古诗人柳苏为“网络诗人”下了这样的基本定义:“一贯在网络上写诗发诗,并有自己的平台(博客),积极参与网络诗歌的组织和交流,并通过网络造成一定影响,具有网络诗歌成就。有诗歌而不符合上述条件的,严格地讲,不能称之为网络诗人。”静川、柳苏排列出一个“网络诗人大集会”榜单,其中甘肃网络诗人包括:马萧萧、李继宗、王怀岐、蝴蝶飞飞、竹溪、刘青之、江一苇、杨慧娟(女)、李王强、安文海、阿阳、绿木、雪的精灵、岳非、旱子、西北步子、郭文沫?汪彤、李彦周、包文平、赵应军、亨一、……等71位。例如:甘肃天祝人旺秀才丹,藏族,网名“阿里狼客”,现在西北民族大学工作。早年曾在纸媒上发表了大量作品。
2004年,他创办“藏人文化网”,自己担任总监。他是“天涯社区”“诗选刊论坛”“诗江湖”“星星诗歌论坛”等全国许多家文学网站或论坛的活跃分子,发表了大量的网络诗歌作品,先后担任“天涯社区天涯诗会”等多家文学论坛版主,建立多个个人文学博客。刚杰•索木东,甘肃卓尼人,现在西北师范大学工作。他早年亦在纸媒上发表过大量文学作品。21世纪初,索木东开始接触网络文学,最早加盟了旺秀才丹创办的“藏人文化网”并担任文学极地版主(藏巴哇),后来成为文学频道的主编。索木东亦是“天涯社区”“故乡社区”“诗选刊论坛”“星星诗歌论坛”等全国多家文学网站或论坛的活跃分子,发表有大量的网络诗歌作品,他先后担任了“莽昆仑论坛”“大敦煌论坛”等文学论坛的诗歌版主。他以自己的故乡———甘南草原作为创作母题,他的诗歌也大体被划归到乡愁诗的谱系,在诗歌中,他认同、归依民族,思念、眷恋故乡,挚爱、追寻文化,诗歌深邃而斑斓。裕固族人苏柯静想发表在文学纸媒上的作品早已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有《红系腰》《尧熬尔》《姑娘苏姬斯》《梦中故乡》《萨里玛珂》等诗歌作品;也有《雪莲》《白骆驼》等小说作品,其中影响力较大的部分小说被收入《狂奔的彩虹马》、《裕固族文学作品选读》。苏柯静想于2005年开始涉足网络文学,其小说《萨尔走过的草原》曾获得“电信杯”金张掖首届网络文学大赛小说类优秀奖。以网络为主阵地的作者,在甘肃已有很多,其中作品量较大、影响较大、且写作水平比较高的,有萧萧眉儿、毒化、香山紫烟、汉字999、老圈、闫海东、海杰等。例如,萧萧眉儿(郑晓红)于2004年开始写作,2005年被甘肃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萧萧眉儿的作品,最大的特色在于其中所深蕴的真情以及折射出的深厚的底蕴,甚至有人这样盛赞她———“荒凉的西北升起一颗耀眼的文曲星”。她的《我思我愚》《谁来拯救你,我的父老》《妈妈,您给上帝捎个话》,让人心生震撼。卢克强是一位曾经在甘肃陇东山区插队的老三届知青,从2002年开始文学创作,有长篇小说《窄门》《上海人在非洲》和一些中短篇小说,不过他真正为人们所了解、熟悉,主要归功于在网络载体上的发表的网络文学作品。2005年,甘肃网络文学作家卢克强位居“搜狐十大作家”排行榜第三,《卢克强中短篇小说集》还获得由甘肃省委宣传部批准设立,由甘肃省文联、作家协会共同主办的全省最高专业文学奖———2008年揭晓的“第二届甘肃省黄河文学奖”中短篇小说类优秀奖。
三、迎接甘肃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共赢时代
(一)传统文学期刊网络化甘肃传统文学期刊众多,在网络逐渐普及,网络文学日益风靡的情况下,传统文学期刊纷纷建立了自己的网站或者文学论坛,让自己的作品能第一时间与网民、读者们见面,在彼此的即时交流与沟通中,促进自己的迅速发展。甘肃省文联以及各个市州甚至县文联都纷纷建立了自己的网站,文学期刊也纷纷建立自己的网站、网页,以更快、更好在更大范围内推广自己刊物刊发的作品。除了自建专业网站与文学论坛,还有一些文学期刊借助龙源期刊网等专业期刊网站来推广自己的作品。而那些目前还没能建立自己网站或加入龙源期刊网的市县级文联所办刊物,应该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尽量争取在本市、本县的政府门户网站开辟专栏,刊发本刊物的作品;充分利用博客、微博等载体推介作品。
(二)与大众传媒和现代出版业合流传统文学期刊应时代的需求尽快网络化,而网络文学作品也反过来为传统的大众传媒与现代出版业提供了资源。我们不妨给网络文学来一个总结:“网络文学就像被模式化、类型化了的文学,有点另类,有点别具一格,但终究是文学。……而且,能适应现代社会的多元化需求。”
(三)充分发挥网络文学的开放性与交互性特征,张扬高度自由与空前生命力网络所提供的充分自由,为网络写作者提供了无比广阔的创作空间———网络写作扩展了传统小说创作的天地,快速、便捷、容易交流而没有心理负担、外界压力的网络写作,使网络文学的开放性、交互性特征成为必然。借助网络这个载体与平台,甘肃文学的发展被时代与新技术赋予了高度的自由与空前的生命力。甘肃的文化资源博大精深,传承久远,在现阶段,我们呼吁甘肃的网络、网络作家们,能够把这些厚重的资源通过网络写作的高度自由与空前生命力展现出来、释放出来,创作出更好的、更多的,既有西部、甘肃特色,又能使全国网络读者们产生共鸣;既有个性,又具备共通魅力的作品,早日打造出“网络文学陇军”,在全国网络文学版图上找准自己合适的位置。
四、结语
新疆世居各族内涵丰富、形式多样的民间文学作品凝固了各个时代新疆多样化文化交流的历史文化记忆,体现着新疆“多样化复合”的边疆文化特征,是中华文化和新疆世居民族交流融合的最好见证;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可能从这“多样化复合”的边疆文化特征中,发现和谐一体的“中国性”认同。在此语境下,“新疆世居民族民间文学研究”应在未来的研究中关注研究视角、研究方法等方面的创新,尤其在田野作业问题上更值得研究者反思,特别是对新疆本地学者而言,更应关注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
(一)研究视角方面,研究者应从多样化文化交流、多民族文化交流中对新疆世居民族民间文学进行深入研究。新疆地处东西方文明的交流地带,同时又是伊斯兰文化、佛教文化与中原文明交流碰撞融合之地;从多样化文化交流融合的角度考察新疆世居民间文学更能揭示其本质特征。以“阿凡提故事”为例,我们应从历史地理学派的角度考辨其源流和流布范围,在此基础上考察某类故事类型、母题的功能是如何在多样化文化交流视野中变化和形成的,并进一步考察这种变异背后隐藏的深层原因。这一视角和方法同样适用于新疆移民民间文学的研究,特别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移民民间文学,从那些老军垦人的传说、故事文本中,文化和精神的内在张力更能体现新疆多样化文化交流和文明碰撞的特征。新疆是多民族聚居区,我们对新疆世居民族民间文学的研究更应该从多民族交流融合的角度来理解、阐释这些文本。以《乌古斯可汗的传说》为例,乌古斯是维吾尔族的神话英雄,我们能从这一神话文本中局部复原维吾尔族先民某些政治、社会、文化、习俗的历史,为我们理解当代维吾尔族社会历史文化提供了很好的视角。但这还远远不够,在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中也有乌古斯神话传说的流传,厘清乌古斯神话传说在几个民族中流传、演变、融合的情况,对我们重新认识多民族历史融合的情状具有重要意义。此类文本在新疆地区比较普遍。因此,我们从多样化文化生态背景中、在多民族交流融合视野下考察新疆世居民族民间文学应是新疆民间文学工作者的重要学术课题。
(二)研究方法方面,应运用历史学、宗教学、民俗学等学科的方法和理论深入阐释新疆世居民族民间文学,并综合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宏观论述与微观分析相结合的方法来阐释新疆世居民族民间文学的诸方面问题。以新疆天池西王母传说故事研究为例,应该充分利用新近的历史考古学的报告,结合丰富的民俗学材料,在多样化文化交流的背景下,从宗教文化交流与移民信仰变迁等多学科的方法和角度来进行综合的考量,并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联系青海湟源、甘肃泾川等地西王母传说故事的流传情况进行综合比较研究。
(三)新疆本地学者更应该以全球的理论视野关注新疆多民族民间文学内部诸问题,吸收学界在散居族裔理论、伦理批评、生态批评、创伤批评等方面的最新方法对个案进行深入阐释。我们可以在散居族裔理论的视阈下研究兵团民间文学,用伦理批评的方式研究各民族民间文学文本中的伦理问题,以生态批评的视角关注各民族神话、史诗中的生态意识,在创伤批评的背景下讨论锡伯族西迁之歌等文本。
对于新媒体文学意味着什么大数据让新媒体文学回到“去作者化”的共在混融状态:在传统声音媒介时代,读者与作者共同创作、修改诗歌;到了纸质媒介时代,作者的地位上升;在新媒体文学时代,读者可以对作家进行积极主动的反馈,但这种反馈呈现出信息零碎化、评价随性化以及无法把握所有地域、身份、族裔的不完整状态;到了大数据时代,新媒体文学借鉴《纸牌屋》的数据挖掘模式,可以对读者信息进行全数据收集整理,以最大的吸引力呈现一个文本(其中包括一种可能性,即同一个故事开头,针对不同人群有不同的故事演进和情节,乃至人物设置)。舍恩伯格认为,“大数据是指不用随机分析法这样的捷径,而采用所有数据的方法”,因此,我们分析的大数据其实应该被称为“全数据”。在网络新媒体时代,人类所有的网络行为都可以被数据化,而这些数据又能完全被收集、存储、交换和分析。人们在不经意之间产生的数据总量大到我们难以想象的程度。“据有关研究报告,2013年中国产生的数据总量超过0.8ZB,相当于2009年全球的数据总量。预计到2020年,中国产生的数据总量将超过8.5ZB,是2013年的10倍,一个大规模生产、分享和应用数据的崭新时代正在到来。”新媒体文学在发展过程之中当然也生产了大规模的数据,这些数据对新媒体文学意味着什么呢?第一,以PC和移动终端为主要载体的新媒体文学产生巨大的相关信息数据库,比如新媒体小说阅读量排行榜、新媒体作家数据库、读者阅读时间和习惯、哪些文学章节被反复阅读等等。与此同时,因为网络媒介的公开性和“无门槛”标准,新媒体文学的阅读者和创作者数量达到了文学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2014年,中国网络文学的读者已突破5亿人,保守估计整体收入突破65亿元。这样大规模的用户群保证了巨大的数据量,也使文学网站拥有所有与网络文学相关的数据。网络文学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成为对网络文学进行大数据分析的资本基础和动力。作为迄今为止最为强大的分析技术,大数据的重要价值在于预测趋势,即“正在发生的未来”。通过对这些大数据的分析,内容生产者可以有针对性地将作品推送给受众,而这种经过精心设计的文学作品恰好就是受众所需要的。这是因为大数据分析可以采用理想状态的全数据分析(目前还不能完全达到),而全数据分析由于分析的数据量巨大,单个数据的误差可以在分母巨大无比的全数据海洋之中被忽略。相反,在数据量有限的时代,我们就只能追求单个数据的精准。“因为收集信息的有限意味着细微的错误会被放大,甚至有可能影响整个结果的准确性。”当数据量持续积累增加时,对单个数据的精准性追求不是全数据的方式,放弃精准性、适度接受不精准性,仍然不会影响其结果。这类似于医用手术无影灯,从各个角度照射对象,永远不会存在盲区。盛大文学董事长邱文友认为,事实上国内文学网站在10年前就在运用大数据思维了:文学网站上有200多万名作家,700多万部作品,怎么在茫茫作家海中找出下一个唐家三少?靠数据分析。此外,在网络连载过程中,作家跟读者之间有互动,这些讯息也是数据。“比如作家本想让甲娶乙,可是绝大部分读者希望甲娶丙,这时候作家可以选择,是按原来思路,还是按小说可能延伸的商业价值去改写结局?所有决策的因素、动机跟方式,也是数据分析。”瑏瑡但是受网络技术发展的限制,当时新媒体文学的数据挖掘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彻底和全面。第二,大数据时代新媒体文学批评走向多元化。当前的新媒体批评既包括传统精英式的学院派批评,也包括点赞、跟帖式的草根批评;学院派批评以黄鸣奋、欧阳友权为代表,草根批评以崔宰溶为代表。“黄鸣奋和欧阳友权以从西方新媒体技术层面发展出来的超文本理论作为理论生发点,对网络文学进行后现代性的学理探讨。”瑏瑢而崔宰溶认为,对中国网络文学的研究需要从原著理论(vernaculartheory)和网络性理论入手,才能真实地对新媒体文学进行研究。新媒体文学的接受者并不会以文化精英式的方式来俯视作品,他们对新媒体文学的批评是纯感受性的、本能直观的和零散局部的。这种自下而上的反叛式文学批评,迥异于传统精英式的学院批评。对中国新媒体文学的研究必须从网络的“原著居民”(网络文学读者)出发,由于他们大部分时间栖居于网络之中,因而对新媒体文学具有不受传统文学理论影响的本性感受力和知识系统。瑏瑣笔者认为,无论是西方网络文学理论还是原著理论,在大数据时代,它们都会被作为大数据库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再结合“总点击量”“总推荐”“月排名”等进行分析,从而寻找出读者最有可能喜欢的作品。无论如何,大数据时代给新媒体文学研究带来一种新实证研究路径。米埃尔(Miall)认为,文学的实证研究像灰姑娘一样总是被人们忽视或反对,早晚会有一天,实证研究将统领整个文化研究领域。人们会通过实证来研究理论观念,反思文学的本质和文化地位。瑏瑤网络技术的发达与新媒体文学的繁荣促成了大数据分析对于新媒体文学的数据实证性研究。
二、大数据思维给新媒体文学带来的理论思考新媒体文学的大数据分析
从学理上带来三组思考:一是大数据推动了新媒体文学的发展,然而新媒体文学能被彻底数据化吗?如果不能,那在什么样的层面上可以被数据化?新媒体文学与大数据思维融合的真正重要意义在何处?二是新媒体文学遭遇大数据思维之后,是否意味着对于新媒体文学的研究可以完全转换为数据式的实证研究?如果不能,对新媒体文学的研究还有哪些方面是大数据不可能涉及和完成的?三是当我们将文学接受者的大数据作为文学创作的唯一和最高标准之后,新媒体文学在题材选取、形式美学和叙事节奏等方面是否走向绝对迎合读者的趋势?如果是的话,新媒体文学作家的意义何在?他们又应该采取迎合还是引领的姿态呢?
