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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给人留有较大想象空间的对象,往往令人感兴趣。据此,教学在引导学生由未定论向定论过渡、由实然向应然过渡的过程中,就须充分把握人的这种喜爱自由的本性,适时地促进迁移。从或然开始引导,让学生从中发现实然,而转向应然,教学则成为了艺术,因此学问常从学“问”开始。在教学中唤起学生的感悟,以螺旋的方式引导学生在进入应然之后必要地回归,教学艺术则达到了更高的层次。
一次讲课,听课人共61位,我写了以下三个命题:
甲:教育必须为经济服务。
乙:教育与经济有密切的联系。
丙:教育与经济为何是关联着的呢?
接着便问:对于以上三个命题,请思考一下,看看自己最喜欢其中的哪一个,并强调,只从喜欢的角度选,只选其中一个。停顿一段时间(保证一定的思考时间)之后,就请选甲的人举手,此刻仅1人举了手;再请选乙的人举手,有19人;最后请选丙的人举手,有41人。看来61人都作了选择,无弃权的。
这是我做过的一个测验。其结果竞显示出如此大的差异,选甲的只有一人(百分之一点几),选丙的人近70%。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我还曾做过多次类似的测试,结果大体相近。为何会是这样呢?
事实上,如果对丙比较了解了,自然能理解乙;若理解了乙,甲还会不清楚吗?这是从逻辑上讲,甲命题的价值最高。
从一般的感觉来说,甲给人留下的想像空间最小,而丙给人留下的空间最大。喜欢自由思考的人自然会更喜欢丙。
甲、乙、丙三个命题的性质是不一样的。甲是应然性命题,乙是实然性命题,丙是或然性命题。甲、乙都有定论,丙并无定论。然而,按一般的思维过程,定论是从无定论的问题研究那里来的,无定论命题包容性显然更大。
从或然性命题那里所直接获得的是实然性命题,其间有源流关系。
应然性命题又是从实然性命题那里来的,其间也有源与流的关系。
从学术探讨的角度看,或然性命题是入口处。入口后所获得之成果(定论)有层次之分,实然性命题处在理论层次,应然性命题处在应用层次。
为什么会有这样显著的差异呢?大体上可以这样说,一般而言,在定论与未定论之间,人们更喜欢未定论,在可思考余地的比较上,人们更喜欢余地更大的对象;在档次上,人们会尽可能站在较高的层次上。简而言之,人们更喜欢奇异、喜欢自由、喜欢飞翔。
这一测验似乎可以为我们的教学提供一些重要的启示。
一
对于教学的进程有各式各样的分析,有各种各样的设计。但是一般情况下会有这样两个进程:一是由未定论向定论的过渡;二是由实然到应然的过渡。从某种意义上讲,教学正是引导学生完成这两类过渡;这两种过渡都意味者认识的变化、认识的进展。对于认识的变化可以从多个角度考察。有感性到理性、个别到一般的过程,也有我们这里提到的过程。当然还需注意的是,教学不只是一个认识过程,它是学生和教师多方面心理演进的过程。虽然认识过程特别值得关注。
多种多样的教学设计大体上离不开这样两种过渡,实际的教学就在于我们如何去把握。学生总是从或然到释然,到实然,再到应然的,用哲学的语言说就叫做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说的也是同样的过程。我们根据什么设计教学呢?难道不是根据我们对过程的理解和把握来设计的吗?
设计常常进入程序,设计出一定的步骤,好的程序就有可能有好的效果。教学不能匆匆忙忙进入应然,有时候,那只是一种表面功夫,往往造成似懂非懂,不知所以然,往往堵塞了思维的充分展开。进入应然恰似水到渠成,水若未到,渠只能干等。仓促进入应然是一种不成熟的教学行为,可惜这种现象相当普遍地存在,甚至一些教学理论就有这样的毛病。
二
人们常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位“老师”谁来请,学生去请,可是老师有义务帮助学生去请。这位“老师”是从哪里来的呢?
