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视野艺术问题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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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皮埃尔?波德莱尔(CharlesPierreBaudelaire，1821－1867)是具有世界声誉的法国诗人、艺术评论家，作为早期象征主义的代表作家和理论家，波德莱尔的成就举世公认，也被广泛研究。近年来，随着现代性研究的兴起，波德莱尔再度进入人们的视野，一度稍嫌沉寂的波德莱尔研究有逐渐升温之势，一个现代性鼻祖的形象开始出入学术界。本文从波德莱尔的现代性概念出发，清理了他的艺术论，期待为重新阐释他的遗产做些有益的尝试。在现代性研究中，波德莱尔较早地提出并界定了“现代性”概念，其中，最为经典并引人注目的是:“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①他的现代性概念是在论及美和艺术时提出的，它实际上是美或艺术的一部分。美和艺术既包含了特殊的、具体的、变化的因素，又有一般的、抽象的、不变的因素，它们是由这两种因素共同构成的，也可以把二者称之为艺术或美的两重性。具体来说，艺术和美有这些特点。一，现代性，它是各种现实因素表现出来的，表现为时代性、民族性、道德、等具体规定性，他增加了美的时代特征、现实感和生动性，如果缺乏了它，艺术和美就可能变得抽象。二，永恒性，艺术和美中一般的、抽象的，不变的因素，它是产生永恒的美和美的永久魅力的主要原因，缺乏了它，不但会影响到艺术和美的欣赏范围，而且也会危及艺术和美的欣赏效果和价值。但是，对它们的重视不能走向否定现实性的极端。三，艺术和美是瞬间与永恒的结合、变与不变的结合，其两极因素水乳交融，相互支持、补充，二者的关系类似于人的灵魂与肉体的关系。实际上，波德莱尔使用的现代性概念实际上指的是审美现代性。我们应该清楚，他对社会现代化的看法，他的审美现代性与社会现代化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紧张关系，他基本上是从审美现代性的角度来反思、质疑社会现代化，又是对后者加以批判，当然其批判也是自由文人的即兴发挥，打上了艺术家特征的冷嘲热讽的烙印，缺乏系统性、理论性。波德莱尔的审美现代性理论，是其美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也把美视为艺术的最高追求。但是，他实际上并不怎么在意美学，而是把对美的追求自觉地贯穿于艺术实践活动中，他始终对审美、艺术创作、艺术批评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并把它们作为自己的归宿。作为艺术哲学，美学自然要对艺术产生影响。与此相似，波德莱尔的现代性理论势必影响到他的艺术观。为此，我们需要转向他的艺术论。

一、艺术论

具体而言，波德莱尔的艺术论主要包括艺术家、想象、灵感，我们逐一展开论述。

(一)艺术家

现代艺术家是现代艺术的创造者，作为一种具有时代特征的艺术，现代艺术必然对艺术家的素质提出相应的要求，波德莱尔则是这样要求现代艺术家的，其实，这些品质也为多数时代的大艺术家所具备。

1．具备天真、率直、质朴的气质。对于波德莱尔来说，这些气质不但是现代艺术家必须具备的，而且还是其最重要的品质:“艺术家必须具有一种真率的品质，并借助于他那一行所提供给他的一切方法来真诚地表现他的性情。”②实际上，这种品质需要贯穿于艺术家的观察、构思、创作、表达的各个环节，为了具备和保持这些气质，艺术家务必须克服怀疑的障碍:“怀疑，或者说缺乏信念和天真，是这个时代特有的毛病，因为谁都不服从;而天真是性情对方式的统治，这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具备的一种神圣的特权。”③怀疑的艺术家“没有理想，没有偏见，既没星辰，也没罗盘”，总之，他试图拥有一切，却为此丧失了“健全的个性”。