第一,新媒体文学活动都发生在网络之上,因而可以被充分数据化。大数据自产生之日起,就迅速与人类已有的知识和学科产生了极强的关联,比如医疗健康、交通规划、公共管理、教育培养等领域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运作着大数据分析。“大数据时代的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和许多科学门类都会发生巨大甚至本质的变化和发展,进而影响人类的价值系统、知识体系和生活方式。哲学史上争论不休的世界可知论和不可知论都将转变为实证科学中的具体问题。”瑏瑥大数据的此种趋势根源于它能将所有网络行为数据化的能力,比如在新媒体文学活动之中,我们可以轻松采集到作家和读者的数量、年龄层、分布地域、经济状况、教育程度、阅读习惯、题材喜好,等等。除此之外,大数据可以分析:哪种题材的文学受众最多?同一种题材之中,什么样的文学桥段让读者喜欢?幽默、推理、悬疑还是浪漫?文学作品之中什么样风格的语言会更受哪种人的喜爱?什么样的故事情节发展路线和结局是最受人欢迎的?等等。这些方面都可以通过读者的评论和阅读数据反馈到内容提供商和文学作家那里,从而对作品进行实时调整。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大数据有这样的效果,就认为新媒体文学可以被完全大数据化。其实,作为技术和艺术合一的新媒体文学在多个维度上是不能被量化的,比如作家的灵魂高度、文学思想的深邃性、文学的意境、文学的美感、文学的终极关怀和文学对人性的探测等都不能被量化,而这些维度恰恰是文学之为文学最核心的内容。不管大数据技术怎么发达,它所追求的绝对客观性其实在数据产生之初就不存在。数据无论在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客观地再现对象情况,它本身其实是在一种具有倾向性和差异性价值观基础上被建构的。因而,大数据的生成和分析永远不可能摆脱自己天生就具有的价值主观性。我们能看到的数据是研究者有能力或者热切希望看到的数据,若非如此,即便大量数据生成了,也不能被数据识别系统发现。这就好比雷达效应,你的关注点除了对象之外别无他物,但是“他物们”却客观大量地存在于你的意识之外,只不过你无意或不能去抓取它们。所以,大数据不管看起来多么科学客观,背后其实与主观价值判断是分不开的。“大数据”并不等同于“大智慧”,即使占有大量的数据,还必须有对数据具有专业化分析能力的人。Netflix的CEO里德•哈斯廷斯利用数据分析的方法也是受他前期从事碟片租赁服务的启发。他一方面熟悉在网络上怎么通过数据分析为别人推荐自己喜欢的电影和电视剧,另一方面他在无数的观影之中对影片具有极强的审美鉴赏能力。科技和人文的结合让他具有对《纸牌屋》数据进行采集和分析的能力,这才是Netflix进军艺术界成功的原因。所以,同样的大数据在不同主体那里得出的结论或者采取的应用是相距甚远的。就好比同样是医学CT扫描,仪器是相同的,照出的片也是相同的,为什么大家愿意去权威医院检查呢?问题的根源在于对CT成像进行分析的医生水平,同样的CT成像,在拥有不同经验的医生那里得出的结论很可能有天壤之别。大数据作为一种技术在教育、电影、艺术等人文领域广泛运用已是不争的事实,除了让人文领域的成果与经济效益直接产生关联之外,它的最重要意义其实是在哲学思维层面。大数据分析使我们抛弃传统哲学一直追求的现象背后的原因,而转向为关注事物和事物之间的关系性,即从因果关系转变为相关关系。瑏瑦这种思维方式转变是顺应时代的实用需求而产生的。一方面,大数据思维不去深究因果关系,而是绕开因果关系,退到因果关系的上层———相关关系(包含因果和非因果关系)。这种搁置因果的选择更是由于因果关系和相关关系之间复杂的关系:“(1)两个事物间有因果关系时,这两个事物间往往会有相关关系;(2)两个事物间不存在因果关系时,这两个事物间也可能会有相关关系(虚伪相关关系);(3)两个事物间有因果关系时,这两个事物间也有出现零度相关关系的可能(虚伪零度相关关系)。”瑏瑧当略过这些复杂关系,只关注“相关关系———结果预测”,就会省去无数不必要的麻烦,而直接得出需要的答案。“相关关系的核心是量化两个数据值之间的数理关系。相关关系强是指当一个数据值增加时,其他数据值很有可能也会随之增加。”瑏瑨2004年,沃尔玛公司分析顾客消费时的各种数据时,意外察觉到数据和数据之间的相关性:飓风来之前,手电筒和蛋挞都销量增加,因而超市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放在飓风用品附近。这个例子就表明在大数据时代,深究原因并不一定能找到答案,而对数据进行相关性分析才是其核心。另一方面,大数据带来的相关性分析由于技术的成熟变得比因果分析更容易。丹尼尔•卡尼曼(DanielKahneman)甚至认为,人类之所以一直热衷于因果关系思维,是因为在信息不发达的社会采用因果思维可以快速地作出决定。相反,在那个时代如果采用相关思维会特别费力且不可能有任何结论。大数据由于技术的支撑完全可以支持相关性思维,但我们在现实之中会发现传统因果思维得出的结论被置于大数据时代后是有问题的。
第二,新媒体文学的学术研究与新媒体文学的大数据研究不能混为一谈,二者采用的研究方法不同,而这两种方法也只有被局限在一定范围之内才能发挥出自己的长处。19世纪,类似大数据思维的实证主义就已经僭越过文学的领地。当时实证主义提出,表象本身才是具有研究确定性的对象,对象背后所谓的本质是并不存在的。实证主义“反对追求绝对的知识,它停止去探求宇宙的起源和目的,拒绝认识诸现象的原因,只专心致志地去发现这些现象的规律,换言之,去发现各种现象的承续与类似的关系”瑏瑩。实证主义的“只研究怎么样(how),而不研究为什么(why)”瑐瑠主张与大数据思维追求相关关系而悬置因果关系的方式极为相似。文学虽然作为语言的艺术具有强烈的主观情感色彩,但是对文学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采用实证主义的方法,比如对文学流派、文学史、作家时代背景、作品传播状况的研究等。实证主义既要有“实”,又要有“证”:从研究对象入手得到大量材料,在此基础上,还需要进行分析论证的过程,否则材料只是死物。反过来,我们认为实证主义精神只能限定在以上研究领域才是对文学研究有益的。如果实证精神进入文学意义范围,文学的灵魂、精神和审美只能被理性实证逻辑消解磨灭,最后成为他者的“嫁衣”。从传统的实证主义对文学的研究经验可知,任何一种研究方法是不可能包打天下的,对文学研究不同的维度只能用不同的方法。针对新媒体文学的实证主义(大数据思维),只能研究新媒体文学的,即对新媒体文学的传播效果进行分析,预测新媒体文学会怎么样,提供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其传播力更强等。然而,对新媒体文学研究本身就不能是技术式的,而应该是美学式的。在具体研究方法上,新媒体文学与传统文学走的是不同的理论路线。但就其艺术品格来说,文学应该研究的依然逃不脱深层的价值审视:从感官刺激的表层能否将读者引向一般生活状况,如生死、战争、世俗、宗教等,进而感受人类的终极意义和终极关怀。即使新媒体文学从表征上带有后现代的去中心、平面化和反经典的倾向,但我们还是坚信好的文学与人性追求是同一的,狂欢式的浅薄带来的是“娱乐至死”的悲哀。
【关键词】文艺学主体性本体论建构解构
上世纪80年代,中国文艺学学术研究的主导趋向是“向内转”:即向文艺本体规律的转靠与回归。作为“带有整体性的文学动态”(1),标示出文艺创作与理论批评“自生自发”“难以遏制”的内在要求。这一时期的文艺学思考者们发现:传统认识论方法只能对文艺做出某种他律的共性本质的解答,而无法进入文艺内在特质的考察。要想深入文艺之“内”,抓住文艺的自律和“本源”,必须改换一种所谓“自我相关”的本体论方法,摒弃以外在角度、非文学内容规范文学的做法,专注于文艺本然的内在规定性的探寻。
一、文学审美论:他律本质论向自律本体论的转向
文学审美论的开拓与探索为新时期文艺学对“本体”意义的追问提供了价值定向和逻辑前提。它以主体论文艺学的“文学向人回归、向自身回归”的“主体性”思想及康德美学的“审美无利害”的自律论学说为理论依据,将审美规律视为文学艺术活动的最重要的内部规律给予了空前的重视和深入的探讨。从审美反映论的主体性强调,到审美体验论的人类学本体论意味的揭示,再到生命论文艺美学对于感性本能及审美形式意义的渲染,文艺学研究实现了由认识论到本体论的转向。“审美反映论”超越于传统哲学认识论的重要标志在于:心理意识这一重要的审美主体中介的加入。在“审美反映论”看来,“心理现实”、“审美心理现实”,即由外在现实转换成内在主观的“心理意识”,是艺术内容、艺术形象得以生成的关键。而在这由外而内的转换中,“心理意识”(“心理现实”、“审美心理现实”)已经根本不同于认识论中的那种近于“镜映”的“认识”。作为一个远比“认识”涵盖面宽广得多的概念,“意识”已经包括了认识之外的各种精神心理因素:诸如主体的人格情感、个性心理、道德情操、非理智欲念等等。所有意识因素都在审美反映过程中参与客体与主体、事物与映象之间的关系,从而繁生出“认识”之外丰富的心理内涵。作为一个审美中介系统,审美意识是一个与艺术家的人格结构相关联,与创作者的感情、想像、感知、认识等活跃的心理因素相关联的一个“复杂的多层次的结构体”。它不同于发生认识论中所谓“图式”、“格局”,只对外来信息进行选择和同化,还要对其产生调节作用,即:使主体感知到的东西经过调整而更适合主体的需要。审美中介系统的调节作用使审美感知中的主体印象发生变异,而与作家希望看到的样子重合。因此审美中介系统常常赋予反映以个性和人格特征。同时,这个审美中介系统又拥有人性的发生学意义,它在特定的文化中孕育,在真实的历史中生成。主体的审美心理结构实际上是特定的社会文化制约与个体禀赋气质多方合力作用的结果。显然,在“审美反映论”对于审美中介系统丰富内涵的解释中,文艺审美获得了认识论与本体论的双重意义,同时艺术本质论朝向艺术本体论转型的迹象也在此初露端倪。
“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是审美文论步入艺术本体论殿堂的又一关节点。如果说“审美反映论”还是在认识论的框架内所进行的对它的“修正”、“改良”和“更新”;那么,“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则力图打破认识论的框定而去展开艺术的本体思考,力图完全摆脱界参照而把目光凝聚于人类本体、艺术本体自身。所谓本体,指事物内部的根本属性及本源,或称终极的存在。所谓本体论也就是对本体进行描述的理论。本体论与认识论的区别在于,它是自我相关的,它并不凭借外界的事物尺度来说明自身,而是以自身整体不断发展的存在为依据,去探求其存在的本然处境,追问其生存的终极意义和根基。因此,人类学本体论只能是探向人类自身本然处境,描述人的生存意义及终极价值的理论;而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则将艺术看做人类生存本体自身的诗化,看做人类重要的本体活动形式。显然,“人类学本体论美学”是从把握人类生存与人类艺术、文艺本体与人类本体的关系入手,将艺术与人类自身的生成及超越联系了起来。在他们看来,人在艺术创造中生成着,又在自身的生成中创造着艺术;同时,艺术还拥有人类生存的超越性质,它试图回答过去、现在、未来的神秘性,向人们显示着存在之谜,将人们引向未来,因而它是理想的世界、是梦境和乌托邦;而艺术作为生存的超越,又是基于人类对自由的追求,对幸福的渴望和在有限中获得无限,于瞬间中获得永恒,达到存在的最高和最高的存在的欲望。显然,在这里艺术审美具有着无可置疑的人类学本体意味,审美既作为人类生存的动因,又作为人类生存的目的,既作为人类生存的起点,又作为人类生存的终点。而艺术作为一种审美超越活动,不仅是人的存在在符号上的显现,而且成为人类生命活动的自我拯救和自我希求。于是,人的生存史与人的审美史重合,审美化成为衡量人生意义和人的历史进步程度的惟一标尺。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超越了审美反映论对哲学认识论的基本依赖,站在了认识论之外、并且进一步站在了认识论的否定者排斥者的立场上来探求文艺的审美本体;但他也同时陷入了割断文艺审美同认识的联系、泯灭审美艺术活动同人类生命活动之界限的片面和极端。
