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网络对企业国际化的影响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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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本文以福建安溪三和茶业国际化实践为案例进行分析得出结论：无论是在国内面对地方政府、同业竞争者、供应商，还是在国外面对海外族裔同乡、东道国政府及知名厂商等利益相关者，企业都要重视和利用与他们的社会网络关系：地方政府能够帮助企业提高国际知名度；同业竞争者的合作可以避免价格战，保护企业利润；供应商的有效管理能够保证产品质量；海外族裔同乡有助于企业融入东道国商业网络，拓展海外市场；东道国政府和知名厂商的青睐能够降低企业的外来者劣势，帮助企业打造国际品牌。

关键词

社会网络；利益相关者；国际化行为

一、引言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国际化已经成为企业重要的成长战略。根据联合国贸易与发展组织2015年的《世界投资报告》，2014年全球FDI规模达到1.23万亿美元。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中国，近年来加速融入世界经济，成为全球市场中的新兴经济体。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到海外拓展市场、扩大经营规模，在全球范围内获得所需的自然资源、人才、技术等生产要素。国际金融危机后，更不乏中国企业到海外并购国际知名厂商的案例，如2010年吉利收购瑞典沃尔沃，2012年三一重工收购德国普茨迈斯特，等等。

在国际化战略中，企业所构建的国际商业网络关系是影响其国际化成败的重要因素。已有研究从进入模式、文化距离、制度距离、技术特性、企业规模、管理者特征、行业特征等角度探索了其对企业国际化的影响（任晓，2006）。但是，从网络关系的视角探索企业国际化成败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制的研究很少（Zhouetal.,2007）。当企业作为行为主体参与到社会网络中时，会形成企业网络关系。根据社会网络理论，企业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嵌入于其所处的网络关系中。网络关系反映了社会成员之间的社会交换关系，网络中各个成员交换的内容不仅包括经济利益，也包括情感支持、信息、服务、伙伴关系等。网络关系为企业提供他们所需的资源和信息（Granovetter,1985）。根据利益相关者理论，企业需要理解、尊重和满足各个利益相关者的需要，才能获得持续竞争优势。强有力的网络关系，能够将企业与企业、企业与员工、企业与客户、企业与供应商等利益相关者紧密联结，推动他们支持自身竞争优势的获得。相反，若企业所建立的商业网络关系十分松散，其竞争优势则可能受到挑战。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我国企业的国际化来说，网络关系尤为重要。这是因为：我国很多企业在国际化的进程中，会面临来自发达国家企业的合作与竞争，这些海外企业在技术、管理、设计等多个方面都优于我国企业，使得我国企业在国际商业网络中处于劣势。例如，富士康利用廉价劳动力的优势为苹果、黑莓等世界知名品牌代工，虽然为这些知名品牌提供了产品数量和质量的支持，却只能获得很低的利润分成，大部分利润流入研发、营销、设计环节。可以看到，企业在国际商业网络中的位置会影响其利润（王国顺等，2009）。

那么，网络关系是如何在企业国际化战略中发挥作用呢?我们的研究发现：网络关系中的利益相关者对企业国际化的影响，在福建三和茶业开拓国际市场、建立国际战略联盟、培养茶业国际化人才、保证茶产品质量、传播茶文化、协调同业关系的过程中尤为突出。因而，本文采用案例研究方法，通过分析福建三和茶业“走出去”的典型案例，探究网络关系中的利益相关者对企业国际化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

二、案例分析

（一）三和茶业国际化概况福建安溪三和茶业公司（简称“三和茶业”）成立于1995年，以经营茶馆起家，主要销售三和名茶为主的系列产品，其中安溪铁观音畅销海内外。目前，三和茶业已在全国开设近200家“三和名茶”连锁专卖店。2014年，三和茶业总资产6.3亿元，茶叶年销售利润为6000万元。2010年以来，三和茶业着力加深对海外市场的沟通与了解，启动国际化战略。2011年，三和茶业作为第九届中欧论坛唯一指定的“茶文化”交流大使参加了论坛。2011年11月，三和茶业在加拿大多伦多设立了安溪铁观音专卖店。2012年3月，三和茶业联合安溪其他四家龙头茶企抱团在法国巴黎设立首家安溪铁观音营销中心。2012年10月，“三和中国功夫茶道世界巡礼”在澳门正式启动。2014年春节，时值中法建交50周年，应法国外交部长洛朗•法比尤斯的邀请，三和中国功夫茶道在巴黎法国外交部钟表大厅上演，为莅会的198位各国驻法外交机构的嘉宾展示“三和中国功夫茶道”。