2．现代艺术家要深刻。深刻表现在诸如眼光的敏感、锐利、卓异，观察的洞幽烛微、独到，见解的新颖、犀利、超拔。其中，洞察力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诗的这种有名的易激动性与庸俗意义上的气质无关，而与一种对于虚假和不公正的超出寻常的洞察力有关。这种洞察力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种对于真实、公正、比例，一句话，对于美的强烈感觉的必然结果。”④为此，必须反对其折中主义的天敌:“尤其在艺术中，折中主义后果最为明显，最为具体，因为艺术要深刻，就要求一种不断的理想化，而这只能通过牺牲、无意的牺牲来获得。”

3．现代艺术家亟需童趣或童真、稚气、好奇心。对于波德莱尔而言，人的康复期或儿童时所具有的好奇心———“直勾勾的、野兽般出神的目光”———是成就伟大艺术家的重要条件。这样看来，艺术家就是老小孩、老顽童、一个“时时刻刻都拥有童年的天才的人”。鉴于他们与艺术家之间所存在的巨大相似性，他的看法是正确的、有根据的。实际上，病人处于康复期(尤其是大病初愈的康复期)时，可能会带着死而复生的心情对宇宙、世界都满怀憧憬和美好的期待，这时的感受力、想象力都异常丰富，也可以说，这时他们可能以艺术家的眼睛去观察世界，从而发现平时所看不到的东西、美、生活的闪光之处。儿童更是如此，儿童初涉人生，不谙世事，可能对大至宇宙，小至周围的人、事、物都充满了兴趣和新鲜感，好奇心促使他们去观察、探究未知的世界，并以其特有的方式表达其所见所感所闻;他们充满了童趣、稚气、率真和质朴，面对世界这个巨大的艺术素材的武库，他们不但能够发现成人难以发现的东西、美，而且也会不遗余力地把感兴趣的东西艺术地表达出来，他们天然地占据了成年艺术家所没有或泯灭的优势，天生就是艺术家。

4．现代艺术家必须敏感、热情地对待宇宙万物。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是有生命的，都充满了生命的节奏、运动、活力和激情，即使表面看起来最缺乏活力的无机界也是如此。但是，我们平常对此却熟视无睹，原因是我们缺乏敏感、热情和韧性，或者说，太缺乏发现它们的眼睛了。实际上，这种能力是艺术家尤其是现代艺术家必备的基本素质，只有具备了这种能力，才可能发现、表现世界的美和生命力。波德莱尔借助于对居伊的描绘，展示了这种素质的不可替代性。居伊可以放弃物质利益，也可以放弃对名誉的追逐，但他唯独在意“任何闪动着光亮、回响着诗意、跳动着生命、震颤着音乐的地方”。他怀抱着对激情、生命的巨大热情，投入到对它们的观察、提炼和表现中。波德莱尔认为，居伊的创作中主要显现了两种东西，其一是“复活的、能引起联想的东西的集中”;另一种则是“一团火，一种铅笔和画笔产生的陶醉，几乎象是一种疯狂。这是一种恐惧，唯恐走得不够快，让幽灵在综合尚未被提取和抓住的时候就溜掉;这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伟大的艺术家，使他们热切地希望掌握一切表现手段，以便精神的秩序永远不因手的迟疑而遭到破坏……”⑥这是一种竭力追逐与表现激情、生命力的疯狂之举，也是成就伟大艺术的必然选择，它值得任何现代艺术家认真学习。