审美体验论、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摒弃文艺的认识论本质的追问,而着力探究人类文艺审美与人类生命合一的本体意味,自然将那个人生中令人陶醉的审美体验(生命体验)推到了前台,这就为当代文艺美学由认识论向体验论的过渡提供了有力的逻辑支撑点。而文艺的人类学本体观本身也在此过渡中凝结为一种存在论或生命论的文艺本体观。对于感性的艺术本体地位的张扬凸现了审美体验论的诗化特征。在审美体验论者看来:美不是别的,正是人所生活的感性现实的世界对人的个体自由的肯定,即自然的人化,美作为一种感性的存在得以确认(2)。从“人的自由本质”的探讨入手,审美体验论者还在艺术美的研究领域引入了“感性动力”的范畴,认为审美缘于人类追求自由的一种感性动力,审美活动是感性动力行进的一种形式,是一种满足感性动力的需要的活动,而这种感性动力实际上就是植根于人的自然基础深处的自然生命力,是人类创造世界和选择进步方向的一种能力。与艺术的感性本位相并生的是个体本位的强调。在“审美体验”中,艺术审美的意义就在于它给予了感性个体以在其他活动中所不曾有过的自主地位,它使每个个体自身期盼着的自我实现、自我超越的权利得以实现,而艺术审美正是这种实现的特殊方式。当然,多数的审美体验论者是在个体与整体的统一中给予个体以更加显明的地位的。正如西方理论家卢卡契所言,“审美体验是以个体和个人命运的形式来说明人类”(3)。审美体验实际上是为个人的心理体验与人类精神的贯通提供一个媒介体,主体正是从个体的人生境遇出发,通过对对象的形式美的愉悦进入人类精神内宇宙的感悟,去体味人类心灵的深层领域的丰富蕴含,从而使个体得以传达总体,实现对人类生命本体的直观表达。审美体验论的复苏还使得那些召唤着深层人生体验的审美形式获得了足以取代审美内容的品格和价值。审美体验论以对形式魅力的关注取代对本质内容的形而上追问,这明显受到了英国著名视觉艺术理论家克莱夫·贝尔的艺术定义的启发,贝尔在1913年出版的《艺术》一书中提出的“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深得中国当代审美文论家的青睐,贝尔认为,意味就在形式之中,离开了形式而作无边的联想不是意味,用说理的方式传达思想也不是意味。那么究竟“意味”是什么呢?贝尔认为是一种能够唤起我们的审美情感的艺术品中存在的某种性质,“离开它,艺术品不能作为艺术品而存在;有了它,任何作品至少不会一点价值也没有”(4)。那么艺术品中能够唤起审美情感的是一种什么性质呢?贝尔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只是说它是一种与人的无意识心灵相对应的东西。然而正是这种含糊诱导出了人们对于形式本体的“终极实在”的思考,使人们发现了人的审美心灵与艺术的创造性形式的某种内在、先验的联系。审美体验论者正是从这里,从人的审美心灵与艺术形式的这种内在的神秘联系出发,在两者的情感生命的交融中去寻求形式美的意味之所在,开始了对艺术形式的独立价值的发掘。审美体验作为一个独立于认识的自主性概念带来了文艺学的“内部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文艺的形式本体论研究也由此发生并逐步蔚成景观。
二、形式本体论:文学的形而上追问
这是一次文论观念的变革,它既不赞成反映论文艺学对客体本位的固守,也不同意表现论文艺学对作家本位的强调,而是以文本为出发点和目的,对作品本位、形式本位、语言本位进行昭示和张扬。在这里,历史的思考和文化的探索被看做让文学心倦意懒不堪承受的重负令人敬而远之,思考的文学变成了文学的思考。文艺作为一种超离现实功利的精神现象,它自身的结构方式和运动规律是什么呢?文学思考者对于文学本体特性的追问,召唤着文学形式本体论的崛起,为文学的艺术形式赋予了自主的意义。在这样一批文论家看来,谈内容本身并不等于谈论艺术,只有在谈论形式的时候,才真正将艺术作品当做了艺术作品,也才是真正地进入了艺术的讨论。所谓“回归自身”就是把艺术当做艺术,平心静气地关注和研究艺术形式。形式本体论是将艺术形式作为超脱于作者意图和读者经验之外的、独立存在的、自主客体进行把握和描述的一种文学观念。这种观念最早出现于俄国形式主义、英美新批评派的理论著述当中,后来又为结构主义语言学、符号学、叙事学所强化;而在同时或稍后,在现象学、阐释学、接受理论(接受美学)、读者反应批评等学术派别那里,提出了与形式本体论的观念体系不甚相同的文学观念,二者在对文学的基本理解上既有相通之处又发生某些抵牾,于是形式本体论的某些观念受到抵制或者得以松动。现象学的“意向性还原”,在作品本体和读者经验之间建立起密切的联系,而阐释学则让文学的本体存在向读者经验大幅度开放,到了接受理论和读者反应批评那里,文艺作品的读者和受众则打破作品本文的束缚而获得自由解放。这样,形式本体的神圣性、纯粹性和绝对的独立自足性开始被打破,文学理论和美学又发生了由“内”向“外”的回转。所以说,形式本体论在西方是相对意义上的,也正是这种相对性潜在地牵制和暗示着中国新时期文艺学学术史上形式本体论的逻辑展开和生存命运。
从“作品本体”到“形式本体”。中国当代文艺学的形式本体论研究是以作品本体论为先导的。它的基本思路是文学研究“回到文学作品本身”。将反映论文艺学的客体本位及表现论文艺学的主体本位转换为作品本位,从而把文学作品看做“一个独立的自足体”。正如陈晓明在他的《理论的赎罪》一文中所言:要确定现论范型,就“应当把逻辑起点”移到“作品本文内部”,就应当承认“本文的语言事实存在就构成了文学作品的本体存在”(5)。作品本体论者深受英美新批评及英伽登、韦勒克等人的理论影响,将艺术作品看做一个与客观世界没有真正联系的具有独立而永恒价值的意向客体。认为作品的意义并不在于它传达出了什么,而在于作品的系统本身。于是,他们主张建立独立的文学作品内部研究,对于西方形式主义理论备感亲切。在他们看来,形式主义“为直觉地把握作品寻找到了一条较好的科学表述途径,它比任何批评方法都更加切近作品本身”(6)。由此,作品本体论推出了文学作品的形式结构,并赋予了它本体论意味。作为一种新的理论形态,形式本体论试图否弃传统文论的形式与内容的二元论和内容的独断论,而将形式结构视为“有意味的形式”,视为文学区别于其他一切意识形态的关键所在。于是,“形式本身即是内容、形式自身即是目的”成为形式本体论的要旨。随着新时期社会结构的转型及文学内转趋势的出现,那个曾经被受奴役的文学形式,脱离内容的框定获得了独立的意义和本体地位。正如孙津在《形式结构》一文中所言:“形式结构作为人对于自己的自由意志的胜利,它在形式与内容、手段与目的的这双重关系上是一体化的。”(7)形式不再是内容的负载体,它自身就意味着内容。将形式本体论作为一种新的理论形态加以概括的是李劫的《试论文学形式的本体论意味》一文(8)。这篇文章将新时期文论从对艺术形式的探究引向形式本体论的关注,并为新的理论形态的建构寻找到逻辑起点。文章认为:先锋派小说的出现标记着文学形式本体演化的开始。由此对“写什么”的强调被“怎么写”的自觉追求所取代,文学形式由于它的文学语言性质而具有了本体意味。李劫将语感外化和程序编配作为文学形式本体意味的两大方面予以研究。他认为,文学创作的基本动因之一是作家的语感,语感外化的过程即文学创作的过程。语感外化过程由三个层次构成:文字性语感,文学性语感中的表层语感,文学性语感中的深层语感。作品的深层语感因其隐喻、象征功能而变形和语象化为表层语感的描绘和叙述功能,最终通过显示着作家诗人的语言功底的文字符号感得以外化。语言的深层结构中的这种关系性决定着整个语言系统的意义。同时,程序编配又将语感基因诉诸一个特定的有序系统,使整个作品成为一个有意味的形式结构。于是,文学作品如同人一样自我生成为一个自足体。可见,在李劫这里文学的语言系统不再是表意的媒介,而它自己就是意义和目的本身。文学的存在及其意义是经过“文学语言及其形式结构的创造过程”物化为文学作品的,又经过一系列转换功能才“生发出作品的历史内容、美学内容以及文化心理内容等等”。因此,文学的形式结构及语言是先验的固定的,文学研究只有首先回到形式结构,才能抓住根本。文学语言学在此被转变成为以文学语言的创造生成为对象的文学形式本体研究。
从“形式本体”到“语言本体”。在形式本体论的“怎么写”的研究中,语言的生成与转换始终居于核心的地位,文学形式正是由于它的文学语言性质才拥有了自身的本体意味。因此形式本体论自然趋近于语言本体论。新时期的语言本体论是在西方现代语言学和存在主义哲学及文化符号学的综合影响下出现的。它们将语言看做先在于人类精神文化生活的结构性存在,认为语言世界与现实世界无涉,作品的语言系统本身自行产生意义。这是一种“语言中心”意识,是一种对“语言神话”的崇拜。当然,它也是出自对语言之于文学的天然创造性的高度自觉。这种意识同西方的联系是明显的。以语言中心取性中心,是西方哲学的语言论转向的题中之意,无论是存在主义的“语言是存在的家”,还是后结构主义对语言和写作本身的回归,在西方都被视为一种历史的进步,而这一切正是新时期文艺学的语言本体论研究得以生成的理论支柱。当然,新时期语言本体论的提出也有其特殊的针对性,即中国传统文论和文学批评对语言的轻慢。人们往往并不认识文学语言本身的价值,而到语言的背后去寻找文学作品的诸如“现实意义”、“时代特征”、“历史深度”等等,正所谓“得意而忘言”。而新时期文论家在得到西方现代语言学的重要启示之后,对这种传统文论形态做出了尖锐的反省和批评,黄子平在《意思和意义》一文中用了一连串生动的比喻,来表达这种语言本体论的自省,他说“文学语言不是用来捞鱼的网,逮兔子的夹,它自身便是鱼和兔子。文学语言不是‘意义’的衣服,它是‘意义’的皮肤连着血肉和骨骼。文学语言不是‘意义’歇息打尖的客栈而是‘意思’安居乐业生儿育女的家园。文学语言不是把你摆渡到‘意义’的对岸去的桥和船,它自身就既是河又是岸”(9)。于是,人们不能再对语言这个“自主的具体的实体”及它对于文学世界建构的本体意义熟视无睹了。于是,人们认定:“意义其实是被语言创造出来的。”因而提出了“语言是诗的生命”、“诗到语言为止”的口号。李洁非、张陵的《“再现真实”:一个结构语言学的反诘》更加鲜明地表达了这种语言形式的本体论观念(10),对传统文艺学的“再现真实”的可能性提出了追问和质疑。他们否弃了传统理论话语的语言“工具论”,强调“语言世界”的独立性及对文学的创生性,从而将语言奉为诗及文学的生命。在他们的语言本体观看来,“语言事实”并非自然事实,它自我创生,以自己的方式“行动”着,规定着个体思维的形式和范围。因而,语言与实在不可能完全“同构”,文学世界的真实即是“语言世界”的真实、表述的真实,“以‘模仿自然’为目的的再现型艺术终究只是一种幻想”。在这里,结构主义语言学及符号学对传统的历史语言学的反拨表现得尤为强烈。索绪尔的语言独立自足及实体意义的研究成为其“语言中心”论的重要理论支持,罗兰·巴尔特关于语言的先在性的符号学论述,则为其语言本体论的研究提供了有力的佐证。因此,它对“再现真实”传统语言观的反诘是彻底的,对语言的艺术本体的挖掘是深入的。但是,这种语言中心论又往往容易割裂语言的“所指”与“能指”之间的关系,导致语言世界与人类的经验世界、意义世界的分离。因而那个真正的独立自足的“语言世界”的真实性是应当打些折扣的。