（二）利益相关者的影响作用

1.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与地方政府支持在我国，县级行政区划是承上启下的重要环节，是发展经济、保障民生、维护稳定的重要基础。在县域经济中，当地政府对当地某个产业的支持是该产业能够发展壮大，在全省、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具备知名度和竞争力的重要条件。1997年，福建安溪县还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过去十数年间当地政府大力推广安溪铁观音，这对安溪农民的脱贫致富发挥了重要的积极作用。2013年，安溪县名列“中国百强县”。企业既是一个经济单位，也是一个社会单位，不仅创造经济效益，也能贡献社会价值。茶叶是当地的重要产品，是使农民就业和脱贫的关键产业。三和茶业一直积极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例如：三和茶业出资建设的安溪茶学院是目前全国唯一一所茶业公办本科学校，隶属于福建农林大学。安溪茶学院以茶学专业为龙头，以茶产业链的相关专业为基础，大力推进学院与当地茶产业良性互动。学院已经培养了1000多名茶产业国际化推广人才，大学生从茶学院毕业后，分到当地茶企业实习、实践，提高了当地茶企业的技术水平与文化氛围。同时，当地茶企也为茶学院学生提供了就业、创业、实践、社会服务等机会。此外，三和茶业还积极从事慈善捐赠，支持扶贫事业。2008年，三和茶业被国务院认定为国家扶贫龙头企业。企业网络是整个社会网络的一部分，与社会网络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社会网络的支持能够为企业国际化创造良好的条件，提供发展的机遇。由于产生了巨大的社会效益，三和茶业获得了良好的声誉，安溪当地政府也积极为安溪铁观音及三和进行品牌推广。从2010年开始，由福建省人民政府主办、安溪县人民政府承办的中国茶都安溪国际茶业博览会都在安溪举行。茶博会邀请国内外参展商、采购商、涉茶专家学者等，开展一系列茶产业展览展销、茶文化传播活动。这一活动大大提高了安溪铁观音的国际知名度，也为三和茶业打响了品牌。由此可以得到如下命题：命题1：作为具有社区法人公民性质的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能够带来社会网络体系中当地政府的积极支持，在当地政府积极推动国际化经济、文化等交流的过程中，企业的国际化会因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而从中受益。

2.抱团与同行恶性竞争的有效规避我国茶产业行业集中度较低，截至2013年，全国有茶企7万多家，年均产茶27吨，年均产值12万元。其中，资产在1亿元以上的茶企仅有63家。而印度全国只有不到1000家茶厂，每家茶厂的平均年生产量为900吨到1000吨，是我国的40倍。多年来，由于我国茶企缺乏联合和协调，茶叶市场竞争秩序混乱，茶产品质量、品名品牌缺乏一致性。虽然我国茶叶品类丰富，但产品规范化和标准化程度低，不仅损害茶企自身利益，整个行业经济效益也十分低下。2013年我国茶叶出口32.48万吨，金额12.47亿美元，至125个国家和地区，其中70%为欠发达国家。目前，我国出口茶产品仍以大宗散装原料茶为主，平均单价仅为2.4美元/公斤。十大名茶，如龙井、乌龙、毛峰等，在国际市场中只有品种而没有品牌，产品附加值很低。在这样的行业环境中，我国茶企难以做大，在国际商业网络中缺乏竞争力。安溪铁观音是中国铁观音的重要产地，产量占全国铁观音的80%以上。为了增强安溪铁观音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三和茶业联合安溪其他几家茶业龙头企业成立了安溪茶业同业公会，制定行业标准，对茶叶的质量标准等做出统一安排，并大力促进相关企业不打价格战，在共同提升质量、共建营销渠道、共同赋予安溪茶叶独有的地区文化内涵、共同应对海外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共同维护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过程中建立信任关系，抱团“走出去”。信任是维系同业公会企业间网络关系的基础，是企业间关系具有可持续性的保证。信任有助于避免投机行为，使企业不会因为自身利益而损害商业伙伴的利益（Zander&Zander，2010）。悠久的历史和社会关联所形成的族裔关系使安溪人抱团程度较高，相互信任，网络关系中储存了较多的社会资本。安溪茶业同业公会把握了这一特点，引导安溪茶企形成相互依赖，协调分工的网络关系，不打价格战，使安溪茶企在海外维持了较高的利润水平。茶饮料与其他饮料的不同之处在于，茶饮料消费时具有文化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和审美观念。安溪茶业同业公会不仅是茶企商业网络关系的联结点，也是安溪铁观音茶文化传播的助推器。在公会的协调下，安溪茶企相互配合，发挥各自优势，将铁观音的生产制作、茶俗、茶文物和茶文化遗迹开发为旅游资源，既为当地创造了经济利益，又大大推动了安溪铁观音品牌的国际推广。根据上述分析，我们得到如下命题：命题2：抱团出海的方式有利于行业中的主要企业共同赢得海外市场，这一策略要求企业之间必须建立相互信任关系，社会网络关系中所蕴含地域联系纽带是企业间信任的重要来源。