5．现代艺术家要具备较强的表现力，特别是迅速捕捉瞬间美的能力。艺术家要充分发挥其创造性、主动性和能动性，调动感官的想象、联想、幻想、综合等各种能力，挖掘视觉、听觉、文字的各种表现手段，通过提炼、升华、理想化的方式进行艺术与美的创造。而且，艺术家还特别应该具备准确、迅速地表现转瞬即逝的美的能力。从波德莱尔对艺术表现手段的强调看，他实际上已经预言了现代主义文学、艺术对表现与表现手段的重视。象征主义文学以降，现代主义文艺的诸流派没有不重视表现手段的，以文学为例，文学不但充分地发挥文字的表现功能，而且积极挖掘文字的潜在表现力，还有意识地借鉴了绘画、音乐、电影的表现方法，从而极大地丰富了文学的表现力。同样，其他艺术也是如此。可以说，提高文艺的表现力已经成为现代主义文艺的一个显著特征。而且，波德莱尔在文学创作与批评中、绘画评论、雕塑评论中也非常重视表现手段，并把它作为衡量艺术水准的标准之一。有人把波德莱尔称为“现代主义之父”，可以对此作多种解释，如果从艺术表现的角度讲，这个结论也是不为过的。除了法国现代作家夏多布里盎(Franois－RenédeChateaubiand，1768－1848)、维克多?雨果(VictorHugo，1802－1885)、福楼拜(GustaveFlaubert，1821－1880)、巴尔扎克(HonoréBalzac，1799－1850)外，波德莱尔还高度地评价了许多杰出的艺术家。他甚为推崇戈蒂耶(ThéophileGautier，1811－1872):“过去最伟大的作家的敌手，后来人的楷模，一个陶醉于无知和物质的时代中的越来越罕见的钻石，也就是说，一位完美的文人。”⑦他激赏美国作家爱伦?坡的过人的才华，因为他能够创造出“使人陶醉的、启人思想的、令人沉入梦境的、把灵魂从常规的泥潭中拉出来的艺术”。⑧他也对法国绘画大师欧仁?德拉克洛瓦(EugèneDelacroix，1798－1863)称赞有加，对其作品的浪漫主义精神和卓越的色彩处理推崇备至，多次赞赏过他，甚至不惜笔墨地歌颂他的成就:“欧仁?德拉克洛瓦是一种怀疑主义、文雅、浪荡作风、热烈的意志，狡黠、专制的奇怪的混合，总之是一种永远伴随着天才的特殊的宽厚和适度的温柔的奇殊的混合。”⑨究其原因，就是波德莱尔认为，他们都是真正的、典型的、天才的现代艺术家，具有杰出艺术家应该具备的气质，也值得艺术家向他们学习。

(二)想象

艺术创作离不开想象，现代艺术对想象力的要求更高，波德莱尔尤为重视想象力，赋予了它无与伦比的重要性:“由于想象力创造了世界，所以它统治这个世界。”在他看来，应该这样处理艺术与想象力的关系。

1．想象力包括综合、分析、感受力等能力，但又不完全等同于它们或它们中的一种，而是它们结合起来、其结果又大于它们机械相加的一种综合能力。在波德莱尔看来，想象力应当如此:“想象力是一种近乎神的能力，它不用思辨的方法而首先察觉出事物之间内在的、隐秘的关系，应和的关系，相似的关系。”⑩它是诸如军事指挥、学术研究、创作等任何工作都不能须臾离开的:“是想象力告诉人们颜色、轮廓、声音、香味所具有的精神上的含义。它在世界之初创造了比喻和隐喻。它分解了这种创造，然后用积累和整理的材料，按照人只有在自己灵魂深处才能找到的规律，创造一个新世界，产生出对于新鲜事物的感觉。”瑏瑡当然，想象力对于艺术、审美的作用就更大了，实际上，艺术创作尤为需要想象力的敏感(也可以称之为一种趣味)，没有它，很难设想审美能够存在:“想象力的敏感是另外一种性质，它知道如何选择，判断，比较，避此，求彼，既迅速，又是自发的。”而且，想象力还关涉到艺术的真实与无限，也是艺术追求永恒、无限所不可或缺的因素:“想象力是真实的皇后，可能的事也属于真实的领域。想象力确实和无限有关。”瑏瑣实际上，想象力的作用绝非仅此而已，它远远超出了这些功能，具有更多、更广泛的功能。波德莱尔借用了科罗夫人(CatherineCrowe)的话，说明了想象的含义，它不是幻想，而是包含着想象的一种创造性的活动和力量，甚至能够称之为创造宇宙的力量:“我指的是创造的想象，那是一种高得多的功能，它因为人是仿照上帝的形象被造出来的而与这种崇高的力量保持一种疏远的联系，造物主就是通过这种力量设计你、创造、维持他的宇宙。”瑏瑤这样看来，波德莱尔是从本体论的角度来对待想象力的，想象力也就被赋予了一种统摄世界的力量，它具有创造宇宙、人类精神的功能与作用:“整个可见的宇宙不过是个形象和符号的仓库，想象力给予它们位置和相应的价值;想象力应该消化和改变的是某种精神食粮。人类灵魂的全部能力都必须从属于同时征用这些能力的想象力。”瑏瑥为此，他不看好摄影，还坚决反对以摄影替代绘画，反对摄影对想象的无视。