语言本体论从现代语言学那里得到启示,把文学作品视为自足的语言符号体系。语言符号不仅成为文学的深刻动因,而且被视为文学的最直接的目的。然而从整体上看,对语言的自主性的强调仍然没有超离内容、形式的二元思维方式的支配,而只是对文学“内部”语言形式研究强调的一种极端形态而已。在“语言本体论”中蕴藏着的仍然是走出“外部研究”进入“内部研究”的努力,语言本体论者所做的仍然是以一种独断论取代另一种独断论。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以至于90年代,学界对这种独断论的弊病逐渐有所反思,并力图加以纠正。例如青年学者王一川90年代初开始倡导的“修辞论”研究,就通过对“修辞”的特殊的界定表现出了这种努力。在《修辞论美学》中,王一川阐述了这样一种思想:以往的认识论美学“往往为着内容而牺牲形式,为着思想而丢弃语言”;语言论美学“在执着于形式、语言或模型方面时,易于遗忘更根本的、为认识论美学所擅长的历史视界”;感兴论美学又往往忽视语言论美学所惯用的模型化或系统化立场。于是他提倡将三者融合,使三股压力形成一股更大的合力:“要求把认识论美学的内容分析和历史视界、感兴论美学的个体体验崇尚、语言论美学的语言中心立场和模型化主张这三者综合起来,相互倚重和补缺,以便建立一种新的美学。这实际上就是要达到修辞论境界:任何艺术都可以视为话语,而话语与文化语境具有互赖关系,这种互赖关系又受制于更根本的历史。显然,上述三种美学的困境及摆脱这种困境的压力,导致了修辞论转向。”(11)显而易见,王一川的“修辞论美学”是要力图避免单纯的语言本体论研究或单纯的认识论和社会学研究的弊病,走向一种综合。
三、解构文论:文艺学本体论的颠覆
从结构主义的形式本体意义追求到解构主义的拆解中心、消解意义,从形式本体论的语言崇拜到解构文论的语言游戏,其间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之间却承载着人文心理及历史语境的重大变迁和复杂关联。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中国文论家所身处其中的历史语境发生了重大变化。随着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酝酿和开始启动,人们在旧的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受到强烈冲击。市场经济的历史浪潮在中国大地上的层层推进,“商品”法则对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强有力渗入,一方面萌发了许多与新的现实相适应的新的观念、理想、道德、情感和价值欲求;另一方面也破坏和割裂了原本和谐统一的理想主义的文化图景。某些旧的“规范”将破未破,某些新的“规范”将立未立,新旧交替混杂。在这大变动、大转型的历史氛围中,人们(包括思想文化界的人们)对于物质的欲望和追求以迅疾之势拆解着人道主义的权威性话语以及此前的以“人”(“主体性”)为中心的价值法则。正如一位青年批评家所看到的:“当代现实当然是由于突然间兴起的商品经济的冲击而激发了内在的矛盾,引起了价值观念的混乱。新时期文学一直怀着热情去追求人道主义的信念、追求人的价值和尊严,却受到了现实的价值尺度的无情嘲弄。知识分子对自我生存状态的怀疑,必然导致对生存信念和超越性终极价值的怀疑。而当代的怀疑主义是致命的,因为它植根于每时每刻的生存事实。当代现实的短期效应,急功近利,毫无疑问对所谓的终极性价值嗤之以鼻。”(12)
于是,近半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里才在西方兴起、60~70年代才渐次传播开来的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由于历史的巧合和相似,竟在80~90年代的中国部分人群、特别是部分青年知识分子中找到了虽不“理想”、但相当“热情”的接受群体。某些敏感的中国理论家因而产生了强烈的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的话语欲望。一些批评家和理论家在那个消解意义、颠覆中心的解构主义理论当中,找到了自己对这个新的世界图景的相近似的体验和感悟。于是,“后”学(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后结构主义即解构主义)在思想文化的某些领域兴起并活跃起来。后现代主义的最重要、最显著的核心思想和理论表现就是解构主义,即拆解“中心”、颠覆“在场”、削平“深度”、反“元话语”、反“元叙事”、反“体系性”⋯⋯因此可以说,“后现代主义”即“解构主义”对包括形式本体论在内的所有“中心主义”和“意义”追求的颠覆是剧烈的、带根本性的。
从理论特征来看,解构主义为中国当代文论所提供的主要是一种本文策略和阐释方式。正如王宁所言:德里达的解构理论没有提出知识和真理的要求,因而它主要是一种本文策略(13)。作为一种解构式本文策略,它要求于作者的是在其本文中如何实施对自己所言喻的东西的颠覆;作为一种解构式阅读方式,它要求于读者的是如何发现本文中的盲点,如何对本文中的稳定的秩序、封闭的系统、终极的意义实施瓦解。解构主义对于作者自我言说的颠覆与瓦解,以及读者的旨在摧毁本文之确定性的解构式阅读方式,特别是其中解构式阅读方式作为本文可读性瓦解以及读者创造力之解放,尤其得到了中国理论家的重视和关注。他们发现,解构式阅读不再是一种符号的解码活动和能指与所指的表述关系的呈示,而是对本文在“痕迹”和“差异”活动中变得捉摸不定的符号衍生和意义转换。它强调本文的不稳定性和互文性,认为阅读是一种意义的无限补充、替换、撒播和误读(当然,这种相对主义的阅读模式又是导源于本文的能动性生产,因此最终还是无法摆脱本文的牵制而完全随心所欲)。有的学者认真分析了解构策略的三个步骤:首先,面对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的稳定自足系统,揭示其不和谐性;而后实施消解的第一步:颠倒,即原有等级,取缔原核心的主导地位;最后是寻求一种不稳定的漂移状态,使新等级无法建立(14)。这种解构策略摧毁了在丰富的本文中再建中心和追求意义的可能性,使本文在符号的不断衍生、意义的不断转换中变得捉摸不定,天经地义地拒绝理解和阅读,而导致误解和误读。在解构文论的阅读策略中,“文本和作者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作案高手,而读者只有从蛛丝马迹中重读出各种相互抵触的意义,才不至于沦为受害者”(15)。同时这些纷杂的歧义和差异,也赋予了批评家极大的精神自由,使他们超越本文,从“能指的游戏”中获得无穷的造语。新时期中国文论家也正是作为这种解构式本文策略和阅读方式的传播和实践者,一方面检点着解构文论的相对主义立场,一方面试图从中找到一条走出文学“载道”的沉重传统的超越之途。
然而,从理论的创造、生成及深化角度看,解构文论在中国学界所得到的实质性拓展并不令人乐观。新时期文论家对于解构策略的研究是与解构批评的理论操作相伴相生的。他在后新潮小说中找到其理论的“实验场”:包括从后新潮小说的“平面化”、“浅表性”读出解构主义的“深度模式”的拆除,及瓦解结构主义形式本体论的“有意味形式”;从后新潮的“叙述圈套”中读出世界统一性的颠覆,即打破结构主义的形式完整性及意义体系;从语言游戏中体验主体及意义的失落,即在消解语符的意义同时,取缔形式结构的人生隐喻功能。这其间,理论观点的复述往往代替了自己的创见,肯定性的介绍与阐释往往淹没了理智而审慎的批判与吸纳融合,这必然使得理论的拓进力度显示不足。当然,解构文论作为中国当代文论的一股新的带有“异己”意味的力量,在一定时间里给新时期文艺学研究带来了某些生机和活力。尤其是它对于传统的文学法则的冲击,使人们获得了对于文学的异质多样性的认识。解构主义的“深度模式的拆除”则逐渐成为某些中国理论家面对日益破碎的文化语境思考和解决自己文明的新问题的理论参照。然而解构文论的文化再造力的缺失也带来了中国当代文学者终极使命的消解,正如一位资深学者所说:“后现代的反文化一旦与中国传统文化的道家哲学合谋,一方面它会使西方最先进的思潮成为中国传统思想复苏的传声筒;另一方面,则会延误文化转型,价值重建等现代人文学者的终极使命,具有很强的破坏性,逻辑上的解构就会成为文化上的破坏。”(16)解构文论的反文化特征使之颠覆所有价值体系,又不再导向新的价值的确立;它与人类的所有精神成果实行诀别,而不去承担再造历史的重任;它不仅否决了人生的深度和意义,而且否决了对意义和深度的追求本身。因此,解构文论完全消除了理论发展的原创意向,它无法完成“破”中有“立”的理论革新任务,因而也无力引导中国当代文论走向未来。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市场经济下多元文化态势对于意识形态整合性的拆解,新启蒙话语失效后所谓“人文精神的失落”和理想的“沦丧”,以及价值相对主义的离散状态,为文艺本体论的建构与解构文论的生成,提供了适宜的文化土壤和社会心理准备。中国文论的建构与解构的双向运动,也只有在那个“众声喧哗”、“杂语共生”的多元文化背景之上才获得了生长繁衍的可能。
注释:
(1)鲁枢元:《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文艺报》,1986年10月8日。
(2)李泽厚:《美学四讲》,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66、53页。
(3)卢卡契:《审美特性》,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248页。
(4)克莱夫·贝尔:《艺术》,中国文艺联合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4页。
(5)陈晓明:《理论的赎罪》,《文学研究参考》1988年第7期。
(6)孙歌:《文学批评的立足点》,《文艺争鸣》1987年第1期。
(7)孙津:《形式结构》,《当代文艺探索》1986年第4期。
(8)李劫:《试论文学形式的本体意味》,《上海文学》1987年第3期。
(9)黄子平:《意义和意思》,《小说文体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201页。
(10)李洁非、张陵:《“再现真实”:一个结构语言学的反诘》,寻找的时代》,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204页。
(11)王一川:《修辞论美学》,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78~79页。
(12)陈晓明:《冒险的迁徙:后新潮小说的叙事转换》,《艺术广角》1990年第3期。
(13)王宁:《后结构主义与分解批评》,《文学批评》1987年第6期。
关键词:打工文学;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1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111(2008)11-023-02
作者:张一文,广东教育杂志社编辑,香港中文大学访问学者;广东,广州,510045
写打工者、或由打工者写,为打工者所喜闻乐见的文学作品,被称为打工文学。关于打工者与打工者的文学,有专家指出:“他们是新生活的参与者和塑造者,是此时此地的中国最具活力的一群人。然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文学对这群人保持着集体的沉默”(谢有顺语)。
不但“文学对这群人保持着集体的沉默”,文坛对这群人的文学也“保持着集体的沉默”!打工文学始终反映打工者的利益和尊严,坚持“为承认而斗争”,却在不少地域长期为主流文化所漠视和遮蔽,成为文化霸权下被遗忘的“灰姑娘”。
一、研究意义:对打工文学进行条分缕析。有多重价值。
首先是学理创新价值。对打工文学的语境、文本、作者、读者诸要素做互涉式分析,审视打工文学的缘起、成就、持久性及其对打工者生活态度和精神面貌造成的影响,揭示底层写作在文学、社会、政治场域中的边缘化处境,展现体制外文学活动所引发的社会、经济以及文化后果,这些都具有学理创新价值。
其次是审美价值。通过对打工文学三代作家的优秀打工文学作品的文本研读,能够进一步体现和提升打工文学的审美价值;通过对非典型打工文学作品的检视和赏析,能够向世人展示改革开放30年来,草根文学创作方面所取得的丰硕成果。