3.垂直化整合供应商与产品质量提升供应商是企业商业网络关系中的重要利益相关者，可靠的供应关系是三和茶业国际化成功的品质保证。安溪铁观音的生产需要具备一定的自然环境条件，对当地的气候和茶山的酸碱度有较多要求。而且，安溪铁观音属乌龙茶，工艺复杂，如果制作流程不规范，品质会受到很大影响。同时，农药残留也是影响茶产业健康发展的重要问题。无论是欧盟还是北美，对进口茶叶的农药残留检测都有较高标准。为了保证产品质量，三和茶业对铁观音的供应网络进行整合，构建种植庄园、体验式消费、终端茶产品订制的全封闭产业链模式，对供应网络上的每一个节点都进行监督和控制。目前，三和茶业拥有38000亩茶山，在安溪建设有年产2000吨的标准化生产车间，在柘荣建设有年产200吨的有机茶初制厂房，拥有面积达5000平方米的茶文化博物馆，产业链覆盖茶树种植、茶叶加工、茶园观光、销售、研发和茶文化推广六个层面。垂直式的供应网络关系，使三和铁观音的品质得到保证，为其国际化战略提供了支撑。随着经济全球化以及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越来越的企业只专注于产业链的部分环节，如研发、加工、组装等，通过巧妙的营销策略，可以在短时间内占据巨大的市场份额。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行业都适合将产业链分解，由不同的企业完成。茶产业属农业，涉及到食品安全、公共卫生问题，需要对产业链的各个环节进行管理。如果供应网络分散，监督成本会大大提高，产品质量难以保证。垂直一体化经营是保证产品质量的有效生产网络形式，这种网络可以将供应网络中的每个节点，如茶树种植、鲜叶加工，都能得到监控。无论供应网络中的哪个节点出现问题，企业都能及时发现、纠正。命题3：在产业链上游环节对企业产品质量具有重要影响作用的情况下，企业将社会网络关系中的上游供应商进行垂直一体化整合，是保证产品质量、支撑企业国际化的有效手段。

4.重视海外族裔与融入东道国商业网络人与人、组织与组织之间会基于互动而形成一种实际存在的纽带关系，称为联结（Granovet-ter，1973）。历史上，闽南地狭人稠，有较大的人口资源环境压力。闽南人为了谋生不断外出，这一过程炼就了闽南人的拼劲和凝聚力，他们性格坚韧、重视乡情，联结度较高。改革开放后，闽南商帮成为中国的五大新商帮之一，闽南人的投资已遍布全国、走向世界。茶叶是文化的载体，故乡的茶更能激起海外族裔的文化认同。基于信任、情感等非正式联系形成的族裔网络关系对企业国际化有重要影响（Grief，1989）。三和茶业充分重视和发挥海外闽南人思故土、重乡情的特点，通过这些闽南人在海外的网络关系开发国际市场。对于发展中国家的“后发型”企业而言，企业国际化的重点是从外部学习和获取知识和资源（范黎波，2006）。族裔网络关系有助于企业从外部环境中学习，是国际化所需的重要资源。在网络关系视角下，信息和资源不再由企业独享，而是储存在其所处的网络关系中，社会成员之间彼此信任、相互依赖、共享信息和资源。有的闽南人离乡较早，在海外已立足多年，与当地有很深的融合，具有较高程度的社会嵌入，他们与三和分享海外运营所需的经验，并帮助三和融入当地网络关系中。此外，闽南人移居海外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海外人数众多。由于这些闽南人对家乡的茶文化有较深的理解和认同，三和招聘他们到海外茶道馆工作，推动茶文化传播。同时，为了调动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三和茶业允许海外茶道馆员工持股，采用“人企合一”模式，即“直营+股权+分红”的方式使员工与企业形成命运共同体，把员工变为创业者。这些员工会利用自身在海外构建的网络关系，拓展三和在海外的市场，也使茶文化得到弘扬。三和由此实现了世界范围内的茶产业众筹。命题4：在母国由地缘而形成的族裔网络关系，其节点之间的联结度较高，会蕴含较深的文化认同。企业在国际化的进程中，充分利用东道国中的族裔网络关系，并辅之以有效的激励手段，有助于获得国际化所需的信息和资源，加速融入东道国的商业网络。