2．艺术要表现包括想象的自我在内的艺术家的双重自我。实际上，艺术家生活于现实和想象的两个层面，也存在着实际的自我和想象的自我，后者源于前者但比前者更灵活、更活跃、变化更迅速，也更重要。因此，艺术家应该表现双重自我，既要表现实际生活中的自我，更要追逐并表现想象中的、时刻变化的想象中的自我:“这是非我的一个永不满足的我，它每时每刻都用比永远变动不居、瞬息万变的生活本身更为生动的形象反映和表达着非我。”瑏瑦

3．想象力与技巧的关系。缺乏想象力，就会抄袭字典，只注意到一般、普遍性，丧失把握特殊性、个性的能力。而卓越的想象力既需要天资，又需要以技巧和大量的观察为后盾:“想象力越是有了帮手，才越有力量，好的想象力拥有大量的观察成果，才能在与理想的斗争中更为强大。”瑏瑧其中，想象力与技巧的关系值得重视。想象力与技巧不可分割，二者需要相互支持:想象力需要技巧帮助自己达到表现的目的;技巧更需要借助于想象力的力量克服其表现过程中出现的困难。尽管如此，技巧还是不要特意地突出自己、炫耀自己，而是应该帮助想象力充分地发挥作用。

4．想象力与包括创作能力在内的其他能力的关系。想象力涵盖了综合的能力、分析的能力和感受力等，但与它们又存在着区别。比较而言，想象力比其他能力的作用要大得多:没有想象力，任何能力都不可能落到实处，其效果也必然会大打折扣;想象力能够提高任何能力，它能够不同程度地帮助低级的能力提高其表现力，也能够弥补其他能力的不足，甚至还可能替代它们。从这种意义上讲，波德莱尔以画家为例辩证地看待想象力与其他能力的关系:“因此，一个好画家可以不是一个伟大的画家。但是，一个伟大的画家必定是一个好画家，因为普遍的想象力包容着对一切手段的理解和获得这些手段的愿望。”瑏瑨