最后是经世致用的实际意义。研究总是对某个社会系统的干预。通过对打工文学进行系统研究,削弱强势文化的威严,对打工文学施于援手,对打工者等弱势群体“文化低保”(文化权益的最低保障)设置实践议题,提出应对策略,激发悲悯情怀和改造意识,这些都是打工文学研究的经世致用的实际意义。
二、研究现状:打工文学的国内外研究现状,不容乐观。
国内研究现状:打工文学的基础性研究薄弱,公开出版的图书文献太少。在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检索中,以“打工文学”为“题名”,检索结果只有8本书,其中研究类著作只有1本。在“CNKI数字图书馆”,以“打工文学”为关键词进行搜索,[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2000-2008)]上有19条记录:[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的记录为23条;[中国优秀硕士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的记录为5条;[中国博士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中国重要会议论文全文数据库]的记录为0条。此外,国内尚无关于打工文学的专门学术刊物。
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主流媒介和评论家,对底层写作的打工文学漠视或语焉不详,抑制了打工文学的创作、传播和研究。
国际上,荷兰、韩国、日本的学者对中国打工文学都有所涉猎。有代表性的是尾崎文昭(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教授,著名的汉学家)的论文《底层叙述――打工文学――新左翼文学》,把打工文学定性为“新左翼文学”(详见《ァヅフ,(亚洲)游学》月刊94号,日本勉诚出版2006.12)。
三、研究方法:“外部研究”和“内部研究”并行。
研究打工文学,应该在继承美国学者艾布拉姆斯“文学四要素”理论的基础上,采用“语境、文本、作者和读者”分析框架结构,通过文本分析、话语分析和叙事访谈等研究方法,从打工文学的“外部研究”(研究语境)和“内部研究”(研究文本)并行入手,来展开思考,以多个不同的观察角度,得出有批判意识的、具有新的分析框架和多样方法的、基于严谨学术研究原则的结论。
研究打工文学,不能做简单的知识罗列与归纳,而是既注重作家作品的个体研究,又有总体把握的恢宏气势;不再是直觉认识,而是建立在科学研究基础上的理性认识。要透过文化的视角,运用文化研究的理论方法,客观地对打工文学进行基本的梳理与评述,力争勾勒出打工文学文本与语境互动的多维图景,促进打工文学与社会的和谐共振,为或许会有的后续研究抛砖引玉。
打工文学研究虽有“前人栽树”,但应看到,在研究方法、范围、深度等方面,还存在不足。具有创新意义的研究,应该是弥补现有的不足,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尽量提供新鲜的观点、命题和文本。
四、研究预设:对于打工文学,有以下基本内容及重要观点有待进一步检验。
(一)从产生背景看,打工文学是生于忧患的文化表达,是在社会矛盾激化、集结、凝聚的关键时刻,由开放潮流带来的社会变迁语境中创造的文本。
(二)从历史性看,打工文学创造了传统“悯农文学”的现代版本,和唐朝李绅《悯农》诗为代表的历代“悯农文学”同构,本性草根。
我国现代文学理论经历“五四”文学革命前后对西方文论的引进,近百年已有崭新的发展,无论是科学主义还是人文主义文论,在我国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特别是文艺理论的引进,更把文学理论奠定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基础之上。改革开放30年来,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论,包括形式主义、结构主义、解构主义文论,还有从尼采到柏格森、克罗齐等的美学,从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学说到胡塞尔的现象学、荣格的集体无意识,从卢卡奇的现实主义到法兰克福学派等西方,从原型批评、符号学、接受美学到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等纷纷被译介到我国,在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上都拓展了我国学者的视野。经过几代学者的努力,目前,继承中西方文论的积极成果并总结新的文艺实践经验的、当代中国的文艺理论完整体系正在新的探索中形成。在此时刻,王彦霞的新著《文学理论向度研究》(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年6月出版)问世,应该说非常及时,也很有意义。
文学理论的生成,是文学理论话语从无到有、从简单到繁复的生长过程。所谓“向度”,据著者解释说,是指理论生成过程中表现出的形态特征、倾向特点等,隐含着理论主体的世界观、方法论及其对文学功能、价值的不同认识,并决定着理论话语产生意义的根本条件。换言之,每个理论家如何根据他的世界观、方法论和文学观念,确定从什么视角切入文学研究,并把文学现象的哪些部分作为其理论阐述的主要对象,都会对文学理论向度产生一定的影响。
《文学理论向度研究》这本著作的贡献在于,它将历史上的种种文学理论按照其向度分为四种,即按研究者对客观世界(生活)、创作主体(作家)、作品(文本)、接受主体(读者)及其相互关系所取的不同视角和不同理论模式,将文学理论向度分为载体向度、本体向度、读者向度和文学之外的向度。历史上的“模仿”说、“再现”说、“反映”说、“表现”说、“言志”说、“抒情”说都被归为“载体向度”;而注重文本形式研究的符号学、形式主义、新批评、结构主义等则被列为“本体向度”;至于现象学、阐释学、接受美学、读者反应理论等又被看做“读者向度”;文学理论走向对影视、媒体文化和现实生活中的图像、音响、广告等的研究,则被视为“文学之外的向度”。书中逐一考察了每一向度的中外文论生成的过程和理论观点,不仅比较、分析其合理性和不足,还提出了当今的文学理论研究应博取众长,走新的更高层次的综合道路。
著者的上述基本观点应该说是很有见地的,也是比较正确的。对四种向度的论述都有充分的展开,引证丰富,足可让读者作为文学理论的发展简史来读,清楚地认识到各家文论提出的根据和立足点,以及各家文论的历史进步意义与时代局限。对新的综合研究,书中也提出了比较切实的思路。这本著作原是作者的博士论文,视野开阔,学术含量大,分析也比较细致严密,特别是从向度视角切入文学理论研究,颇具新意,给读者以新的启发,对于把文学理论研究推向前进,应是有帮助的。
摘要: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基于语料库的研究方法已成为文学文体的重要研究范式,语料库文体学应运而生。本文讨论了迄今为止,国内硕士学位论文在该领域的具体研究方法、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势。
关键词:语料库;文体学;硕士学位论文
一、 前言
语料库应用于语言研究是在20世纪60年代后,二者结合而产生的语料库文体学是近年来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新生的一个研究途径,旨在借助语料库工具,以实证的手段对各类文本的文体特征进行定量描写和定性分析。
二、语料库文体学的历史由来
上个世纪60年代随着电子、机器可读性语料库的出现,利用语料库对作家风格进行的研究就产生了。在此之前,许多传统的基于语料库的各种分析研究主要集中在五大学术领域:圣经文学研究、词典编纂、方言研究、语言教育研究和语法研究。而真正的语料库文体学却是随着语料库语言学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迅猛发展而逐渐发展起来。2005年、2007年连续两届在英国举行的语料库语言学国际会议都开设了题为“文学语言的语料库研究”的工作坊。
三、语料库文体学的研究领域
纵观文学文体的语料库研究, 根据研究角度的不同, 大致可分为以下三个主要研究领域:
1.以个体语言特征的文体研究为目的的语料库标注和分析
语料库文体学的研究途径之一就是以语言使用为切入点, 关注特定的一类语言使用现象, 如词语、词组、语法结构等, 其目的在于研究与语言使用有关的文体功能以及影响该类语言特征使用的语境因素。
以硕士学位论文《老人与海的语料库文体分析》为例,它是从文本的词汇、语法、修辞手段和行文连贯等方面对其文体风格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其中形容词的百分比要比其他三个高一个百分点,而且大多数形容词是用于修饰主人公桑地亚哥、大海和那条鱼。如“old”一词的使用频率是260次,其中235次是用于修饰文中的“老人”,作者这么做是为了告诉我们桑地亚哥年老了,身体状况在变差。但从小说可以看出,他是位具有坚强毅力的老人。
2.对作品主题的语言表现方式的研究
部分文体学研究者以作品的文体功能或主题为切入点,通过语料库检索软件对文学作品所有相关的词汇、语法模式进行客观、详细的描述。
在邢春晓《基于语料库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小说文体分析》中,利用ACMF,WSMF,Brown和LOB语料库以及从克里斯蒂最受欢迎的作品中选取具有代表性的五部侦探小说建立语料库,分别从词汇分布、句法和语篇等层面进行量化分析。通过分析邢春晓发现,克里斯蒂的小说一方面具有很多文学小说的共性,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侦探小说的一些特性。此外,灵活应用代词,能够使读者更好的融入故事情节中,有助于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一些副词性连接词的应用使读者摆脱阅读混乱感,从而紧随文章的情节路线。
3.作家风格研究
对作家风格的量化研究是通过对小说中高频词的量化统计分析来识别作家的风格。从目前搜集的所有硕士论文的研究结果来看,基本上每篇文章都花了不少笔墨通过研究词频的差异来分析小说中人物的差异,但是没有出现过用词频的差异来研究作家风格,说明在硕士生论文中,关于这类主题的写作目前还是一个空白。
四、目前硕士论文基于语料库文体的研究方法
对搜集的相关硕士论文进行分类,有文体表现、文体类型、文体形式这三类。文体表现主题有《基于语料库的战争文学文体研究》、《老人与海的语料库文体分析》等;文体类型主题如《基于语料库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小说文体分析》、《老人与海的语料库文体分析》。从文体形式来讲,有《基于语料库的欧内斯特?海明威作品文体学分析》、《基于语料库对海事商务合同文体特点的分析》等。
从所搜集的论文来看,基于语料库的文体学研究的方法有以下几种:
1.通过自建语料库进行文体分析:在《老人与海的语料库文体学分析》中,作者建立了以小说《老人与海》为内容的观察语料库和其他六部二十世纪美国小说《野性的呼唤》、《了不起的盖茨比》、《美国悲剧》、《人与鼠》、《喧哗与骚动》、《麦田里的守望者》为内容的参照语料库,并利用检索工具AncConc和Writer’s workbench进行检索。
2.利用现成语料库进行文体分析:在《基于语料库对海事商务合同文体特点的分析》中,作者利用Brown和LOB作为辅助语料库进行文体法分析;基于语料库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小说文体分析》则采用语料库ACMF, WSMF, Brown和LOB.