有兴趣的东西才可能喜欢,比较喜欢的东西多半是对其有兴趣的东西。这个简单的提示也告诉我们学生喜欢什么。喜欢不喜欢也是比较而言的。学生比较不喜欢劈头盖脑突然来临的断言,尤其是那种指指点点、斩钉截铁的断言。
学生比较喜欢你告诉我或你让我明白道理,至于应当根据这个道理怎么去做,最好我自己去寻求,我自己去选择。也就是说,教师告诉我实然,应然由我自己去说、去想、去找。
如果教师的教学艺术更好一些,从或然开始引导学生思考或讨论,并且居然通过这种引导让他自己发现了实然,他会更高兴,更感兴趣,更加喜欢。
兴趣常常从新鲜感、好奇感、疑惑感那里来。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为什么是这样的呢?为什么不是那样的呢?如果自己居然也能思考,能发现了,兴趣就更加强烈了。
一般人是比较喜欢异乎寻常、出其不意的,学生更是如此。一切都那样习以为常,一切都板上钉钉了,还会增加多少兴趣?如果还加上教授的人板起面孔说话,那更可能让学生感到索然无味。讲得好的老师帮学生请来“老师”(兴趣),讲得不好的老师还可能赶跑“老师”(兴趣)。
再说,学问,学问,就是学“问”,学问就是从学“问”开始的。为什么那么高比例的学生相对比较喜欢或然性命题呢?这也表明,学生喜欢从学“问”开始。
从定义或概念开始,从结论开始,是教学不宜采用的。这既不符合学生的认识规律,也不符合学生的情意变化规律。
“问”不只是一个技术问题。即使作为一个技术问题也十分不容易。学“问”当然包括了学习“问”的技术、技巧。同样面对一种现象或一个事物,有的人仅仅技巧高人一筹就可以迅速提出一连串问题,而有的人就只是木然面对。
有一次,我请学生围绕“学会关心”这个命题提出问题,也是训练他们如何提问,亦即引导他们学“问”。等了好几分钟,竟无人提问。于是我只好就范了,自己问了:“关心需要学吗?”“不学也可以会吗?”“怎样去学会关心?”“关心些什么?”“任何关心都会有积极效果吗?”“大约要学好久才能学得像个样子?”学生多少有点兴趣了,“原来,一个‘学会关心’还有这么多问题啊”!
这个事例进一步证明学生是喜欢问、喜欢面对问题的,这与70%的学生相对喜欢或然性命题的现象是相吻合的。
学“问”本身确实还不只是一个纯技术性问题,还有学生敢不敢问、愿不愿问、爱不爱问的问题。过分看重结果而忽视过程的教学可能使学生不愿问,过分威严的教学可能使学生不敢问,没有相当讲究的教学艺术学生很难做到喜欢问,而没有这一切,没有学“问”,真正的学问又怎能获得?
教学设计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设问,不只是设计一系列好的、引人深思的问题,而且创造优良的发问环境,让问题在此环境中繁茂生长,让学生与教师互问,乃至互疑互质。这便是一种很高的教学境界了。学生在“问”中习得学问,在“问”中获得结论,在“问”中扩大想像与思维的空间,在“问”中获得宝贵的学习兴趣(“老师”)。
三
人们常说的,也是常担心的结果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个“所以然”就是我们这里所说的实然,而“知其然”者之“然”常常就是我们这里所说的应然。只知道应当是这样,应当这样做,不知为什么是这样,根据什么应当这样做而不应当那样做。
一般的课程编制者会注意到实然性命题的地位,并不急着进入应用,并不急着交待应当怎样做,也可以说是不急着进入技术性问题。
教学设计并不只是一堂课的设计。从大的方面讲,还需有整个课程的教学设计;从小的方面讲,则还需有一堂课中某个环节的设计,或称环节设计。由这些环节设计组成一个链条,构成整个课程的设计。又由一堂堂课的设计组成一个大链条,构成整个课程的设计。
比如说,一堂课中需讲授两个实然性命题,并有相应的应然命题,那么,对每个实然命题宜有所设计,让学生真的知其所以然。
有经验的老师大半都明白,这还不算真的,在初知实然命题而进入应然之后,悟性较好的学生会返回来再思索那个实然,这才更靠近那个所以然了。教师的更加优秀还表现为能唤起学生的悟性,善于引导学生的悟性和回归。
布鲁纳有个“螺旋式课程”概念,后来被后现代所特别看重,并被借以形成后现代的“四R”方案之一的回归性(recur)。其实,有经验的教师都有意地进行回归或无意地实施了螺旋式课程,并在细节中体现出来,细节表现完美。
布鲁纳的教育思想实质上是看重实然命题的,但他并未忽视螺旋式教学的重要性,否则,恐怕后现代主义对之不会有多大的兴趣。布鲁纳对结构的看重实质上是对基本原理(大都是实然性命题表现出来)的看重,因为它是最便于迁移的。迁移的主要方向之一便是转换至应然性命题。
将教学及其设计中的问题联系及此可列述为三种情况:一是长时间停留在实然而不适时去迁移(转换于应然);二是过于急促地转入而不具有多少迁移的性质了,或者说转入后很难回首实然;三是缺乏迁移或转入应然之后的必要回归,构不成螺旋。迁移的方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大凡有效的迁移应产生反迁移,一种特定的回归也形成特定的螺旋方式。
在同一内容上的三类相关命题(或然的、实然的、应然的)之中,测试表明,学生最不喜欢的是应然性命题。然而,这一测验结果并不表明学生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对应然性命题没有兴趣的,更不表明应然性命题在任何时候都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从教学角度讲,这就看如何展开进程,如何进行相关的设计,设计得好,学生仍能以极高的兴趣进入,也可能对技术性问题有兴趣。
教学设计是教学智慧展现的舞台,但其根基在舞台本身的承载能力。在同样先进的教学原理之下,可以有着千百种不同的表演,一个优秀的教师所实际掌握的教学设计方案绝不只有一两种、三五种,他将能根据不同的学生、不同课程乃至课程的不同单元,在不同的环节里采用多种设计。一位优秀的教师对教学的思索大体也是经过或然而实然,经过实然而应然,而创造出许多行之有效的、独具教师个性的设计来。