5.东道国当地商家、政府支持与降低外来者劣势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企业，相对于国际知名厂商，其研发能力、国际化运营经验、品牌知名度都有不小的差距，在走向国际市场时，会因在东道国的关系嵌入度不够，如不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制度环境、市场特征、政治生态，而遭受外来者劣势（Zaheer，1995）。如果这些企业只依赖自身的资源和能力，直接在东道国市场与当地企业竞争，效果往往不佳。为了提高企业在东道国的关系嵌入度，降低外来者劣势，与当地知名品牌建立战略联盟网络关系是有效手段。这种策略既有助于企业国际化知识的获取，也有助于树立产品品牌，同时将企业自身与东道国企业的利益绑定在一起，荣辱与共，利用他们在当地的网络关系发现商业机会、规避海外风险（李东红，2005）。三和茶业十分重视建设与国外顶级品牌的合作网络，借力把中国茶推向世界。发端于18世纪中叶的塞弗尔瓷窑是欧洲瓷器工艺的极致表现，塞弗尔以其精湛的设计引领了整个欧洲大陆的风潮。三和茶业借助德化“中国白”传统的技艺和原材料，结合自身茶文化推广的布局，依托塞弗尔瓷器的设计力量，三者通力合作，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新三和”品牌，实现茶与瓷的完美结合，将产品成功推向国际市场。此外，在企业国际化过程中，东道国政府的支持会降低外来者劣势，使产品更易被接受，获得良好的品牌效应。三和茶业重视建设和维持与东道国政府的网络关系，发挥东道国政府在茶叶推广中的作用。在法国，三和茶业依托茶道馆，提供茶消费高端体验服务，推动茶文化在海外的传承和传播。2014年，时值中法建交50周年，应法国外长邀请，三和中国功夫茶道馆在法国外交部上演三和中国功夫茶道，并展示法国外交部向三和订制的中法建交50周年纪念茶———“莫逆之交”。这款纪念茶在主席访法时，由法方赠予中方，纪念两国的友谊。“莫逆之交”茶叶成为两国传统文化和友谊的生动载体。在三和茶业的大力推广下，安溪铁观音成为国际友人熟知的饮料。从亚洲到欧洲再到美洲，依托“功夫茶道”，三和茶业与许多国家政府都建立了融洽的网络关系，甚至得到不少国家元首的赞赏。拉脱维亚总统贝尔津什、前总理东布罗夫斯基斯，土耳其政府副总理比伦特•阿林奇等都品尝过三和出产的铁观音；在2012年意大利举行的中欧论坛上，三和茶业还获得了由欧盟委员会前主席、意大利前总理罗马诺•普罗迪亲手颁发的“中欧文化交流大使”荣誉。我们由此得出如下命题：命题5：为了更快适应东道国环境，与东道国知名厂商结成战略联盟，绑定利益，以及把握机遇与东道国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是降低企业外来者劣势的重要策略。

三、结论

三和茶业是在妥善建立和维持各个利益相关者关系中实现了国际化（表1）。通过对三和茶业国际化行动的案例分析，我国得出如下重要结论：一是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会更多地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助力国际化；二是国内同业者网络关系有助于提高企业之间的信任，规避投机行为，推动同业企业结成商业联盟，打造品牌、保护利润；三是垂直一体化的供应网络能有效保证产品质量，为企业持续国际化奠定基础；四是海外族裔网络关系会为企业国际化提供信息和资源支持，加速企业融入东道国商业环境；五是与东道国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与东道国知名厂商结成战略联盟有助于产品品牌的国际推广。

主要参考文献：

范黎波、张中元：基于网络的企业学习与治理机制，《中国工业经济》，2006第10期。

李东红：中国企业海外并购：风险与防范，《国际经济合作》，2005年第11期。

任晓：企业国际化的一般进程及影响因素，《国际贸易问题》，2006年第2期。

王国顺、郑准、杨昆：《企业国际化理论的演进》，人民出版社，2009年。

作者：王文龙 李蕾 金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