3.语言分析工具:《基于语料库的欧内斯特?海明威作品文体学分析》借助计算机软件及程序FoxPro和SPSS从字系,词汇,句法和语义等多层次进行了一系列的统计测试;在《基于语料库对于〈经济学人〉财经新闻报道的语言问题特点研究》这篇硕士论文中,作者采用的分析工具是 Wsmith, AntConc,和Excel。
五、语料库语言学研究现状和趋势
文学文体的语料库研究对研究作家的某种语言特点或作品的主题表达能够提供可靠的量化依据, 避免传统文学批评中只注重概念演绎或生搬文学以外的各种理论进行穿凿附会的弊端。然而,在看到该领域所取得的成绩的同时, 要善于总结存在的不足。在文学文体学研究领域, 语料库的潜力尚未得到充分发挥, 这主要反映在以下两个方面:零散研究多,研究体裁单一。
虽然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研究以探讨研究价值与研究方法的文章居多, 缺乏研究的可复制性, 但近二十年来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蓬勃发展, 语料库语言学与文体学领域的融合也在加速。对于语料库文体学的发展前景,Wynne指出, 随着XML、TEI等有关文本编码的重要国际标准的出现, 文学文本电子库的质量与信度也在提高, 语料库语言学将成为文体学家的有益工具。具体说来, 语料库语言学与文体学的进一步交汇融合将体现在统计分析方法日趋缜密、研究领域得到扩展和描写、阐释与评价结合这几个主要方面。
六、结论
从目前基于语料库的文体研究学位论文中可以发现,此类论文从数量和质量上都有了很大提高,研究领域更加拓宽,研究方法更加科学,研究层次更加深入。望作为硕士生们的我们能够踏实做学问,为这一学术课题的发展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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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超文本(hypertext),Andleigh和Thakrar曾经阐述过它对互联网的技术意义,指出它“将信息用更自然的方法连接在一起,而不和纸写文书那样将结构简单机械的分层归类,进而以这种方式实现对无序数据的管理”。网络化时代超文本文件格式最大的优势体现在,超文本不仅能在internet上传播而且具有超级链接功能,这项功能使文档中的各个部分通过关键字得以建立关联,信息以用相互交叉的方式进行搜索,形成了一种全局性的全新结构。现行的互联网代码里,中英文的网页大多数均采用采用超文本的格式,这种格式不仅为各个网站设计者所通用,而且转换为超文本格式以/!/用于各种文本编辑软件平台也十分简单。更让诸位文学研究者欣喜的是,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更新,超文本在保存文学研究的功能并不是首屈一指的,超媒体的出现使得文学研究资料更加多样化,从技术的角度解释,超媒体(Hypermedia)和超文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非线性的信息连接,除此之外,超媒体还包含有(Image)、声音(Audio)、视频(Movie)、动画(Animation)等离散或连续的多媒体信息(Steinmetz258-259)。得益于超媒体的庞大功能,我们在研究外国文学时才能够更快捷的获取所需要的资料,不仅仅是文本资料,更包含了各类音频和视频资料,而这在过去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天方夜谭。互联网超文本、超媒体在外国文学研究现代化的巨大助力主要体现在:快捷、全面地获取进行研究的各类信息。通过互联网这个载体,可在世界范围内不同的资源站点之间搜索到不同国家文学巨匠在不同时期创作的文学作品、手稿、学术作品甚至通信记录,真正做到全方位的资源共享;迅速搜索到研究所需要的音频、视频等非文本类信息。许多脍炙人口的文学名着经过技术处理被改变为戏剧、电影,这些影像资料以超媒体形式存在网上并可以下载传播,给外国文学研究者提供多元的参考资料。
二、互联网时代下庞大网络专题
资源对外国文学研究的无限资源支持信息承载量巨大的超文本、超媒体固然对外国文学研究着有着不可抗拒的推力,然而个体分散的大量资源若在短时间内找到并且有顺序的整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计算机技术对于外国文学研究来说,更突出的贡献体现在它存在的各类智能型多媒体数据库上面。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多样丰富的数据库,学术研究者们才能有效、快捷的对所需文档进行搜集、整合。网络数据库的存在形式主要以囊括电子期刊、专题网站的数字图书馆以及网络论坛两种形式存在。数字图书馆(DigitalLibrary)是用数字技术处理和存储各种图文并茂文献的图书馆,它的优势在于能把各种不同载体、不同区域位置的信息资源用数字技术存贮,以便于跨越区域、面向对象的网络查询和传播。数字图书馆涉及信息资源加工、存储、检索、传输和利用的全过程。换句话说,数字图书馆就是基于网络环境下共建共享的可扩展的知识网络系统,是超大规模的、分布式的、便于使用的、没有时空限制的、可以实现跨库无缝链接与智能检索的知识中心。就外国文学研究来说,数字图书馆的出现为全世界的研究者跨域研究有限学术资源提供了便捷的条件。如我国运行相对成熟的数字图书馆有超星图书馆、维普图书馆、中国国家数字图书馆,中国国家数字图书馆有图书、期刊、报纸、论文、古籍、影视等一系列优秀的学术资源可供学术研究者查询。相对于数字图书馆这类比较成熟的网站运营模式,专题的文学网站也是外国文学研究者搜索资料的一大助手。外语网站和中文网站内置多样的文学分类,作家从属流派、作品归类、文学性质等一应俱全,这些细致入微的分类为文学研究者找寻相应信息起到了导航的作用,是读者很快就能进入自己所想要找到的信息分支,从而获取需要的信息。
南朝时期以注重文学形式创新为特征的形式主义文学思潮,根源于当时哲学思维方式的转变引发的对语言价值的探索,玄学和佛教哲学的建构都倚重于语言策略(经典再诠释、清谈、译经、梵呗唱导等
)。受其影响,当时文人形成了重视文学语言形式审美价值的文学本体观念,认为文学是“言之业”,文学创新的关键是语言形式的创新。这种形式主义美学倾向促进了诗的近体化与赋、文的骈化,以
及文体研究的深入、形式批评范畴的形成,并促成了中国古代诗文创作与批评中的形式美学传统。
南朝时期的作家“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文心雕龙?明诗》),文学创作和文学思想方面都有凸现形式的倾向。齐梁及隋唐以来,以讫近代,由于儒
家宗经载道文学观的影响,对上述倾向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晚近以来的文学史研究者多称之为“形式主义”①,并持否定态度。在文体、语言形式日益受到文学研究重视的今天,如何从文学本体意识
建构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一现象?如何评价所谓“形式主义”?这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的②。本文认为,南朝“形式主义”文学思潮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导致新的文学本体论形成的哲学、语言学背景。玄学
的勃兴和佛教的本土化进程,导致了哲学家从经典语言再诠释入手的对此前儒家哲学的颠覆。汉译佛经,重建经典,清谈玄理,梵呗唱导等促使文士空前重视语言。“文”、“笔”之辩,“四声”的理
论概括在创作中运用等现象,标志着经学的载道、史学的叙述等功能从文学语言中分离出去,语言的审美功能、文学的本体得以澄清,形成了文学为“言之业”的观念。这必然以理念和经验的方式去影
响当时和后来,促成诗、赋、文的创作与批评方面的形式美学传统。
一南朝文学形式美学倾向的哲学基础
弄清南朝文学的形式美学倾向的成因和它导致的结果,是重新认识这一现象的关键所在。概括而言,其形成受到了玄学哲学在思维上的语言策略和南朝后期儒、玄、佛合流趋势中,佛经翻译对语言
与文体的探索风气的直接影响,因而有着深刻的哲学思想变革的背景。
众所周知,东晋南朝时期,社会文化较西晋有很大的变化。从根本上说,先秦以来中国哲学在实践中体味哲理的思维方式,在玄学哲学中发生了趋向于形而上学的转变。正是这一转变,使具体的社
会规范与人间秩序的合理性受到了质疑和追问,世界万物的终极性问题被凸现出来。汤用彤曾指出,从汉末到魏晋,思想和议论从“具体人事”到“抽象玄理”的演进是学问演进的必然趋势③。宇宙万
物、社会伦常等实体性问题不再是哲学家关注的中心,宇宙的本原与终极的依据就成了核心话题,而“有”与“无”、“言”与“意”就成了思想史的关键性词语。思想界形成了热衷于探讨宇宙本原等
形而上问题的风气。依照哲学发展的一般规律性,哲学思想的形而上学倾向,必然会引发人们对于表达思想的工具——语言的重新认知。
这一时期士人思想空前活跃,挣脱了一尊儒学与一统帝国文化统治的十字转换思维角度,从群体转向个体,从共性转向个性……生动地显示了时人对于宇宙间物质多样性法则的特殊注意。这种致思
趋向,引发了人们对于两汉以来掩蔽于经学羽翼,桎梏于儒学一统格局的文化各门类的全新认识,从而推动文学、艺术乃至史学进入本体独立发展的轨道④。玄学哲学的语言策略,即玄学家通过对传统
经典的重新诠释活动而完成对玄学哲学体系的建构。玄学家大多借助于对经典(儒家经典如《论语》、《周易》等,道家经典如《老子》、《庄子》等)的再诠释而阐明己说。玄学在对儒、道思想和佛
教思想的批判与调和中,发展了文士的语言逻辑思辨能力,并把语言从业已僵化的形式(儒家经典章句注疏)和内容(礼教)中彻底解放出来,使之成为玄学体认世界和自身的重要媒介。梅洛?庞蒂说:
“只有通过语言的媒介,我才能把握住自己的思维和自己的实存。”⑤玄学家正是借助于语言这一媒介,经过对经典语义层面的颠覆,进行对传统哲学观的改造。
玄学清谈的形而上学特征,导致哲学对语言问题的高度关注;后期玄学甚至发展到不重视谈论的内容,而专注于其语言形式⑥。谈者出言须“辞约而旨达”,言语特别注重简约,要能片言析理⑦。
玄学不再是处于原创阶段的思想,真诚的哲理思索意味逐渐淡化,更多的是作为语言训练式的思辨游戏和表达人生态度的文学演练。
东晋以后的援佛入玄和佛教的进一步本土化,使“礼教”与“性情”之争、儒学与玄学之争终于以彼此和解告终,推动大规模的汉译佛经以及梵呗诵经活动。宋文帝立儒、玄、文、史四馆;宋明帝
立儒、道、文、史、阴阳五部。齐武帝、梁武帝等君主都推崇佛教,支持译经、说法及唱导诵赞活动⑧,上层文人如谢灵运、颜延之、沈约、王融、张融等都热心参与。译经文体常在不失原义的前提下
,采用汉文学的形式⑨。梵呗与唱导歌赞,俱为佛法传入以后产生的宗教诗歌,它们的句式略同于佛偈,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据载南朝时有些唱导师在斋会上从事唱导,竞能连续咏唱出一长串
五、七言歌赞。他们宣唱的歌辞体制铺张恢廓,声音贯若连珠,往往达到使听者忘倦的程度,具有很强的文学色彩⑩。这从声韵、词汇、语法、及文体风格等诸多方面影响及于文学文体11。
玄学哲学所使用“寄言出意”、“得意忘言”的方法,是通过有限的言象世界把握无限的世界本体。佛教本土化的关键也倚重于语言策略12。南朝文人主要以诠释、谈说、论辩、译经、著述等语言
活动为策略对“有无”、“形神”等命题进行逻辑推论。可见思想界的革命实际上是从语言的革命开始,又是以语言功能的分化与廓清为终结的。在这一人潮流中,以诗赋为主的文学的本体特点,从语
言形式的角度得到了越来越明晰的界定。文学语言没有了载道宗经、叙事记言的种种束缚,进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于是形成了以文学语言形式的
探索为焦点的“形式主义”文学思潮,确立了语言形式在文学艺术中的主导地位。沈约、王融、刘勰、钟嵘、萧绎、箫纲等人以文学语言形式的演变为尺度考察、评价此前及当时的文学,并建立了
以形式为主要视点的文学观,并提出了对诗赋创作的具体要求。
二形式美学观照下的
文学观、语言观
南朝哲学思维的语言策略,促使文士在创作中对语言潜在表现功能的进一步发掘。在先秦学术的“自家争鸣”和秦汉以来文学创作积累的经验的基础上,受玄学思辨及佛经的转译等风气的影响,南
朝文人对语言和社会文化、思想情感的表达之关系有了充分的认识。汉语的语法特点、表现功能在和梵文的对比中更加明确。
玄学讲“寄言出意”,佛教也以为“非言无以畅义”。“言意”关系是重要的玄学命题。王弼、荀粲一派及佛家虽认为语言只不过是表达手段,但意的表达义不得不依靠语言。所以他们虽然在理论
上讲“得意忘言”、“不落言筌”,认为“名”“言”皆非实相,但实际仍很重视语言。欧阳建、王导等主言能尽意论的一派则充分肯定语言对哲学实践的重要性,认为是语言给了人认知世界的契机。
欧阳建《言尽意论》云:
理得于心,非言不畅;物定于彼,非名不辩。言不畅志,则无以相接;名不辩物,则鉴识不显。鉴识显而名品殊,言称接而情志畅……名逐物而迁,言因理而变。此犹声发响应,形存影附,不得相
与为二矣。
这段话十分精辟地说明了语言和思想情感的依存关系:理得于心,非言不畅,二者犹如形影,不能分割。王导“过江左,止道声无哀乐、养生、言尽意三理而已”,这是东晋南朝文人清谈经常涉及
的论题。