(三)灵感

在评论爱伦?坡的诗歌《乌鸦》时，波德莱尔谈到了对灵感的理解:“他肯定拥有巨大的天才和比任何人都多的灵感，如果灵感指的是毅力、精神上的热情，一种使能力始终保持警觉、呼之即来的能力的话。”瑏瑩尽管如此，要获得灵感，仍然要勤奋、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要写得快，就要多想，散步时，洗澡时，吃饭时，甚至会情妇时，都要想着自己的主题。”瑐瑠而且，灵感离不开辛劳的工作、刻苦的训练:“灵感显然只是每日工作的姊妹。”瑐瑡正因为此，他特别反感那些不愿劳作，却幻想灵感能够眷顾自己的所谓“天才”，并辛辣地讽刺了他们的天真和懒惰:“某些作家越是装作如醉如痴的模样，闭上眼睛想着杰作，对混乱状态怀着绝对信心，等待着抛到天花板上的字落在地上成为诗……”瑐瑢历来的文艺都非常重视艺术家、想象，但是，浪漫主义把它们与天才、灵感相提并论，并把它们推崇到无以复加的地位，之后，现代主义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此相似，现代美学家也大都不遗余力地强调艺术家、想象、灵感的重要性，即使连康德这样的美学家也不例外。但是，某些浪漫主义、现代主义作家与理论家，有些现代美学家片面地夸大它们的作用，将其神秘化、浪漫化。波德莱尔批判地继承了这些理论的遗产，他重视它们，但并没有否认其现实因素、现实基础，他重视技巧及其训练，他也非常重视辛勤劳作、严格训练和勤奋的重要性，这使他的立论获得了坚实的基础，不但以此与某些极端的做法区别开来，而且也因其务实性、可操作性获得了实践的意义和价值。实际上，波德莱尔的艺术论内容丰富，除了他本人的诗歌、散文等文学创作外，还涉及到音乐、绘画、雕塑等艺术门类，对绘画中的素描、速写、风景画也有不少深刻的见解。仅从他对色彩的看法就可见一斑。作为一位艺术家评论家，他对色彩的感受极具敏感性和文学天赋:“有的色调既欢快又顽皮，有的既顽皮又忧郁，有的既丰富又欢快，有的既丰富又忧郁，有的既寻常又独特。”瑐瑣而且，他对色彩的看法也充满了真知灼见和实践意义，诸如“在色彩中有和声、旋律和对位”，“色彩就是两种色调的协调”，“一个色彩家应该仔细地研究在一个很有限的空间中混合在一起的色调”，“在色彩中，风格和感情来自选择，而选择来自性情”等等，这些看法也应该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

二、波德莱尔与浪漫主义的关系

波德莱尔与浪漫主义有着血缘上的亲近，精神气质颇为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如何看待他与浪漫主义的关系，学术界存在着一定的分歧。如果我们变换一下视角，着眼于他的现代性概念和艺术论，也许可以一定程度地理解他与浪漫主义之间的既亲近又疏离的关系。就波德莱尔从事艺术活动的时间看，他所处的时代是一个革故鼎新的新时代，各种社会、文化思潮涌动，文艺流派也是风云际会。当时，古典主义有复辟之势，浪漫主义的地位已基本稳固，唯美主义已经崭露头角，现实主义正在成长，象征主义也仅仅处于萌芽状态。在这种背景中，波德莱尔必然遭遇浪漫主义，并进行自己的选择。我们可以发现波德莱尔与浪漫主义在两个方面的相似性。第一，浪漫主义与波德莱尔都反对社会对个体的压制、物质对精神的挤压、功利性思想与行为的膨胀，这些思想自然契合他的气质，也深深地吸引了他，这也是他推崇夏多布里盎、维克多?雨果等浪漫主义作家的原因之一。第二，波德莱尔与浪漫主义对待传统的态度相近，浪漫主义充满了对远逝的过去岁月(尤其是中世纪)的留恋、对热衷于精神追求之行为的礼赞，波德莱尔虽然没有沉湎于过去，但他深深地眷恋着那些已经消逝的贵族和贵族精神，对他们追求精神自由的行为深抱敬意，他对现代社会中浪荡子的礼赞可见一斑:“浪荡作风是一轮落日，有如沉落的星辰，壮丽辉煌，没有热力，充满了忧郁。然而，哎!民主的汹涌潮水漫及一切，荡平一切，日渐淹没着这些人类骄傲的最后代表者，让遗忘的浪涛打在这些神奇的侏儒的足迹上。”