南朝后期佛教盛行,语言问题也是僧人及文士探讨的重要问题。僧肇曰:“斯则无名之法,故非言所能言也。言虽不能言,然非言无以传。是以对人终日言,而未尝言也。”13慧远亦云:“非言无
以畅一诣之感。”14释僧从佛经翻译的经验出发,进一步深入地探讨了上述问题。其《梵汉译经同异记》云:
夫神理无声,因言辞以写意;言辞无迹,缘文字以图音。故字为言蹄,言为理筌;音义合符,不可偏失。是以文字应用,弥纶宇宙。虽迹系翰墨,而理契乎神。15
作者从语言运用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这些结论,十分深刻地揭示了语言在人认识世界中“弥纶宁宙”的重大作用。
受上述语言重要性的表述启发,南朝文学观和语言观的建构呈现出明显的形式主义倾向:
首先,文学为“言之业”,语言形式的创新是文学创新的关键。南齐张融《海赋序》云:“盖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夫)形寅(演)内敷,情敷外寅(演)者,言之业也。”16张融认为,文学
语言的作用,就是给情感以表现形式。作家的创作就是为所抒发的情感寻找适当的表现形式。文学为“言之业”,即语言形式为文学本体的核心要素。
其次,语言形式的创新,是文体创新的关键。张融谓“大文岂有常体,但以有体为常,正当使常有其体。”17张氏自谓“吾昔嗜僧言,多肆法辩”,故“属辞多出,比事不羁,不阡不陌,非途非路
耳。”因为受玄佛语言观之启发、影响而善于创为新体,故其著文作诗方可“文体英绝,变而屡奇”18。
刘勰批评南朝辞人一味追求文学语言形式的创新:“自近代词人,率好诡巧,原其为体……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字而出外,回互不常,则新色
耳”(《文心雕龙?定势》)。由此反观,可见近代文人好奇求新的关键在于语言姿态、体式的创新,即所谓颠倒文句等手段。这些手段正是佛经译文文体的特点,受其启发,近代辞人才在诗赋创作中追
求句法的伸缩自如、句中语序的灵活性及语言的反正好奇等。
刘勰对语言形式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性,以及语言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也有正面的论述:“物沿耳目,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王元化指出:
所谓“物沿耳目,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是对于语言与思想关系问题的根本观点。他在分析具体作品时,也同样贯彻了这种主张。《物色篇》称《诗经》“皎日慧星,一言穷理
,参差沃若,两字穷形”,清楚地说明了语言文字是可以穷理穷形的。……从言尽意观点出发,必然认为文学艺术的内容与形式的统一。19
刘勰显然也是十分重视语言形式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作用的,这也与南朝文学本体观念日益清晰化的背景相一致。而其观点的来源仍然是玄学的言能尽意论。
再次,诗、赋、骈文的语言形式技巧主要围绕“骈偶”的修辞手段展开。联语在楚辞体中即已形成,但正式从形式技巧理论的角度提出这一概念则是在南朝。沈约论诗赋格律的安排技巧说:“一简
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20“一简之内”“两句之中”即指联而言。又说:“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十字之文,颠倒相配,字不过十,巧历已不能尽
……”21“十字之文”,则是五言诗的
“联”。一联中子句的语词单位及组合方式十分灵活,富于弹性。
除此之外,诗、赋、骈文创作中以修辞为造句中心。句中语序比较灵活,其词序随表达需要而定22。造句也很强调节奏,追求语言本身的音乐性,以诵读是否上口为准23。这样在表达效果的统帅下
,形成丰富多彩的句型模式。
因为更多地来自于创作实践,所以南朝形式主义文学语言观带有浓厚经验性和实践色彩,常常体现在为文的篇法、句法、字法、笔法、格律、词藻等具体规范的表述当中,很少象西方形式美学那样
将文学语言技巧上升到哲学的层面,从世界观的高度概括语言的审美本质。但这只是中国形式美学自身的特点所在。
三形式美学倾向在文学创作中的实践
以上简单说明了南朝士人对于文学语言形式的探索,这是文学创作凸现形式的主要基点。诗、赋、骈文等的语体模式的建构,实际上就是汉语诗性表现潜质的逐步澄清。前人认为,形式主义的弊病
是大多数作品“内容的空泛病态”和“形式的堆砌浮肿”24,这是对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作品“在字句本身的形式上求超越前人”,“几乎全力用来努力于裁对隶事出有因的工整”25。因而在创作上
,尤其是在艺术形式的革新上超越了前人。
如果分析形式主义思潮造成的诗、赋及骈文在整体上的艺术创新和境界的提升,就会发现它也不是一无是处。南朝诗歌是近体诗形成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尤其是齐梁诗歌的格律化、骈偶化等形式美
学特征为近体诗之奠基。这方面已有论著专门探讨26,兹不辞费。此处拟以赋为例说明在形式主义文学思潮在形式的创新和意境的提升方面取得的实绩。
《文心雕龙?诠赋》对赋的文体风格进行了理论概括:“物以情观,故辞必巧丽。丽辞雅义,符采相胜,如组织之品朱紫,画绘之著玄黄,文虽新而有质,色虽糅而有本,此立赋之大体也。”主张赋
要睹物兴情,语言形式要“巧丽”。其实到刘勰的时代,赋的抒情化,与言辞形式的“巧丽”倾向已很明显。可视为对理论探索的回应。具体说,就是赋的骈偶化、律化和诗化现象。关于前两种倾向,
前人有明确的表述。明代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云:“三国六朝之赋,一代工于一代。辞愈上则情愈短而味愈浅……至晋陆士衡辈《文赋》等作,已用俳体。流至潘岳,首尾绝俳。迨沈休文等出,四声
八病起,而俳体又入于律矣。徐庾继出,又复隔句对联,以为骈四俪六,簇事对偶,以为博物洽闻;有辞无情,义亡体失。”赋至南朝而辞愈工,是正确的,而就此认为一定是“辞愈工则情愈短”,却
不尽然。南朝的一些赋在状物抒情方面的细腻、深切程度明显超过汉魏,而且在体制形式上的变革也完全不同于汉魏,日趋精致与新奇。前人不能摆脱载道宗经、讽谏美刺的文学思想的局限,所以在评
价南朝文学时,对其有所指责是可以理解的。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赋》云:“夫俳赋尚辞,而失于情,故读之者无兴起之趣,不可以言则已”。《群书备考?赋》也说南朝赋“比偶为工,新声竞爽,
词赋之漫衍,陆、谢、江、鲍之波渐也”。这时赋的创作在用典、句法、声律等形式因素上用力,并逐渐波及到赋的字句锤炼,谋篇布局。清王芑孙《读赋卮言?谋篇》云:“赋最重发端。汉魏晋三朝,
意思朴略,颇同轨辙,齐梁间始有标新立异者。”程廷祚《骚赋论》指出南朝赋的精于炼字说:“宋齐以下,义取其纤,词尚其巧,奏新声于士女杂坐之列,演角觚于椎髻左之场。”这些近乎反面的
评价,恰恰说明南朝赋在语言形式方面的竭尽才力和勇于创新。
“文律运周,日新其业。变则其久,通则不乏。……望今制奇,参古定法。”27正是在这种变通的形式主义思潮的推动下,南朝赋的文学境界与艺术感染力也较汉魏时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南北朝
的抒情小赋大多具有“诗化”的倾向,追求情境契合和意境的营造28,这都是形式主义倾向的必然产物。
在审美标准多元化的今天,文学研究也应适应时展的要求,采取多元化的视角。载道宗经不再是今天文学研究者必须要恪守的惟一的批评标准。因此对南朝文学的形式主义倾向,应给予重新评
价。形式主义美学家英国的克莱夫?贝尔认为:“‘有意味的形式''''是艺术品的根本性质”。“对纯形式的观赏使我们产生了一种如痴如狂的,并感到自己完全超脱了与生活有关的一切观念……可以
假设说,使我们产生审美的感情是由创造形式的艺术家通过我们观赏的形式传导给我们的”29。形式是审美活动的起始点,形式本身就是审美对象。当我们面对南朝诗、赋及骈文等文学作品时,首
先打动我们的正是那雕绘满眼、音韵流利的纯形式的美。形式主义美学只强调“有意味的形式”,虽然有其片面性30,但对研究南朝及后世作家重视艺术形式的创新、艺术本体的方面具有启示作用。
文学作品的形式,是一种寄寓着作家美感的精神的外化形态。古罗马美学家普罗提诺认为,石块与石雕的不同不是“石料”本身,而是艺术家赋予了石头以理式(形式),形式中已注入了艺术家的
创造和生气,本身就是美的显现31。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说文章“弥患凡旧,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对当时文士来说,因
为生活体验的相对贫弱,若从内容方面追求“新变”,不啻登天之难。因此他们把注意力和才力倾注于形式创新这相对易于达成的一途,实际上带有一定的必然性。就这一点来说,此时文士努力追
求的,实际上是一个可以等同于“文学”概念的“有意味的形式”。这种形式的文学,在当时达到使“世俗喜其忘倦”的程度,说明了文学一旦摆脱了束缚之后散发的巨大魅力。
四形式美学对文体探索的影响
南朝的文学的形式美倾向的重要价值,还表现为对文体研究的影响。当时大多数重要文人都参与文体问题讨论,更加细致地辨别和探索文学文体的实质问题。这种风气的形成,除了文体自身日趋丰
富的原因之外,南朝佛经翻译对译经语言形式和译经文体的理论对文人论文的影响也不可低估。
首先,文体分类方面较前有了很大的进步。以代表性的著作来看,《文选》的分文体为三十七类,是在总结前人文体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根据时代的要求提出来的32。《文心雕龙》则将文体分为三
十五种,各种之下,子类繁多,共论及文体七十八类之多,分析十分细致33。比起此前《独断》、《典论?论文》、《文赋》等文体分类理论,要完备得多。这与当时文学文体与应用文体的发展状况是相
适应的。
其次,对各种文体的特征、演变的研究更加深入。《文心雕龙》五十篇,其中文体论部分占二十篇,详论文体三十三种。以其论证之详尽、之赅备而言,《文心雕龙》的文体论可谓我国古代文体论
发展的高峰。更为重要的是,此时还出现了专论某一文体的文体论专书(如《诗品》的专论诗歌即是)和专论某种文体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特征的专论(如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等)。从研究的视角来
看,既有对文体问题的共时性研究,以明确不同文体之间的异同;也有对同一文体的历时性研究,探索文体演变中关键性因素与社会文化的互动规律。这些论著在论文体方面都已涉及到现代文体学的许
多核心内容,表现得具有相当的科学性。
再次,对文学文体的语体风格的描述更清晰,对其创作规律的总结更系统。当时文学文体主要有诗、赋及其它各体文章。对诗、赋、骈文文体语言形式特征的探讨,主要集中在语言形式的“文”“
质”构成方面。王运熙先生指出:文与质在中国中古时期是一对重要的文学概念,绝大多数场合指作品语言的文华与质朴和以此为基础的作品整体风貌。南朝刘勰、钟嵘均主张作品应以文质兼备为理想
标准,其具体化则是文采与明朗刚健的风骨相结合。萧统、萧纲、萧绎等人虽更重视文采,主张“诗赋欲丽”,但均以文质彬彬为批评标准34。诗赋欲丽之说,发端于曹丕,到南朝时有了更为丰富的内
涵,成为各代文学批评语境中的主流话语35。西晋以来形成的译经文体理论探索至南朝时期走向成熟,普遍为僧众及文士认可,佛经传译对译经文体的讨论也主要集中在文质问题上。如鸠摩罗什谈译经
即云“两释异音,交辩文质”36。慧皎评安世高所译文体“辩而不华,质而不野,凡在读者,皆而不倦焉”37。慧远论译经文体亦云:“静寻由来,以求其体,则知圣人依方设训,文质殊体。若以文应
质,则疑者众;以质应文,则悦者寡……令文质有体,义无所越。”38这些关于文质问题的深层次讨论,影响到文坛上不同流派对诗歌语言形式及表现艺术的讨论39。南朝梁代文坛即有趋新、守旧与折
衷之别40。其差异也表现在他们对于魏晋以来形成的诗歌的“丽”的文体特征有不同的看法,也即文质问题的看法。趋新派以萧纲、萧绎、徐陵、庾信等为代表,追求形式华美,讲究声律、对偶,注意
篇章结构,喜欢摆脱常规,自出“新意”。守旧派以萧衍、裴子野、刘之遴等为代表,主张诗歌创作要熔铸经典语言,追求典雅壮丽的风格。折衷派则以刘勰为代表,主张应“资故实”、“酌新声”,
“斟酌乎质文之间,而括乎雅俗之际”(《文心雕龙?通变》),撷取两派之长,避免其短,写出既“典”且“华”的作品。
“丽”本是主要偏重诗赋形式的,根据当时文人的表述来看,它具体指“文翰”、“文采”、“采藻”、“声”、“体裁”等语言形式的特征。如刘勰说“宋代逸才,辞翰林萃”(《文心雕龙?才略
》),特指文采;沈约说“爰逮宋氏,颜谢腾声。灵运之兴会飙举,延年之体裁明密”(《宋书?谢灵运传论》),特指语体和声韵;萧子显则云“颜、谢并起,乃各擅奇;休、鲍后出,咸亦标世。朱蓝
共妍,不相祖述”(《齐书?文学传论》),则指词藻而言。此外如江淹的《杂体诗序》、裴子野的《雕虫论》等都细致地讨论了诗歌文体或语言形式方面的问题。
除此之外,形式主义思潮对文体的关注还体现在新文体的创造方面。以诗歌为例,南朝文士普遍认为“若无新变,不能代雄”,故十分注意于对诗歌表现艺术的努力探索,在诗体上不断创新:从个
体风格方面说,有所谓“何逊体”、“吴均体”等;从语言形式方面,有所谓“永明体”、“宫体”,可谓新体叠出。这方面前人所论甚为详赡,兹不赘述。
由上所述之文体分类、文学文体特征研究以及文体风格描述的细化趋势来看,形式主义美学倾向所引发的文体探索在深度和广度上,无疑是超越前代的。五形式批评范畴的建立南朝文学的形式主义
美学倾向的影响,还表现为这一时期文学批评方面形式批评范畴的建立。换言之,就是文学批评实践和理论从基本方法和范畴的建构方面,在不割裂形式与社会文化内容的前提下,普遍表现出对文学语
言形式的重视。和西方形式主义批评过分倚重文学作品语言结构的静态、孤立分析的方法相比41,表现出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的整体观。
首先,建立了释名彰义,原始表末,敷理举统,考镜源流的文体研究模式。在东汉以来文体大备的情况下,晋代挚虞的《文章流别志论》和李充的《翰林论》在分别文章体制风格的基础上探讨各体
文章源流。南朝时期,最具代表性的著作《文心雕龙》42,依其《序志》所述,其著作动机是不满于当时“文体解散”,“离本弥甚,将遂讹滥”的局面,想弥补论文体“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
”的缺陷。从《明诗》到《书记》二十篇,通过对文体及作家的分析综合对相关文体的发生发展的历史进行“原始以表末”的描述。不仅如此,其批评标准主要也是在结合时代背景的前提下,侧重于形
式与结构。其批评方法则是《别录》及《汉书?艺文志》以来形成的“考镜源流”的方法43。钟嵘《诗品》的著述动机,也主要是不满于魏晋以来论文“皆就谈文体,而不显优劣”的情况,而要品第古今
诗人的高下及其诗体风格的源流。钟氏所用的批评方法,主要有比较批评法、历史批评法、摘句法、本事批评法、知人论世批评法、形象喻示批评法等44。而其批评的标准,也是在重视诗歌内容的前提
下,强调其形式及艺术表现手法。《诗品》品第诗家,多用“体”、“文体”、“辞”、“语”、“辞采”等范畴,就是最好的说明。这就具有相当的科学性和现代意味。
其次,形成了以句法为核心的文体批评标准。以《文心雕龙》为例,如《明诗篇》云:
故铺观列代……四言正体,则雅润为本;五言流调,则清丽居宗。……至于三六杂言,则出自篇什;离合之发,则明于图谶;回文所兴,则道原为始;联句共韵,则柏梁余制。巨细或殊,情理同致。
刘勰立足当时系统总结了此前以诗歌的句式特点为准讨论诗体的理论,并用之于批评实践,表现出重视诗歌语言的形式批评理念。《乐府篇》论音乐和歌词的配合,指出增损歌词、确定句法对于乐
府诗的意义,认为乐府“声来被辞,辞繁难节”,歌辞形式因素很重要45。《诠赋篇》探讨赋的源流也十分重视赋的语言形式和结构因素。这种代表着一代风气的形式主义,在其创作论和批评论中表现
得更为突出,如《情采篇》论述文学作品构成说:“故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从“文”的本义来看,“情文”、“形文”和“声文
”均侧重于语言形式的概念46。
此外,《熔裁》、《声律》、《章句》、《丽辞》、《比兴》、《夸饰》、《事类》、《炼字》等篇,还详细论述了文学创作中形式和结构的问题,包括语词搭配、句法结构、调声制韵、隶事用典
结构剪裁等多方面。构建了从总结语言运用出发揭示文学创作常法的颇具现代特点的理论模式。亦以文学的语言形式和结构,即所谓形文、声文和情文为文学创作和批评的出发点。
再次,树立了以语言形式为标准的文学与非文学的观念。中国古代文学与非文学的存在着交叉现象,仅凭内容很难划分其界限。贯穿整个中古时期的“文”、“笔”之辨的核心,是作品语言的有韵
与否47。这个主要从语言形式为出发点探讨文学与非文学界限的尝试,既照顾到古代文学的实际,解决了文体划分的难题,同时也表现出形式为先的文学思想,体现出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的民族特色。
总之,形式是一切认知和审美活动的起始点,一定的内容总是会外在地表现为特定的形式。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学作品的语言形式、结构就是文学作品的本体显现。从这一角度看,南朝文学批评思
想中有意凸现形式的倾向是具有科学性的。
东晋南朝时期的形式主义文学思潮的实质是思想、哲学的剧变所引发的对于语言功能的自觉意识,其具体表现是诗、赋、文的骈偶化、律化倾向;形式主义思潮的结果是文学的语言质素被充分地呈
现,本体得到确立。借用俄国形式主义的代表人物罗曼?雅格布逊的话说:“形式主义”“这种说法造成一种不变的、完美的教条的错觉,这个含糊不清和令人不解的标签,是那些对分析语言的诗歌功能
进行诋毁的人提出来的。”48南朝形式主义文学思想是有其自身价值的,不应否定或漠视它。
注释:
①形式主义(formalism)这个概念,是由瑞士语言哲学家索绪尔首先提出的,受其语言哲学的影响,在20世纪一、二十年代在俄国形成形式主义美学思潮。其代表人物雅格布逊等人认为“文学性”
是指文字中的形式与语言结构,他们致力于论证这个“文学性”,以作为评价文学的标准。这一流派的思想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以后迅速传到欧洲各国,出现了布拉格学派、结构主义等重要的美学和批
评流派。这一流派的主张虽有偏颇,但对于文学本体论的探索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中国文学研究中的“形式主义”特指创作中过分注重形式技巧的唯美主义倾向,与西方文艺理论中的“形式主义”略
有不问。
②就笔者所见,一般的文学史著作和相关论著对此大都一笔带过或避而不谈。袁济喜从美学角度出发提出形式美的论点,并且对其价值有明确的评价。见袁著《六朝美学》第九章“形式美理论”,
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41—358页。赵《西方形式美学——关于形式的美学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三章“中国形式美学与‘道''''”对中国形式美学的理论形态作了简要概括。但
因论题所限,对于南朝形式美学的成因、具体内容、重要影响等尚未作专门研究。
③参汤用彤《读人物志》,《汤用彤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
④葛兆光《玄意幽远——公元三世纪的思想转变》,《中国思想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18—340贝。
⑤转引自涂纪亮《现代西方语言哲学比较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484页。
⑥汤用彤认为玄学的发展可以粗略分为四期:“(一)正始时期,在理论上多以《周易》、《老子》为根据,用何晏、王弼作代表。(二)元康时期,在思想上多受《庄子》学的影响,‘激烈派''''的
思想流行。(三)永嘉时期,至少一部分人士上承正始时期‘温和派''''的态度,而有‘新庄学'''',以向秀、郭象为代表。(四)东晋时期,亦可称‘佛学时期''''。”见《汤用彤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304页。
⑦如《世说新语?赏誉篇》注引《晋阳秋》说:“乐广善以约言厌人心,其所不知,默如也。太尉王夷甫、光禄大夫裴叔则能清言,常曰:‘与乐君言,觉其简至,吾等皆烦。''''”
⑧参方立天《梁武帝萧衍与佛教》,刊《世界宗教研究》1981年第4集。
⑨孙昌武《佛教与中国文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⑩陈允吉《古典文学佛教溯缘十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38页。
11参梁启超《佛学研究十八篇?翻译文学与佛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重印本,第197—201页;陈寅恪《四声三问》,收《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12《持世经?本事品》说:“善知诸法实相,亦善分别一切法、文辞、章句。”龙树《大智度论》云:“是若波罗蜜因语言文字章句可得其义,是故佛以般若经卷殷勤嘱累阿难……语言能持义如是,
若失语言,则义不可得。”
13见《般若无知论》,《肇论吴中集解》。
14《与隐士刘遗民等书》,《广弘明集》卷二十七上。15见《出三藏记集》卷一。
16见《南齐书》本传,引文据中华书局点校本卷四十一“校勘记”引黄侃校记。此段文字的解释参郁沅、张明高之说。见所编《魏晋南北朝文论选》张融条之“附札”,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版,
第289页。
17张融《门律自序》,见《南齐书?张融传》,引文据中华书局点校本。
18《南齐书?张融传》引张融语。
19见王元化《文心雕龙讲疏》附录部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20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引文据中华书局标点本。21沈约《答陆厥书》,见《南齐书?陆厥传》。
22郭绍虞《骈文文法初探》,收《照隅室语言文字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388—419页。
23参启功《汉语现象论丛》,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52页。
2425王瑶《中古文学史论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重印本。
26详参刘跃进《门阀士族与永明文学》,三联书店1996年版。
27《文心雕龙?通变?赞》。
28参拙文《南朝赋的诗化倾向的文体学思考》,刊《文学评论》2001年第5期。
29贝尔《艺术》,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4页。30参朱立元、张德兴《西方美学通史》第六卷(上),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198—211页。
31普罗提诺《九章集》第一部分第二节,见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138页。
32穆克宏《萧统〈文选〉三题》,《昭明文选研究论文集》,吉林文史出版社1988年版。
33罗宗强《刘勰文体论识微》,刊《文心雕龙学刊》第6辑。
34参王运熙《文质论与中国中古文学批评》,刊《文学遗产》2002年第5期。
35参张方《说丽》,见其《中国诗学的基本观念》,东方
出版社1999年版,第73—86页。36僧睿《大品经序》,《出三藏记集》卷八。
37梁释慧皎《高僧传》卷一,汤用彤校注,中华书局1992年版。
38《大智度论钞序》,《出三藏记集》卷十。
39蒋述卓指出佛经翻译于东晋刘宋为盛,对于译经文体的讨论也有偏于质(直译)、偏于文(意译)、折中(文质相兼)三派之别,梁代文论三派与此有关。见其《佛经传译与中古文学思潮》,江
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页。
40周勋初《梁代文论三派述要》,载《中华文史论从》第5辑,中华书局1964年版。
41朱立元、张德兴《西方美学通史?二十世纪美学》第六章、第七章,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
42除《文心雕龙》之外,刘宋傅亮的《续文章志》、邱渊之的《文章录》、颜峻的《诗例录》、沈约的《宋世文章志》与《文苑》、任《文章始》、张率《文衡》、姚察的《续文章志》等,均以选
文录诗、以立范式为目的。由此也可看出南朝人对文学语言形式的重视。43傅刚曾以“始”、“源”、“本”为关键词,对《文心雕龙》中使用“考镜源流”的方法探讨文体的实践进行总结,得14例,
说明“考镜源流”是刘勰论文体的主要方法。参傅著《〈昭明文选〉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6—57页。
44参曹旭《诗品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7月版)第141—167页。张伯伟《钟嵘诗品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3月版)概括钟氏批评方法为:品第高下、推寻源流、较量同异、博喻意象
、知人论世、寻章摘句六种。其中对推寻源流的方法及其对后世诗文批评的影响论述尤详。
45参杨明师《释〈文心雕龙?乐府〉中的几个问题——兼谈刘勰的思想方法》,刊《文学遗产》2000年第2期。
46参张法令《中西美学与文化精神》第七章“文与形式及其深入:中西审美对象结构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61—1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