当然，他还是以积极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时代和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并致力于挖掘其现代性、瞬间的美，不过，他对现代社会的进步仍然持怀疑态度，其暧昧态度、矛盾性都值得玩味。波德莱尔与浪漫主义的断裂也同样值得重视。首先，我们可以从波德莱尔对自然的态度上发现他与浪漫主义的差异。主流的浪漫主义以自然为最高价值，试图在人与自然的沟通与对话中达致和谐，回归自然、返回自然就成为其追求的目标。同样，艺术的价值、美的价值也低于自然的价值，艺术家应该忠于自然和自然现象，为此，艺术应该直接从自然中选取题材，艺术的创作、表现也应该取法自然，把自然现象转化为艺术现象，把艺术家的作用降到最低。但与此相反，波德莱尔则认为，艺术、美都高于自然，都经历了审美主体的加工和创造:“各种事物重新诞生在纸上，自然又超越了自然，美又不止于美，奇特又具有象作者的灵魂一样热情洋溢的生命。幻景是从自然中提炼出来的。记忆中拥塞着的一切材料进行分类、排队，变得协调，经受了强制的理想化，这种理想化出自一种幼稚的感觉，即一种敏锐的、因质朴而变得神奇的感觉。”瑐瑥也就是说，艺术创作要高于自然，仅仅照搬自然必然导致艺术的平庸、乏味，甚至毁灭。其次，浪漫主义和波德莱尔处理情感的方式不同。浪漫主义要求艺术表达自然而然的情感、真实流露的情感，但是，波德莱尔反对这样处理情感，他反对艺术家象对待自然一样处理感情问题，作家不能被原始的、粗糙的、未经过滤的情感所左右，自然的、受激情挟裹的情感将干扰美，并将最终破坏诗的效果:“因此，诗的本质不过是，也仅仅是人类对一种最高的美的向往，这种本质表现在热情之中，表现在对灵魂的占据之中，这种热情是完全独立于激情的，是一种心灵的迷醉，也是完全独立于真实的，是理性的材料。因为激情是一种自然之物，甚至过于自然，不能不给纯粹美的领域带来一种刺人的、不和谐的色调;它也太亲切，太猛烈，不能不败坏居住在诗的超自然领域中的纯粹的愿望、动人的忧郁和高贵的绝望。”瑐瑦为此，他喜欢幻想、想象、梦幻，而且，在艺术与美的创造、表现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创造主体的能动性，以处理好情感问题。最后，波德莱尔更为重视艺术表现问题。他认为，艺术家应该调动感官的想象、幻想等能力，挖掘各种表现手段，通过种种理想化的方式进行艺术与美的创造，从而使艺术、美源于自然而又能够超越自然。同时，艺术家还应该具备准确、迅速地表现转瞬即逝的美的能力。这样看来，艺术手段是艺术超越自然、高于自然的必然要求，这也是他尤为重视艺术表现手段的主要原因，这也预示了象征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差异。这种观念不但显示了他与浪漫主义的差别，而且也直接体现在他对浪漫主义的解读、“误读”中。波德莱尔认为，浪漫主义“恰恰既不在题材的选择，也不在准确的真实，而在感受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种现代艺术，浪漫主义的特征主要不在于传统意义上的浪漫派所重视的中世纪的题材、精确的真实、异域风情、令人感到神奇惊叹的效果，而在于感受方式发生的变化及其对特殊的表现手段的要求:“谁说浪漫主义，谁就是说现代艺术，即各种艺术所包含的一切手段表现出来的亲切、灵性、色彩和对无限的向往。”

从这种角度看，波德莱尔尤为重视艺术表现的手段，甚至把它作为界定浪漫主义艺术的重要标志:“在我看来，浪漫主义是美的最新近、最现时的表现。有多少种追求幸福的习惯方式，就有多少种美。”我们不妨问一下，这里所说的浪漫主义有多少是他自己的“独创”?波德莱尔与浪漫主义何以表现出这样既亲和又背离的关系?究其原因，曾经给了他营养的浪漫主义无法继续使他应对现代社会，但又无法割舍对浪漫主义的眷恋:“浪漫主义是他的童年，现代美学是他的成年。断了浪漫主义的奶以后，波德莱尔获得了现代情感。”瑐瑩因为他需要面对现代性、现代情感，并把握它们，所以，他必须部分地背弃浪漫主义，甚至为我所用地解释，从而表现出一种矛盾的态度。本文立足于现代性理论，研究了波德莱尔的艺术论，试图从社会、思想变迁的角度重新看待他的艺术理论，希望能够为阐释其艺术遗产提供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